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夏 Summer ...
-
他第一次遇到神尾观铃是在某个夏天。
那也是观铃最后一个夏天和最后一个暑假。
对于他来讲，那是一个如繁星眨眼般短暂，又如无尽岁月般漫长的，夏天的开始。
***
在夏天完结之前，她的生命已走向了再一次的终结，等待她的是无限次的轮迴。国崎往人他是知道的，必须等到她的力量完全被年月消耗完后，她才能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活着。现在只是过了短短的一千年，她还有很多年要孤独的走下去不能亲近别人的心，才能在痛苦中释放。
而每一次的生命却只有十六年，当她看到最后一个梦，生命就会完结。明明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心疼对她好，而对她好却只会增加她和他身体上的痛。
千年前，要是他有力量从那些法师的手中保护备命，也许她就不用活在恶梦中，也不用在咒文失效后在人类的身体受千年的苦。他恨的人只可以是自己，因为当时神奈就是为他而牺牲。千年前，神奈备命，明明只是一个长着翅膀却飞不起的普通女孩子而已，却要被软禁在社殿作为巫女活着，只是个可怜孤单的孩子。千年后，她仍然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人，重複着一次又一次的终结。
***
『就是这片天空，在我小的时候就一直憧憬着驰骋于这片蔚蓝的天空中。』
『感觉有另外一个自己在那里，我有这种感觉。很浪漫吧，想到自己能够翱翔于天际，就会觉得心胸爽朗。眺望着远方的景色，想到地面上的自己是那麽的淼小，一定…会变得心境平静吧。』
旅行到这个偏僻小镇，他第一次遇见了神尾观铃，千年后的神奈备命，起初他是认不出来的。而在后来的相处中，他知道了神尾观铃的梦魇，美梦和恶梦，神尾观铃的怪病，不能亲近人心的病。当心和心贴近就会发作的病，可说是最残酷的病。活着而不能与人亲近，关心着她的晴子阿姨也不得不摆出保持距离的样子才能让她不发病。对她和她身边的人而言，都太无情了。
***
『我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是一个天空的梦。自己在天空中，那是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因为这样仰望天空的话，云在头顶，不过在梦中，云却聚集在我的脚下。透过云的缝隙可以看到大海的湛蓝，不过却不知道距离到底有多远……那是一个无限延伸的广阔世界。』她看着海洋这样说道，海风将她的头髮吹起，看起来像是想迎风而去的鸟。
『呐，梦中的那个你，有翅膀吗… …？』
『这个… …没有注意到呢。』
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
只是他不希望观铃就是备命的转世，他不希望要承受那些痛苦的人是观铃。
***
千年前在日本，有一个女孩子背上生下来就是长着翅膀。她的名字是神奈备命。因为身上的翅膀被人软禁在社殿，强逼她作为人民的精神支柱担任着巫女的角色，为富盛而向上天祈祷，神的使者。与被任命为她的亲身侍卫的柳也相识，和女官里叶三人一起生活才重新拥有了笑容。
后来三人一起逃走去寻找神奈的母亲。
而她的母亲虽然力量强大却被流矢射中心脏而死。
为了保护柳也，从母亲的口中学会祝词及使用力量的神奈终于能飞到天空中和军队作战，最后也在空中被乱箭射死。可是死后她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在空中飘浮着，并且受到视她为不祥人的法师的诅咒，堕入了无限的轮迴永远活在看到柳也死去场景的恶梦中。
生存下来的女官里叶和柳也为了神奈，一起诞下了后代，在神奈的轮回中寻找她并守护着她…
***
『女孩在做梦，最初是个天空的梦。梦渐渐地追溯着过去。就是那个梦在侵蚀着女孩。渐渐地，她会开始感觉到本不该有的痛楚。不久，女孩将会忘记一切，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忘掉。然后在做完最后一场梦的早晨，女孩会死去。那孩子一直孤零零的，因为两个人的心靠近的话，两个人都会病倒，两个人都无法得救。所以那个女孩说了，「离开我」她是个善良并且坚强的孩子，也正因此我才能活了下来。但是，那孩子却……在这片天空中，有一个拥有一双翅膀的女孩。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长不大就消逝了。一个人重复着那个悲伤的梦。』
