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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
      裴渊朝着那张桌子走去。
      书桌被主人细心地整理过,文件、纸笔以及书籍被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体现出主人地纤巧与细心。
      文件大部分是各种洋文,裴渊不懂这些,但他想起了她安静地坐在这里看书的样子。
      她刚嫁进来的时候,他嫌她看书矫揉造作,端着文化人地架子,冷嘲热讽,不愿多看她一眼,然而如今,他不断地想起,为数不多的记忆画面中,她那种安静的闲适,文雅地在窗下静静看书的样子。
      他见过的莺莺燕燕,过房的大小姨娘,没有一个能够给他这样安心的感觉。
      他自傲于自己即使是最穷困的时候也不曾失了脸面,在所有人面前挺直着腰板,当时不觉他对她已有依靠,而如今在她离世后,他仿佛被抽走了骨架,才发现支撑自己站着的一直都是薛然。
      没了骨架,才慢慢知道心里最柔软的是什么。
      嘴角苦涩,他有些回忆不下去了,转了心思去看那堆洋文书,唯一的几个中字吸引了他的视线,是毛姆的《面纱》,中文翻译版。紧合的书页中露出来一角东西,他忍不住伸手将书抽了出来,打开的同时,一片红叶掉了出来。
      裴渊望着桌上的红叶愣住。
      她和他新婚时,他睡在妙香楼,第二天给妙香楼的烟歌送了一箱首饰珠宝,了了一夜风流债,催他回去的小厮提醒他若新过门的正房知晓了怕会闹大,建议他买点礼物给薛然,他想起她的文酸气儿,便顺手摘了片枫叶,笑道:“她不是文化人么,哪看得上铜臭的珠宝,这种清高的人顶喜欢叶儿啊花儿啊了的,你把这个扔给她。”随即又在妙香楼过了把天。
      当时他想嘲讽她文酸,后来听小厮说她接了红叶,只是笑了笑,啥也没说,他当她会演戏,故意扮大度给他看,对她的偏见又加几分。
      她进门到过世已有五年。
      他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红叶,咽喉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五年里,她像当初那样啥也不说,生生受住了他的冷遇,各方姨娘的尖酸,世人的指指点点。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大肆挥霍,她在家里秉烛算账,打点大大小小家务开销。五年来,他几乎不曾给她过什么,以至于她病榻上能回忆的,是不是只有他尖酸的只言片语,和这片破落的红叶?
      他伸出手想把红叶放回去。他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碰过东西,颤颤巍巍地伸手,他触碰红叶,仿佛在透过叶子触碰那个他如今想小心翼翼对待的薛然。
      放回红叶的时候,他扫了一眼书页。
      她将书籍照顾的很好,干净整洁不会又卷边,但她在这页上用纤细的钢笔轻轻划出了一段话。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的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有时候爱一个人,最糟糕的处境是,我没有爱上你尽力呈现的美好面貌,而是爱上了你污浊不堪的内心。”

      小四捎着薛然的遗物,急匆匆踏进书房,一抬头便看到他家老爷,站在薛然生前色书桌前,执着一本书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想也没想,上前笑道:“老爷,想不到这薛然是个不会藏钱的货,我翻遍她的房子,就找到她写的些文绉绉的东西,还不如……”
      小四突然止住了,他注意到老爷执书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老、老爷?”
      他刚想再喊,却与突然抬头的裴渊撞个对眼,他惊得倒退一步,看着裴渊,张口闭口不敢出声。
      “……东西放下,滚。”
      “……是、是!”小四退了几步,转身就踉踉跄跄地往书房外跑。

      书房里地裴渊,依旧执着书。
      过了很久,他终于放下书,珍之慎之地将它放回了原位。
      然后慢慢捂住了眼。
      他裴渊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女人说爱?
      是他毁了她一辈子,甚至死后连个下人都能肆意翻动她房间。
      裴渊捂着眼,一点点弯下了腰。

      (二)
      “小姐!小姐!”碧佟飞快地穿过院子,边跑边大声着唤薛然。
      薛然抬头,看到刚进门的气喘吁吁的碧佟脸上的笑容,无奈道:“……又是他?”
      “小姐!”碧佟被自家小姐不甚欢喜的语气气道,跺了跺脚,“姑爷每次花大心思给您的礼物,您咋次次都这个反应!”
