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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罂粟花开(四) ...

  •   次日天还未全亮,璎珞便起身准备去上早朝了。

      我赖在床上,看着婢女们前前后后服侍着背对我而站的璎珞穿衣,明黄色的龙袍束在他的身上,朦胧中散发出一种格外炫目的光芒,黑发被一根同色丝带高高绾起,随后又有婢女为他戴上流苏毓冕,转头的瞬间,流苏映着清晨微弱的晨光,打在璎珞的脸上,英俊中带着无法忽略的威严。

      看他回头,我慌忙闭上眼睛,佯装熟睡的样子,璎珞慢慢走近,弯腰在我额上轻轻刻下一吻之后才带着小窦子匆匆离开了。

      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明黄色迅速的消失在了屏风之后,我望着屏风怔怔的出神。璎珞,我们可不可以就这样走下去,再也不想那些恩怨情仇?

      耳边,几声低低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沉思,转过头,恰看见掩嘴而笑的淑儿和芸儿。

      “娘娘,您还要赖在床上吗?”芸儿嗤笑道。

      我的脸不由得开始发热,侧过身慌忙掩饰着,“是啊,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淑儿闻言淡笑不语,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初秋的晨风吹过,触到我裸露的肌肤,微微有些刺骨,我懒懒的坐起身子,抬眼看窗外,麒麟居外的枫林中洋洋洒洒飘飞着火红的枫叶,如羽毛般轻盈,一片眨眼的红仿佛笼罩着整个千兆皇城,我下意识的走下床,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枫叶发呆。

      芸儿在身后为我披上一件披风,轻声提醒着我,“娘娘,这大清早的,还是让奴婢服侍您穿衣吧?”

      我淡笑着点了点头,在芸儿的搀扶下来到铜镜旁,镜中的女子棕发顺长而微卷,琥珀色的深瞳微润,白皙的颈上一枚粉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我下意识的伸手拉了拉衣领,将那枚印记隐在亵衣内,芸儿拿着梳子在身后轻轻为我梳头。

      发丝低绾成髻,在发间单插一枚镶金梅花琉巯簪,左肩侧一缕散发绕在胸前,淡雅如菊般诱心。

      着一身桃色宫装,裙裾上一朵大大的白色牡丹更添了几分稳重,芸儿为我披上一件火红色的单披风,又戴好披风上的帽子,这才放心的搀扶我出了麒麟居。

      麒麟居的前院,远远望去,东北方向那通红一片的枫林格外的夺人眼目,几片缓缓飘落在空中的红叶犹如秋季的蝴蝶般优雅的降落。

      “这可是枫叶?”我走进枫林,在地上零落的落叶中捡起一片,询问身边的淑儿,见她点头微笑,不禁喃喃出声,“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看着千兆国通红如火般耀目的枫树,我不由的想起了雪国鲜少几种非雪色植物之一的梅花,它开于冬季,与雪争傲。父王说,它象征着坚韧不拔,百折不挠,奋勇当先,自强不息的精神品质。愈是寒冷,愈是风欺雪压,它便开得愈精神,愈秀气。

      还记得那时的雪国,当大风狂扫城堡的时候,站在城堡的窗子边就可以看到园中梅花花瓣与雪花交织斗艳飞舞在风中的盛况。

      惑总说,雪花要比梅花好看,因为雪花白的纯粹,圣洁不含任何杂质,而我却认为白粉色的梅花更胜一筹,若是没有那一片片的花瓣点缀着雪季,雪花的美便是柔弱的,是梅花不畏严寒的与其斗艳,才增添了冬季的色彩。

      那时的父王,总是笑看着我和惑为此喋喋不休的争论,待到我们皆面红耳赤之时,父王才笑看着远方若有所思的说着,“这雪花与梅花,就像是父王的雪儿和惑儿,一个柔美如雪,一个俏傲如梅,若是分开来看,虽美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唯有两者一起,方可显其惊人之美!”

