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天成》朝望山

26、第 26 章

　　偶然没有将赵甯和她说的话告诉赵天成，因为她害怕赵甯是为了让赵天成放松警惕才这样说的。

　　事情牵连的太多，谨慎点比什么都好。

　　从那晚开始赵甯渐渐会和偶然搭话了，起初偶然不会理他，但慢慢的偶然发现赵甯就是和他说的那样，只跟着她呆在一起。

　　可偶然还是犹豫要不要跟赵天成说，万一只是缓兵之计呢。

　　犹豫再三她决定还是不说了，她和赵天成一样，不想给了希望又让他绝望。

　　赵甯依旧每个月十号给赵天成一封阮贵妃亲手写的信，他也依旧不肯松口放了阮贵妃，也对赵天成身上的毒闭口不谈。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赵天成越发蠢蠢欲动，赵甯的态度让他逐渐起了杀心。

　　无数次他想什么都不顾去将偶然带回来，但他一见到偶然又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赵天成想和偶然长相厮守，他想与偶然度过一个起码不是那么短暂的一生。

　　*

　　春燕归，夏蝉鸣，秋风起，冬又临。

　　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常都要冷，天也要比以前阴沉一些。

　　又一年过去了，赵天成已经没有什么耐力了，南下的兵马蠢蠢欲动随时就能北上。

　　赵甯好像也终于看到了赵天成的不耐，进入冬天他变得话少了很多，在偶然宫里有时候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偶然虽然奇怪可也乐得其所。

　　突然有一天晚上，赵甯在偶然宫里待到了很晚，他自言自语的说了很多让偶然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们两个一个在内室一个在外室，偶然自始至终坐在桌前看着他。

　　等赵甯终于说够了，他对偶然笑了笑道：“我走了。”

　　偶然没回，看着他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赵甯没有来，偶然看了看依旧阴沉的天，心想他应该再也不会来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偶然心里莫名的沉闷且慌，这天她难得的出了自己的宫门准备散散心。

　　皇宫很大，偶然很少会出来，进宫一年路也不记得多少，她只带出来了一个侍女，走着走着两个人竟然迷了路。

　　反正也没什么事，偶然决定接着转，等什么时候累了再叫人引她们回去。

　　赵天成最近在准备着攻城，每天都很晚才会来看她，偶然今年冬天异常嗜睡，两个人已经好几天没打照面了。

　　而赵甯也已经有将近半月没露面了，偶然隐约觉得事情就快要落下帷幕了。

　　那她到底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偶然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渐渐的她听见了些吵闹，也不是吵，好像是某种仪式发出的声音。

　　宫里很少会这样热闹，偶然随着声音来到了皇宫大殿的外面。

　　人没有很多，像是一种迎接仪式，可主角迟迟没有登场。

　　正看的入神，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动，偶然低头，看见一只猫在她的脚边慢悠的磨蹭着。

　　“哪里来的猫？”

　　偶然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着猫的背脊，这是一只白猫，可能是主人喂的好长的很胖。

　　它也不怕人，就任由偶然摸着它，舒服的眯着眼睛享受。

　　“娘娘你看这猫像不像是一个煎蛋？”侍女蹲在偶然的对面指着猫的一面身子道。

　　‘喵~’猫叫了一声。

　　偶然顺着侍女手指的地方看去，通体雪白的毛，只在身子一侧有一圆形小块的黄。

　　“还真像一个煎蛋。”偶然笑道。

　　‘喵~’猫又叫了一声。

　　偶然皱眉，这猫...