      “莫要胡说。”笑着拿手中的书卷轻轻敲了碧佟的头,薛然道,“嫁娶的时间还未定,现在瞎叫什么姑爷。”
      碧佟吐吐舌头,穿着绣鞋的脚尖撵了撵地面,小声道:“裴大少成为姑爷不是早晚的事情嘛。”
      “你这丫头,”薛然将碧佟的嗫嚅听得一清二楚,眉眼带笑,“当初定下婚事的时候,你整天嚷嚷人家纨绔不学无术,提起裴渊的时候小脸皱的像梅干一样,如今人家送了些东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叨念着姑爷姑爷的。怕不是被礼物收买了?”
      “小姐!”碧佟被说的无话反驳,只能有些羞恼地又跺跺地。
      “我那哪是被收买!我是看到了裴少地心意!心意!您看裴大少这些天给您送的礼物!从上个月两家订婚后就没停过,”碧佟指了指堆在院里今日送来的红漆大箱,“天天都是几箱几箱的送来,从各种小吃零嘴到钗簪首饰,旗袍洋服到诗书画卷,洋人的玩意儿都有!”
      薛然笑笑,随即又低头看书去了。
      “小姐!”碧佟绕到薛然另一边,蹲下伏在她膝头好让薛然避不开看她,“若裴少不上心,哪会这样不要钱似的讨您开心?还派人来问我,送的零嘴您哪些多吃了一些,洋服旗袍您哪些颜色花纹多看了几眼,甚至书画,都在知道您平日的喜好后,第二天又多送来更多的,若是在未订婚前追求您做这些就算了,可这都是订婚后两家都板上钉钉的情况下送的,可见是真的在乎您呐小姐!”
      薛然闻言淡淡一笑,没有回应伏在她膝头的碧佟,又看起了手头的书来。
      碧佟见自家小姐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办法,遂气鼓鼓地去指挥下人抬箱子去了。
      然而薛然盯着书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想起上一世裴渊这时候的样子。订婚之后,他仍是还不收敛纨绔子弟的放荡样子,甚至变本加厉地逛起窑子,在自己外面的宅子大摆宴席,大手大脚地砸银子,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对这门亲事的抵触。
      而如今,他仿佛跟换了芯子一样,行事作风完全看不出前世那放荡形骸的纨绔子弟样。
      就好像、好像——
      好像他也重生了一样。
      薛然摇摇头,不,应该不是的,倘若他也重生,那怕是避她不及,一开始便会使出千万种法子拒绝订婚,怎会像这样老老实实的应下这门婚事,甚至这般好似欣然接受一般送起了她东西?
      也许其中有什么缘由,即使是裴大少也不得不低眉顺眼接受安排的理由,但她已无意探究。
      上辈子她陪在裴渊身边,已经用尽了一个女人所有的耐心与韧性。这辈子她不想这样累地活下去了。
      爱吗?还是爱的。六年的感情和坚持怎么会说没就没,即使不谈爱,还有五年的执念,不是说放下就潇洒地放下的。
      但她累了。累是世界上所有感情最难坚持的原因。她不想再三百六十五天夜夜合衣点灯等他归来,不想再一个月接二连三地派人给他送钱到窑子里,不想再一点点把自己母亲的遗物典当出去补贴家中账本的赤字。
      纵然再爱,她也精疲力尽无法继续背负这份感情了,她薛然累了,想一点点放下了。
      薛然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像是一点点放下了她当初遍体鳞伤也要死死紧握的感情,最后她缓缓直起腰来,闭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将六年积压的疲惫一点点吐出,吐尽。
      她睁眼,看到窗外一望无云,晴空万里。

      (三)
      “不是的,裴渊,”薛然笑了,语气仿佛是经验深厚的行家对出入门的新手班门弄斧的无奈,“这不是爱。”
      裴渊看向她,看向她秋水一般潋滟的双瞳,看到她垂眸看着自己,眼里清晰地印出他的样子。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她的语气淡淡的,裴渊却听出了掩藏在平淡语气下她的深意。
      “你对我好,是因为你觉得前世愧对于我,今生才想弥补这份辜负。你可以说你愧对于我,裴渊,但你不能说这是爱我。”