      一个柔美如雪,一个俏傲如梅。

      我轻轻吹落了手中的枫叶,低头向前走去。脚下的鹅卵石道,微微有些朦胧,轻轻眨眨眼睛,便有液体直直的落到了地上。

      唯有两者一起,方可显其惊人之美。

      可是如今,我却丢了惑。父王若是知道,一定会责备我的吧?

      “静儿给娘娘请安。”行至西宫园子中,突然遇见围裹着一件淡黄色披风的静妃。

      黑发松散的绑在脑后,未施粉黛,我笑着示意她起身,“静儿这一大早的可也是在赏枫?”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抬头看着远比不上正宫枫林茂盛的西宫枫林,道,“娘娘觉得这枫叶飘落的样子像不像雪花飞舞时的模样?”

      “雪?”我诧异的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凤眸美人。

      她淡笑不语,我亦是扭过头,望着不远处的枫林,沉默不语。

      “与娘娘您一样,静儿也喜爱冬季,喜爱雪天,看到那些飘飞的白毛,我便会觉得格外的舒心,静儿小的时候,家姐总是陪我一起堆雪人,我们用铜钱为它镶一双眼睛,用树枝为它支起两只胳膊。每当天晴了,雪人要融化的时候,我都会拉着家姐狠狠的哭一场,我总觉得,那些个雪人都是有生命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但是不管我高兴或者难过,它都会静静的陪着我,听我和它说话,而且我总觉得,我说的话,它都懂。”

      静妃眼含笑意的凝视着远处的枫林。

      我看着她灿烂的笑颜,仿佛看到了儿时的惑,亦是对一个没有生命的雪人关爱有加,怕它融化,陪它说话。

      “那我们来堆雪人,可好?”想起惑,我亦是突发奇想想要堆一个雪人,儿时的我,总是用堆雪人的方式来哄惑开心。

      “雪人?”静妃懵懂的看着我,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伸手施术,在空中划出一个雪球,然后便在空地上滚动起雪球,用雪术让它越滚越大。

      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静妃,我不由得笑了,“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

      静妃闻言如梦初醒般的疾步走过来,伸手扶住雪球,同我一起将它越滚越大。

      待到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全部滚好,我将小雪球固定在大雪球之上,静妃笑着取过婢女们折好的树枝插在大雪球上,转身又从身后的花园中折下两朵花骨朵,插在我小雪球上,“姐姐,这样的眼睛有没有很怪?”

      姐姐?我扭头看身边笑着的静妃,狭长水灵的丹凤眼浸满了笑意,那自然而然吐出的一句姐姐,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还好,不怎么怪。”我扭过头,亦是不再追究那一句“姐姐”。

      “启禀娘娘,”嬉闹中,眧凤殿的侍从从远处走来,“宣儿醒了。”

      “醒了?”我抬眼看了看终于放心笑出来的芸儿,心里对宣儿挨打的好奇一下子又涌了出来,“静妃,天冷风大,你还是不要在外面呆太久为好。”

      静妃闻言甜甜一笑,躬下身子向我福了福身,“静儿谢娘娘惦记,恭送娘娘。”

      一尘不染的眧凤殿屋顶上,琉璃瓦映着越来越亮的阳光,淡淡有些扎眼,穿过前厅,我便径直来到了宣儿住着的偏厅。

      宣儿躺在床上正和一个婢女低声交谈着,看我进来,那婢女慌忙起身行礼,宣儿亦是撑起身子要给我行礼。

      看她虚弱的样子,我慌忙走近,示意她不用多礼。

      坐在床边,我打量着眼中依旧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的宣丫头,微微一笑,“宣儿,你可知你为何受罚?”