这是国崎往人在母亲口中听到的传说。母亲还对她说她们就是柳也的后代，就算她没有找到天空中的女孩，他也一定要继承这个意志去寻找这个女孩的转世。然后他确实遇到了。那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喜欢说嘎哦，喜欢恐龙，有点笨，不懂跟人相处，宁愿把病情隐瞒也不要做令他担心的女孩。
寂寞却带着笑的女孩。
我终于发现了，我只要在你身边，看着你笑，就足够幸福了。
观铃。
***
『说不清楚… …不过我自己明白。梦中风的味道啦，清风吹拂的触感啦，还有风的流向以及季节的变换，通过这些我都知道我正在追溯着时间。』
他知道观铃梦在持续前进着，缓慢地走向尽头，当她作完最后的梦就会死去。
千年前发生的事，在神尾观铃的身上再次重演着。受伤的痛，现在的神奈就算是用着人类的身体生存还是感受到翅膀在痛，被乱箭射中的痛清清楚楚在重现。
『在昨晚的梦中，我在天空中很悲伤。
我像从前一样在天上飞翔着，而我在那里感到很悲伤，
在那麽清爽的微风中，为什麽我还会那样悲伤呢？ 』
而他过了一千年还是没法帮上什麽忙，作为柳也如此，作为往人也是如此。听着观铃的说话，他不能阻止观铃生命力的逝去，也不能为她减轻痛苦，感觉真是糟透了，他相当的无力。翼人的灵魂注入人类的身体，就好比让一个小的容器去承受大海的水量，水还没有注完，容器就破裂了。
『昨晚的那个梦，和以前做过的梦截然不同。天上挂着一轮月亮，皎洁耀眼。而我正在试图冲向天空，边飞边感觉到身体阵阵作痛。然后我听到了声音。是很多人的声音，他们想把我封印起来。我的耳朵中嗡嗡轰鸣，就再也飞不高了…』
他没有把怪病真相告诉观铃，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寻找的天空少女转世就是她。
『愿意听我说吗？我的梦代表着另外的那个我，现在，那个孩子正在痛苦着。我要努力地做梦，因为多做些梦，也许就会明白了。这样，也许就能够帮助那个孩子了。往人，我开始做这个梦并不是偶然的吧。我认为今年的夏天是不同寻常的。我想努力去交朋友，于是便遇到了往人，然后开始做梦。这一切一定都是互相联系的吧。所以，我想努力，想把这个夏天作为自己最美的回忆，因为这是和往人相遇的夏天。』
求求你不要再做梦了。
这句话梗在他喉中化为苦涩流进心中，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自己明白的。我每做一次梦，就会变得衰弱一些。最终一定会像天空中的少女那样...』
『那个，今早的梦，我一个人被孤零零地关了起来，很寂寞，一直在等着谁来带我出去。』
他知道其实观铃的内心是很坚强的，但坚强不代表痛苦会消退。
于是他狠下心说了。
『我不是想离开这个家，是必须要离开你。』
『只要我不在了，你的病应该可以治好。』
『所以 ，我是无法陪在你身边的。』
那一刻他说着违背自己想法的说话，但即使希望很微少他也得离开，两个人分开的话，也许观铃的病就会自然好了。
『我…我也想和往人一起去…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啊…是啊…抱歉，又说了傻话。那再见了，保重身体。』
『嗯，一个人也要加油，我是坚强的孩子。』
***
在他变成一只乌鸦没有记忆地回到过去，一切的起点时，重新用第三角度回看了一遍他和观铃的相遇，还有后来发生的事。当观铃开始忘记亲人，忘记晴子阿姨时，梦已经很接近尽头。后来在父亲的怀抱中挣扎开，她总算想起了晴子就是她的母亲，也叫出了妈妈，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她的头髮由晴子亲自剪短了，她笑说这是很像妈妈的孩子的髮型。那个时候她已经走不动，每天缠着她的只有疼痛。故她知道离她该离开的日子不远了，反而经常装作没事，装作不疼。
***
『妈妈，我昨天晚上也做梦了。』
『我的梦到今天就结束了。』
『昨天晚上的梦，梦到了一只长有翅膀的恐龙，「嘎哦」一声，快乐地飞向了天空。』
『我在比它更高的地方飞着，我看了看自己的后背，有一对翅膀，洁白的翅膀。我飞在空中。』