      薛然静静地坐在靠窗一角,初夏的阳光给素色的旗袍镀上了淡淡的金边。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远方,裴渊似乎能看到她双瞳里风景金色的剪影,带着揉碎的温暖随着她每一次眨眼微微颤动。她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温和的语调有些虚无缥缈。
      以前的薛然是这样的吗?裴渊看着她怔怔地出神,不,他记得,她的眼里只会印出他的身影,她的声音也会只在他身前温柔地低语。
      薛然回头,看见裴渊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似乎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她笑笑,不再说什么。
      裴渊不会爱,但如今也没什么必要去让他懂什么是爱了。她用了六年的时间都没教会他的东西,又怎么会期待他从只言片语中恍然明悟。
      “你若想补偿我,便答应我一件事,”薛然盯着裴渊深不见底的黑眸,淡淡笑起来,“玮州事变的时候,请在蜀内给我父母弟弟安置一处居所。”
      裴渊听出了她的拒绝。若她嫁他,军阀定会看在他面子上不刁难薛氏夫妇和她弟弟,但若不嫁,薛父定会在玮州事变被推出去当替罪羊,剥去官职。她求他另找住所安置家人,是想薛父被削职后与家人隐居,远离政治纷扰。
      “在蜀内隐居,生活不会如玮州富裕。”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毕竟乱世,”薛然微微低头,笑容变得淡而苦涩,“我只求家人安康。”
      裴渊默然,想起当初薛氏夫妇惨死后他回家时,关于她大病一场的传闻。他当时只是回家短暂停留,听下人谈起也没放心上,风轻云淡地赴下一场宴了。
      胸中的钝痛再次泛起,裴渊努力稳住声线,道:“嫁给我可以给他们更大的保护。”
      薛然轻轻摇头:“只要身在官场,就没有绝对的安全。”
      她的拒绝让他无力反驳。
      裴渊突然感觉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重来一世,他只想将她放在掌心做他的妻好生护着,如今却连将她留在他身边的理由都没有。
      他与她唯一的关系只有前世的亏欠。如今他能给她锦衣玉食,金钱高位。而她要的补偿,是与父母胞弟安居蜀州远离乱世纷争,而不是锦衣玉食,不是金钱高位,不是他裴渊。
      那他三年来的各地奔波是为了什么?再次承受丧父丧母之痛,抗起家道中落的裴家大梁,他在内地沿海各处采货出货,一路坎坷风雨,夜宿破落之处已是常事。马车颠簸,他在冰冷刺骨的雨夜中还在借着烛光看上一世弃之不顾的经商之书,做着曾让他头疼不止的账本,只因为想着今世要有能力去保护这个曾经应该护住的姑娘。
      三年,当初的纨绔子弟为了她尝尽苦难,终成了如今商道的一方霸主,她却不要。
      她凭什么将他的真心践踏?
      胸中的绞痛合着一股逐渐升腾的怒火、以及裴渊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楚一并爆发,他突然站起一把拂去桌上的茶碗瓷壶,在一阵乒铃乓啷的脆响中对上那双让他生疼的秋色眼瞳:“我不准!”
      他骤然逼近薛然,抓住她旗袍的衣领,直直的看着她的双眼,冲着她咬牙沉声道:“三年,我为了你经商三年,期间辛苦坎坷就为了让你能锦衣玉食地做裴太太,如今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当我裴渊的心是什么了?”
      薛然看着暴怒的裴渊,看着他与前世相似却又大不相同的眉眼。
      他的确变了,三年的经商勾心斗角让他眉宇间沉淀下来了涉世的成熟,一双凤眸不再像前世那般轻浮含情,而是如商人般深不可测。
      但他又没变,他还是前世那个只知索求,不懂情爱付出的裴渊。
      她被他揪着领子,雪白的皓颈被勒出深色的红痕,她却不挣扎,抬头看着裴渊:“委屈吗?因你觉得我没接受你三年付出的真心?”
