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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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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下得更猛烈了些,噼噼啪啪地砸在屋檐上,衬得屋子里的气氛更加冷凝。
秋忆然死死地抓着林默时的衣袖,她冷着脸,和他沉默地对峙着。
林默时顿了一下,攥住她的手腕,将他的衣袖一点一点地从她手里抽出来。
秋忆然全身的力气好像都依附在那一块衣角上,失去最后一点触觉的时候,她好像全身的力气也被抽走了。
她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身子,她没再试图阻拦他,也没再看他,眼里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痛苦在心口翻涌着像时要奔涌出来,最后却只是竭尽全力平静地问他道:“如果你出了事,那我和平乐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看向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动摇,可是却一无所获,她终于再也维持面上的平静,近乎崩溃地向他吼道:“我才是你的妻子,平乐才是你的女儿!你什么时候才能不会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抛下我们?”
林默时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侍女云秀又用力地磕了几个头,哭喊着说道:“侯爷,求求您,请您赶快去救小姐吧,再晚,再晚怕是来不及了。”
林默时于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秋忆然,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云秀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这时也不再掩饰,冲着秋忆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也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
秋忆然狠狠地攥着手心,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知南来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小姐,小小姐睡得不安稳,您去看看她吧。”
秋忆然这才回过神,她用手擦去满脸的泪水,扶着知南的手向后院走去。
秋忆然静静地走在长廊里,雨声大得像是能盖过一切,但她仿佛能听到从紫禁城传来的打杀喊叫声。
早已进入梦乡的老百姓不会知道,明天京城可能就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史书上的故事让皇室里的阴私与叛乱变得不再稀奇,王朝更迭中,人人如浮萍般身不由己。
独善其身已是不易,可她的丈夫偏要去趟这一滩浑水,为了那个三皇子妃。
林春朝。
秋忆然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她这些年从不愿想起的名字。
她是林家的养女,林默时的青梅竹马,也是他放在心尖上爱了十几年的人。
他为她生,为她死。
也因为她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冷落了秋忆然近五年。
如果爱情是一场赌博,那么对上她,秋忆然从来没有胜算,因为她的手中没有一点筹码。
她也曾是天真烂漫的将军府二小姐,不过是宁泽寺的一场偶遇,她救了后山重伤的林默时,几次相处中动了心乱了情。
林默时伤好后不告而别,秋忆然也只当是一场绮梦,过了也就过了,可当他三媒六聘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心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新婚燕尔,也曾琴瑟和鸣难分难舍。
她曾以为这是菩萨赠她的一场姻缘,谁曾想后来竟成了磨难。
林春娘一出现,这场镜花水月转眼就成了一场空。
秋忆然进了屋子,房间里的暖意稍稍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潮,林平乐正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秋忆然看着她,神色软了下来。
她换了身衣服,对着炉子烤了烤手,才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将林平乐搂紧了怀里。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再去想。
其实秋忆然已经不再觉得特别难过了,情意是世上最耐不住消磨的东西。
她对林默时的爱早就在五年前消耗殆尽了,只不过今日林默时不顾她们的安危,将整个侯府卷进皇储争斗中,磨灭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期待。
半夜雨下得更大,秋忆然从噩梦里惊醒,她一醒来就忘了内容,只是心头处的不安难以散去。
她将怀里的林平乐抱得更紧了一些,忍不住地担忧,是不是林默时出了什么事?
即使她不再爱他,她也不希望他有什么事。
门外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知南的声音随后响起来:“谁?”
秋忆然迅速从床上坐起来,批了件外衣向门口走去。
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知南闷哼了一声,秋忆然心里一慌:“知南?”
“来人啊!有刺客!保护小姐!”知南拼命大喊道。
然后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知南的身体撞在了门上,她迅速爬起来将门从外面关上,然后死死地护着身后的门,她一边瞪着越走越近的刺客,一边剧烈地喘息着说道:“小姐,快锁上门!”
秋忆然双眼通红,无助地问道:“那你怎么办?”
