1、Par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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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记忆中定格的画面，一如沙漏般在指缝间滑落，恍如流年。
1.
十九岁那年高三。
我遇见书香，是我们家刚搬到这个小区不久之后。
小区有个很温馨且土气的名字，幸福小区。广告语更是贴心——“来幸福小区，过幸福生活。”
那时我觉得，所谓幸福，就是平平淡淡地过一生。没有争吵，没有激烈。高中毕业去大学，大学毕业找工作，工作稳定了找老婆，老婆生孩子，孩子长大有孙子。
但是，在遇到她之后呢？
一切都被推翻，我压根就不知道像我这样规规矩矩的人也会有一段疯狂的青春。
青春呐，其实是享受冒险中闯荡地那种快感，就算是叛逆，就算是沉沦，那些堕落好比混进血液里的刺青颜料，一点点吞噬原本被禁锢的理智。
而，书香，迷魂香一样的女人，如裹着铠甲的罂粟花，如娇艳带刺的玫瑰花，如初夏里绽放的海棠花。
只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悬崖边上等待死亡降临的曼珠沙华。（注：曼珠沙华，俗称彼岸花。）
我一直都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单调而枯燥。我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为我取了‘门第’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延续他们的文化世家。
宁门第。
多么富有特性的名字。
我母亲曾说，如果她再生一个女儿的话，就取名为宁书香。我纳闷了，她还能生吗？将近四十了，明摆着一高龄妇女。
妈，计划生育何其重要，我每次都不悦地给她灌输国家倡导的理论。
上帝可以作证，我可不希望蹦出一个妹妹瞎折腾。
那天，晚霞美得就像霓虹灯绚烂出情调靡靡的颜色，橘橙的霞光好似碎落了万缕暧昧的心意。
可是，我却没有心思去看它。刚刚转来S市第五中学，加上处于相当惨烈的高三时段，功课压得我差点内分泌失调，还好我母亲体贴，买了很多补品给我滋补滋补，连血尔都有。瞧瞧，的确是想女儿想疯了。
走进电梯，里有很多下班的人，在窄小的空间里拥挤着。电梯墙壁的反光镜中，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书香。她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电梯的角落里打盹。穿着露锁骨的黑色背心，干瘦的锁骨上刺着一朵奔放的花朵，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它。
很艳丽，也很诡异。
天知道，那朵花在她的锁骨上有多性感，有多迷离。
略单薄的嘴唇有一枚唇钉，画着浓浓的烟熏妆，身后背着一个画板。她看起来很累，脸上的黑色眼影已经晕染开来。黑玉似的及背半长发挑染着一缕缕鲜艳的酒红色。电梯内的空调吹起她的鬓发，我从镜子里隐隐约约看见她的耳边夹着一只烟。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女人都可以抽烟，男人还不得吸毒，才能证明自己的大丈夫气概！
然而，突兀的铃声划破我的思绪，我尴尬地垂下头，嘴角扯出无奈的苦笑，都高三了，连功课都来不及温习。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欣赏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不是很检点的女人。
不检点？
是，我只能这样形容。在我的文化世家里，凡女人都应该像我母亲那样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典雅的贵妇般的风采。
以至于，第一眼对书香的感觉就认为她相当恶俗，没啥好印像。
铃声还在响，电梯里的人不耐烦地望向角落里，包括我。
是那个女人的手机，而她依然打着盹，毫无接听迹象。
旁边的好心人推推她的肩膀，小声地说：“小姐，你的电话响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望了好心人一眼，然后从牛仔裤兜里掏出银色的手机，声音冷冷的，冰冰的，说：“喂！我是书香……不了……今晚不去……”她蹲下身，捡起因接电话而掉落在地的香烟，重新夹回耳边，“那混蛋不在家！有事Q聊！挂了！”
我想，在她刚说话的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惊呆了。不仅是因为她的名字，而是她的眼睛里有着同龄人无法读懂的沧桑，像是沉淀了所有的记忆，滤去了孤寂。我在她的眼底看不到一点生活所带来的美好，那些希冀一如断线的风筝，仿佛早已知生命会漂泊无终点般的绝然。
书香。
书香。
完全不符合她气势的名字，听起来是那么的讽刺，像是在讽刺我的目光短浅，像是在讽刺她的眼里尽是被流年隐去的哀伤。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书香的印像在我的脑海里立刻大转变，那眼神值得我好好研究。这可比看孔子的《论语》有趣多了。
站在我身旁的两个中年妇人小声地嘀咕，说：“王大妈，今晚我们又要睡不着了。顾书香一回来，就甭想睡觉。”
王大妈点点头，满脸抱怨，却又怕角落里的女人听见，更小声地说：“咱们小区里的人谁不知道顾书香这丫头在外面名声有多臭。前阵子警察都来调查过她……”
“嘘……别让她听见了，要不然，晚上我们家地板又要地震了！”
“对！对！对！小声点！”
嗯？我愁眉苦脸地消化两位大妈话中的含义。真是深奥，S市的大妈们文化都比我高，惭愧！
‘叮’——
电梯停在了8楼，我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女人，想要读懂她的念头越来越大。求知的精神迅速转移了目标，我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上一秒还在想今晚的英文单词，下一秒，立刻想要读懂一个女人的心。
苦笑，往802的方向走去。
身后跟着一个人，从她的身上飘来淡淡的烟草味。我回头，愣在那里。
是她。
顾书香。
她背着画板，淡漠地越过我。连一丁点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径自往801的房间走去。我肯定是着魔了，一不留神，紧锁不住声音，“顾书香……”
不由地一怔。
我开口了，我真的开口了。
她缓缓地回头，绝然的眼神砍过来，声线很低，说道：“有事？”
我摇摇头，肠子都悔青了，尴尬地说：“不！没有！”
然后，她转回头，无声地走了。
昏暗的灯光中，她的背影像似最耀眼且散发着寂寞的雕像，背着画板的影子在我落寞的视线里渐渐远去。
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
她的沧桑感从何而来？
为什么她的眼神可以那么冷然？
是什么使她烟草气味如流水般飘零在空气中始终无法抓住？
是什么使她的背影看起来沉沦地义无返顾？
就凭那短暂的惊鸿一瞥，她的身影，伴着凄寒的气息，就这样留在我的心里。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样的女子，她的生命，也许就如那蝴蝶一般美丽地飞，盘旋之后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Para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