『这样啊，不错的梦呢。』
『不，那是个悲伤的梦，世界上最悲伤的梦。』
『不过呢，这就是我梦的终点了。』
『今后我会呆在妈妈身边，一直…永远。』
『呐，妈妈，你先走到前边好吗？』
『嗯，在那等我。』
……『啊！』
『不要勉强！』
『妈妈站在那里！不论发生什麽都不可以过来。』
『我要一个人努力，那里试着走过去，因为妈妈就是我的终点。』
『这样啊，我是终点吗…』
『嗯，和小空一起是终点。』
『慢慢走，我会耐心等着。』
『来，観铃，我在这里。』
『对了对了，慢慢走。这样努力下去一定会康复的。』
『我们一起努力下去，好吧，観铃？』
『已经…可以了吧？』
『嗯？什麽？』
『我努力了是吧？已经可以…结束了吧？』
『已经累了吗？好，那就结束后回家玩扑克牌吧。』
『不，我的终点，一直向往着的终点。』
『我努力了，已经可以了吧？已经可以…休息了吧？』
『对不起…妈妈。不过我要做的事全都做完了。所以…可以结束了。』
『不可以的，観铃。不要过来，不可以结束。』
『才刚刚开始啊，昨天不是说好了要重新开始的吗？』
『我们要重新找回那些失去的，本应从10年前就开始的幸福生活；今后我要与観铃一起找回！我们的幸福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不…已经全部做完了，已经足够了。』
『这个夏天里充满了我一生的幸福。』
『不可以！还没有！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还有很多事想和最爱的観铃一起做！这些都才刚刚开始啊！』
『当初我决定了要再努力一次，在这个与往人相遇时开始的夏天里…』
『虽然发生了很多很多，有艰辛，也有痛苦，但我很高兴我努力了。』
『因为我的终点充满了幸福，因为我已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所以已经可以结束了。』
『不可以！才刚刚开始的！我不是说了才刚刚开始的吗？』
『终点……终于到达了，一直以来向往着的地方…幸福的地方。』
『永远…幸福的地方。谢谢你，妈妈…』
最后观铃在晴子的怀抱中离开了。
带着幸福的眼泪和笑。
***
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望着天空了。
望着这片一直泛着悲伤色彩的天空，望着那无边无垠的蔚蓝。
想着回到了天空中的那个少女，现在依然孤零零的那个少女。
所以我将踏上继续寻找她的旅途，然后终有一天，我会把她带回到这里，为了迎接新的开始。
***
我的孩子啊，你一定要听仔细。
从现在开始要对你说的，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是我们即将开始的，代代相传，永不停息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旅途的故事。
我们将继承星星的记忆，目睹这颗星星上发生的一切，将它们代代相传下去。
星星的记忆必须永远幸福。
当天空充满憎恨与争执时，这个星球将充满悲伤，最终走向灭亡吧。
终有一天将会迎来毁灭的一天。这也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但是最后，无论如何请将幸福的回忆，带给继承星之记忆的最后的那个孩子。
往人母亲
【完】
AIR 插曲「青空（蓝天）」
作词：KEY
作曲：KEY
编曲：折户伸治
演唱：Lia
那片海洋 无边无际深远湛蓝 直到远方
那条道路无限延伸笔直延续直到远方
『最早笑出来的人赢』
我最 喜欢的人笑着说
即使我比任何人都远离这儿
他仍会在这里对我微笑
闭上双眼 就能闻到夏天阳光的气息
那条小河嬉戏的两人满身泥巴
那朵云彩只要追到就会得到幸福
『最早登上那座山的人赢』
向我最喜欢的地方前进
有着太多太多的回忆
不需要其它的任何东西
闭上双眼 就能闻到海洋 的气息
夏天再次到来银色的光芒
映照在水面两人的倒影
即使我比任何人都远离这儿
他仍会在这里对我微笑
闭上双眼
就能见到当日的那片蓝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夏 Summ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