知南来不及回答她,就被一个黑色的影子踹到了一边,秋忆然流着眼泪将门从里面插好。
外面的黑影开始用力地踹门,动静很大,林平乐被吵醒了,坐起来揉着眼睛问她:“娘,怎么了?”
两扇门之间的缝隙被踹开了很多,秋忆然六神无主,将林平乐从床上抱起来转了几圈,藏到了衣柜里。
林平乐也不安起来,她撇了撇嘴,又问道:“娘,怎么了?”
秋忆然回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摸着她的头说道:“宝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出来,知道吗?”
“娘!”
“答应娘!”
林平乐茫然地点了点头。
秋忆然将柜门关好,用椅子死死地抵住。
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踹门声突然停止了,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惨叫了一声,然后大声骂了一句:“妈的,贱人,你给我放开!”
知南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男人的腿,死命地咬着他,男人疼得颤抖,狠狠地甩了几下都甩不掉,他用手里的剑一下一下地刺进她的身体,不知道刺了多少剑,知南终于没有了力气,被男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一旁。
知南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她仍然放心不下门里的秋忆然。
“知南......”秋忆然死死地咬着牙,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门已经岌岌可危,即使秋忆然将屋子里的重物都抵着门,也没有坚持太久。
随着一声巨响,门倒在了一边,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陌生男人走了进来,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秋忆然,眼里难掩惊艳:“真是个美人!”
秋忆然倚着墙壁,恐惧又防备地看着他:“你是谁派来的?”
男人没回答,他走近两步,猥琐地笑了笑:“这么个美人,林默时怎么舍得让你独守空闺的?美人冷了吧,来,让哥哥抱抱!”
男人冲着秋忆然抱过来,秋忆然躲到一边,趁他在此靠近的时候,背在身后的匕首猛得刺向他。
男人抓住她的右手,用力一折,秋忆然惨叫一声,手腕无力地垂了下来。
男人亲了亲她的脸:“我喜欢乖一点的!”
秋忆然的衣服被扯开,发簪掉在地上,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膀,美得动人心魄。男人沿着她的脖子向上亲到了她的嘴唇,她死命地挣扎躲闪着,却毫无作用。
男人压在她身上恶劣地逗弄着她,秋忆然渐渐失去了力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终于放弃了抵抗。
“哈哈哈!”男人畅快地大笑了一声:“我真想看到林默时知道这一切时的表情!”
他痴痴地吻着秋忆然,渐渐乱了心神,直到一根银簪穿透了他的脖颈。
他吐出一口血,死死地瞪着她,眼神里带着恨意,用剑捅穿了她的腹部,才带着不甘咽了气。
秋忆然没有了一点力气,连将倒在她身上的男人的尸体推到一边都做不到。
她身子发冷,疼得浑身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她直直地看着衣柜的方向,不舍又留恋地轻轻喊了一声“宝宝”。
过了一会,柜子里才发出剧烈的响动,林平乐哭喊道:“娘!”
秋忆然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宝宝真乖,一直都没出声!”
衣柜外抵着椅子,林平乐怎么也出不来,她一直在哭:“娘,你快把我放出来!”
秋忆然意识在渐渐地涣散,她哄着林平乐:“宝宝再坚持一会......”
林平乐不愿意,害怕得只顾着哭,嘴里不停地喊着“娘”。
秋忆然刚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到咳嗽终于平复下来,她已经几乎没有力气了。
她知道她快没有时间了,她用手指蘸着血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行字。
“平乐。”秋忆然轻轻喊了一声,她以前很少喊她的名字,都是叫她宝宝,叫她名字的时候一般都是生气的时候。
林平乐哽咽着安静了下来,她心里的恐惧快把她淹没,可她不再哭了,她知道秋忆然要跟她说些很重要的话。
“平乐,你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娘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这一生很短的,你要开心地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团聚的。”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甘又留恋地看着衣柜的方向,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告诉她的女儿,她有好多好多的事想交代给她。
她还那么小,她怎么也放心不下她。
可她没有时间了。
林平乐一遍又一边地喊着“娘”,可是都再也得不到回应了,她就在这一刻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知哪里来的风,像是一阵叹息声,卷走了一个空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