　　“这猫很熟悉吧。”

　　背后传来声音，偶然偏头往后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偶然每次见李公公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李公公的眼窝是不正常的青黑色，他本身皮肤偏白，更衬的他有一股病态感。

　　他本人消瘦，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骨头架子，但偶然每次见他都觉得他身上有压人的杀气。

　　偶然将猫抱进了怀里，她站起来看着李公公没有应话。

　　李公公低头轻笑一声，“阮贵妃回来了。”

　　“什么？”

　　“皇上放了阮贵妃，这会儿正与王爷公主在大殿呢。”李公公个子很高，以前都站的笔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弯着腰，就好像是一直绷紧的弦突然断了。

　　“明天大朝又要改朝换代了...”他看着天，慢悠悠的说，“所有人都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突然盯着偶然，他一字一句道：“除了我的皇上。”

　　“你在说什么？”

　　李公公嗤笑一声歪着头，“你觉得公平吗？”
　　“不你是赵天成的人，你当然觉得公平，你还巴不得皇上早点死。”
　　“我可怜的皇上啊...”他像疯了一样的笑着，“你们都不能好过！”

　　偶然忘了是谁来把猫抱走的，也忘了她是怎么回到自己宫里的，她呆坐在屋内了很长时间，直到午夜的时候赵天成过来。

　　他刚推开窗就看到偶然坐在桌前发呆，听到声响偶然回头，看清来人她露出了笑容，赵天成翻窗进去从后面环抱住了偶然。

　　“生辰快乐。”

　　啊，她居然忘了，又是一年她的生日。

　　今年她满十六岁了。

　　一个将满未圆的年纪。

　　“谢谢老爷...”

　　“赵甯把我母亲放了，明天他会退位，今晚你跟我回去吧。”他等这天等了好久，说话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偶然愣了一下轻轻摇头，“你忘了老爷，还有解药没拿到呢。”

　　如果注定要牺牲一个，那偶然选择拼命让她的老爷好过。
　　她轻轻抚摸着赵天成的背安慰道：“赵甯答应过给解药，应该就是今天白天了，老爷，我们也不差这一天了...”

　　六年都这么过来了，又何必在意多这一天呢。

　　送赵天成出去的时候偶然发现有东西往下落。

　　下雪了。

　　老天真是浪漫，相遇与分别都要在一个场景下。

　　*

　　赵天成后悔，如果当时决绝一点带她走，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从早上醒来看见地上厚厚的一层雪他就觉得不对劲，这雪让他心悸，让他莫名的想起六年前的那天。

　　他心里很慌。

　　他迫不及待的想见他的偶然。

　　他玩命的往皇宫里赶。

　　今天就像是六年前一样，大雪封城马车与马都行不得。

　　于是他像六年前那样狂奔。

　　可还是晚了...

　　偶然去找赵甯拿药，赵甯给了，并祝福他们，还说自己也要去找他的幸福去了。

　　他饮了一杯毒酒，他抱着皇后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等毒发。

　　偶然心跳很快，她转身就跑，只要她跑了出去，只要她跑了出去...

　　她跑到了长阶上，鹅毛般的雪花不断往下落着，像是终于要宣告这个故事的结束。

　　李公公一剑穿心刺中了偶然的心脏。

　　“你们谁都不能好过！”李公公发了疯一般的笑着。

　　雪，血，雪，血 ...

　　疼痛已经木然，鲜血晕染了白雪。

　　她扑腾摔倒在地，埋没于大雪之中。

　　偶然手里还握着解药，她看向宫门的方向。

　　雪，雪，雪

　　有遗憾吗？

　　有。

　　是什么呢？

　　我们没能在菩提安家。

　　还有呢？

　　那个生辰礼物他还没给我。

　　还有呢？

　　他还没说爱我。

　　等鲜血不在涌出，等她逐渐意识模糊，等睫毛上的雪花被泪水融入。

　　她终于看见宫门有一个黑影向她奔来。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

　　后来赵天成赶到了那里，但是偶然已经没了呼吸，他记得偶然说的每一句话，将偶然的骨灰埋在了银杏树下。

　　朝中无数大臣让他立后，他说：“我的皇后已经死了。”

　　那个解药他自始至终没有吃，因为他觉得没有偶然的一生再长都毫无意义。

　　在赵天成三十岁那年，他死了；不是毒发身亡，是相思而死。

　　他死的很安详，就在那棵银杏树下，因为他还记得他的偶然说过要在这银杏树下重逢。

　　赵天成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那是偶然及笄那年赵天成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他为偶然写了一本书，书名叫《我的偶然》。

　　可惜的是，这本书并没有让她的主人过目，一如赵天成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