      裴渊愣住,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澄澈地仿佛将他看穿。
      “你裴渊要补偿我,便扔给我金钱衣服,自认为让我当一个荣华富贵的姨太太便是我最大的幸福,而我就得受着你的补偿,哪怕你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
      “这是补偿?对,因为这是你裴渊觉得对我最好的。而我,我就应该受着,因为这是你这三年的辛苦付出得到的,是为我的,我就得接受,我就得承着你的付出,我不该将你的努力付诸东流。”
      “那我呢?我六年的努力,你接受了吗?六年,六个三百六十五天,我没有一刻不努力付出着,你在外面挥金洒银,我在家里当掉我母亲的遗物补贴家用,维持裴家,你夜夜笙歌,在花柳巷四处留情,我不置一言,夜夜守到三更等你回家。”
      裴渊揪着她衣领的手颤了颤,缓缓松了开来。他因她的话心中疼得像被刀捅,却克制不住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薛然本以为她已不在意过去的委屈,然而心中想的事说出来,却让她鼻子渐渐酸涩,眼中也逐渐模糊,积起泪来,但却任然仰着头,看着裴渊的眼睛继续说着。
      “醒酒汤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倒上两回再煮新的,我还是守在炉前一直扇着蒲扇,望着窗外你可能回来的路…一直看到小四乘着晨露跑回来跟我说,今日爷又睡在春香阁,让夫人今晚再等。”
      她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从酸涩的眼里滚了下来,落在裴渊的手上,烫到焚心。前世他从未看到她落过泪,便不知道她有多委屈,她一笑了之的背后有多少次苦楚的隐忍吞咽。他看着她秋水的双瞳隔着泪看着他,只觉得眩晕,心脏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之前的怒气全都化作了滔天的心疼,疼得他嘴唇发白,颤声抬手想擦去她的泪:
      “…不哭,我错了、我错了…”
      我什么都错了,只求你不要落泪,展一展眉。
      “……不,你还是不懂的。我不怨你,裴渊,我那时不怨你,因为我爱你,不论你接不接受,我付出多少也是愿意的,”薛然仍他磕磕绊绊地擦着,泪水却难以止住,仿佛倾倒了前世她往肚子里一直咽下的难熬,“前世你需要有人主持家事,我便做了一辈子的内账。你如今口口声声说爱我,而你当真爱我?你可有问过我,我需要什么?”
      “我欢喜你,我在意你。我知道你喜欢穿流云缎做的衣裳,知道你的肩宽穿几尺,换季便会买下布匹为你做几套新衣,即使一开始学针线手上每一处完好的地方,还是一点点咬牙坚持下来,一针一线给你缝好。即使你将它们弃之箱底,我也年年岁岁做着,从未停过。”
      “你每次生辰,我都下厨做长寿面等你回来吃,但六年六次生辰,你都在春楼里过夜,从未回来过一次,哪怕我托小四说一声我在等你。”
      “你喜欢的云酥糕,步骤复杂但我学着做了,为此我留了块疤在左腕,借玉镯遮挡,最后也给你当掉了。”
      薛然断断续续说着,最终抵不过断了弦的眼泪,弯起腰来,抬手捂住了眼。
      “我欢喜什么?”
      “我穿多大的衣服?”
      “我的生日几何?”
      “仅仅几箱钱财,你便觉得委屈了,那我的六年算什么?”
      她每问一句,裴渊的脸便白上一分。他看着她的肩一颤一颤,眼泪还在从指缝里流出。想要为她拭泪,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碰她的资格。太痛了,听着她说出前世的付出,他只觉得在被她的眼泪凌迟,心脏被扭曲、撕扯,随着每一滴她的泪颤动,带起全身刻进骨头的疼痛。
      他屈膝,一点点跪在她面前,不知所措地白着脸,声音颤抖:“…是我错了,我混蛋,我不配你哭,然然……”
      “…然然,不哭了…”
      “…你不嫁就不嫁,那些送来的东西你想扔就扔,随你高兴…”
      他看着她,扯出一抹笑来,眼眶微微红了。
      “…你喜欢的,我以后都记着。”
      “…我去学做衣服,你想穿想扔都可以。”
      “…我还可以去学做菜,每天都在裴府里做一桌,你什么时候想吃就来。”
      “…以后你的生辰,”他顿了顿,颤声继续道,“我绝不会忘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给不了的,命搭进去也给你寻来送你。”
      “莫要哭了…”
      她嫁不嫁,留不留在他身边都无干系了,他只希望她能够开心地展颜,不再会掉下如今酸楚的泪。
      眼泪流出,仿佛挤压在心底多年的伤痛一下子涌了出去,薛然心里竟渐渐平复下来。
      她擦了擦泪,平静地看着跪在她面前裴渊:“你不用如此。前世那是我甘之如饴,自愿如此,故我怪不得你。”
      裴渊白着脸,看着她平静的剖析她的感情,理智地仿佛已经置身这份情感之外。
      “我难过自己真心不被接纳,但我不怪你,因为我那时爱你,你懂我的意思吗,裴渊。”

      (四)
      裴渊吐了。
      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污秽腌臜。
      她那么好,干净又温柔,他曾染一身风流,如今还有铜臭。
      他颤颤悠悠伸手,看到自己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却只绝望地觉得那么腥臭,根本不配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他捂住脸。
      佛祖在上,他爱上了他不配染指的人,思极念极不得求,自身百般染尘,舍不得碰却痛碰不得。
      父母已亡,而她又不会在他身边。
      他裴渊,孑然一人,孑然一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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