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游北川

1、未觉

　　“吾尘！你别跑了！我追不上你了！”
　　“姐姐你就看着我放风筝就好了。”弟弟手里的纸鸢随着他的奔跑而越飞越高，我在他身后，一面担心他摔倒，一面也看着天上的纸鸢。它飞得好高啊，好像要飞出这石墙之外，青砖砾墙阻拦的是我的脚步，而不是它。
　　“你低些放，要是挂在墙外的树上就拿不回来了！”十一岁的弟弟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对他来说，母亲做的那身金丝白浪的绣袍还有些宽大，我总怕绊住他。矮墙下的海棠花开得正好，雪白简单，我觉得这便是清雅了，伸手忍不住折断一朵，放在手上慢慢沿着花瓣抚着它的纤细纹理。
　　“吾心，过来。”是谁？女人的声音......是母亲！我环顾四周，庭院的树下没有母亲的身影，假山旁的小石桥也不见母亲，更别提旁边不远的石椅了。“吾尘，母亲在叫我么？我怎么没看到母亲？”我问着前面数步之遥的弟弟，他正抬头松紧着手中的绳子，纸鸢飞得那么高，高得我快看不见了。
　　“母亲？我没听到啊。”弟弟回头看我，眼里是疑惑与不解，转过头去，嘴里再念叨着的话，我听不太清。
　　“吾心，我在这。”再一看，母亲坐在房内的红木框窗边，垂着手腕前后摇了摇，示意我过去。母亲很美，大家闺秀我没见过，印象中也不过是像母亲这般温和，身形坐态轻重熟稔，一举一动拿捏得适当，亦是从未对我们发过火；可我觉得她并不高兴，总是觉得那笑微乎甚微，对我们姐弟俩，不过是清云淡水的掠过。
　　我抬步向母亲招手的窗子走去，母亲摸了摸我的脸颊，再捋好我跑乱的鬓发。“母亲？”母亲很奇怪的只字不语，却冲我浅淡微笑。我很疑惑，转到廊檐下推开房门，走到母亲倚靠的榻旁，矮桌上还放着母亲的女红绣篮，被一条淡青色的手帕覆盖，露出绣剪被缠绕红线的一边。母亲拉过我的手，看着我“累不累？”
　　“姐姐。”我闻声抬头看向窗外，弟弟站在矮墙下的海棠花旁，风筝不见了，他背着手站在那，却笑得跟母亲一样；身后的海棠花渐渐变红了，艳得几近滴血。母亲咯咯笑着，我从未见她这样笑过，刚想出口询问，弟弟又叫住了我“姐姐，我刚刚说的话你怎么没听？”
　　“我说，那个女人怎么会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