      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思索一瞬,却也只是慢慢的摇了摇头。

      “傻丫头,有什么委屈就和娘娘讲出来,娘娘已经将你调到这眧凤殿里了,以后啊,你就是娘娘的人!”芸儿站在身后开了腔,靠坐在床上的宣儿诧异的抬起了头,看着我的双眼有一丝踟蹰,我淡淡冲她一笑,她慌忙再次低下了头,“宣儿谢娘娘恩典!定会尽全力服侍娘娘!”

      听到她客套的回答,我稍稍有些失望,她眼中的那一丝踟蹰就暴露了她挨打的事定有蹊跷,不说,要么是对我还不够信任,要么,就只能是她挨打的原因涉及到了一些婢女们不敢轻易谈论的忌讳话题。

      罢了,我站起身子,再坐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倒不如等她主动来找我吧!

      “芸儿,你留下陪宣儿说说话,我累了,淑儿,我们回去吧。”

      身后的婢女们一一行礼恭送我离开,我扭过身,带着淑儿便离开了偏厅。

      转身的瞬间,扫到宣儿脸上掩饰不住的犹豫,我便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来找我。

      “娘娘,这围棋的规则虽然简单,却拥有十分广阔的落子空间,使其变化多端,复杂深奥,这便也正是围棋的魅力所在。”淑儿一手拿着一枚黑子,笑着将它放在棋盘的右侧,接着不由分说的便吃掉了我一大片的白棋,我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我又输了?”

      淑儿莞尔一笑,“娘娘初次接触围棋,能下到这个程度已是不错了!”

      我闻言淡笑着摇了摇头,“这棋倒是有趣,淑儿,这千兆国难道人人都会下围棋吗?怎么你一个小丫头棋艺也如此之高?”

      “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喜好围棋,常言下棋犹如从政,可从中看出许多道理,于是这麒麟殿的婢女侍从,便要求通晓棋艺,一年之中的大多时候,陛下都是一个人呆在麒麟殿的,咱们这些个丫头,也就偶尔要陪着陛下下上一两盘棋了,不过,奴婢在麒麟殿当差这么久,除了萧大人,倒是没见过谁能胜过陛下。”

      “萧大人?可是萧翊?”我一边问着一边收起棋盘上的白子,早知璎珞通晓棋艺,只是今日才知,他的棋艺竟还如此高超。

      “回娘娘的话,正是萧翊萧大人。”淑儿顿了顿,又开口说道,“不过众所周知,当朝的胡戈将军逸祥亦是曾赢过陛下,只是奴婢并没有亲眼所见。”

      “逸祥?”回想起那日在潇书居看到的那个表面上柔弱的年轻将军,我不禁挑了挑眉,看来这千兆国,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是,”淑儿接着给我讲着,“听闻逸祥将军本不是千兆国人,同萧大人一样,在亡族始终抑郁不得志,便前来千兆求官,由已故将军马青的门客引荐给将军,马将军认为逸祥将军太过柔弱,难当起武将的将领,便并没有将他的事儿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逸祥将军陪同马将军参加国宴,却不料逸祥将军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向陛下讨了一个赌,请求陛下与其下一局围棋,若是他可赢过棋艺鲜有人能及的陛下,陛下便要给他一个适当的官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逸祥将军赢了那个赌,但是更让人意外的却还是陛下,竟然直接给了逸祥将军一个胡戈将军的头衔。”

      我闻言莞尔一笑,这么看来,璎珞怕是故意输给这个逸祥将军的也未必吧!他向来不以貌取人,断不会像马青一样,看那逸祥身子长的不够彪悍,便将他视为不能带兵领将之人。直接给了他一个胡戈将军的头衔,怕就是看上了他敢于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向他下了战书的勇气吧!但凡有这种勇气的人,一旦上了战场,绝不会做出丢甲弃兵的劣举。

      “娘娘,”正想着,芸儿突然出现在屏风处,微微一欠身,“宣丫头说她有话要和您讲。”

      我放下棋子,端起桌旁的茶杯微抿了一口茶,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淡淡开了口,“让她进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罂粟花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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