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貌太监的上位之计（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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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九寒冬，屋内的炭火已经熄灭了，窗子薄薄一层纸挡不住凌冽寒气，无孔不入的侵蚀进来。
床上的人发出了微弱的动静，狠狠咳嗽了两声，然后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这人长了一副令人一眼难忘的容貌，面容白皙，虽然双眼紧闭，一脸病容，也挡不住那出挑的样子。
他烧的昏昏沉沉，咳了半晌，先把没什么血色的脸咳红了。
随后，过了许久迟睢才睁开了眼睛。
他那一双眼瞳是纯黑色的，透不出光，即使有些失焦，但仍旧令人心沉晃晃的。
“韶邑。”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他又费劲喊了一声：“韶邑......”
音落，这回对方终于有反应了，从他身体里飘出来，虚虚漂浮落到了床前。
名为韶邑的仙人一头白发，浑身被莹润光芒包围，纤尘不染，一双冷然的眼眸望向迟睢，一点不为所动。
“何事？”
迟睢十分费劲的说：“我要是死了，你就再也复活不了他了。”
韶邑依旧那样望着他，久而久之，眼神竟品出了一种讥诮。
迟睢感觉自己的意识又要模糊起来了，他不甘的挣扎着说：“我也是他身上的一缕魂，为何......待我不公。”
明明韶邑只要一个术法，就能令他免去疾苦。
在他陷入黑暗之际，只听到韶邑冷冷开了口：“你不过是一缕恶魂，一旦有作恶之机，便会肆意妄为。因此，还是虚弱的时候最安生。”
......
迟睢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三四天，身形飞速消瘦了下来，若不是同屋的小太监德良心善，每日替他偷偷捎来几个馒头，否则他要饿死了。
其他人并不敢靠近他。
一个原因是觉得将死之人晦气。另一个原因是......
上面有人要打压迟睢。
迟睢长得好，这深宫里又多的是宫闱秽事。管事的李公公暗示了迟睢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应，最后恼羞成怒想硬来的时候，被迟睢在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反抗的代价便是被罚跪在了雪地里。
深冬这样寒冷，迟睢又衣着单薄，他垂着眼，跪在人来人往的庭院门口。如今这只不过是具失去修为庇体的凡人身体，自然扛不住，最后果然病倒了。
太监的命太贱，得了病除非得到太医院施舍的一点草药，否则就只能等死。
可惜李公公记恨上迟睢，和太医院通了气，德良替他求了好久，都没能求来半点汤药。
这是迟睢病倒的第四日了，李公公终于屈尊跨进了这间逼狭潮湿又寒冷的屋子里。
他一来，其余人都连忙行礼然后退出了屋子。
唯独德良担忧的瞥了一眼迟睢。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佯装不懂事，没关上那扇门。
如此一来，应该李公公会有所忌惮吧，不会肆意胡来吧。
屋内的迟睢已经在听到李公公的名字后就醒了过来，他冷眼望着对方，半晌没出声。
苍白的面容配上那双冷然的漆黑双眸，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直让人心底发痒。
李公公突然有些后悔了。
毕竟这么一病，万一真的病死了呢，上哪儿去找这样模样的美人。
他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何苦为难自己呢，病了这么多天，脸上都没肉了。”
他粗粝带着皱纹的手从迟睢洁白的脸颊摸去。
迟睢挣扎着想躲，但浑身手脚无力，出了满身虚汗，还是被摸了一下。
霎时，他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浓密的鸦睫之下，漆黑眼眸剧烈颤动，引得无数晦暗情绪滋生。
从前，他没被韶邑逼着寻找本体散落的神魂时，这种蝼蚁般的东西，从没被他放进眼底。
可如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个太监......
也敢肖想他？
迟睢拼劲全力，用沙哑的嗓子，冲他说了一句：“老阉狗。”
一个巴掌重重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戳中了李公公心里最难接受的事，因此刚才还面带伪善的人转眼就恶狠狠的瞪视着他，表情狰狞道：“不识好歹。咱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以为这深宫里死一个小太监，是多难的事吗？”
他的巴掌极重，迟睢耳边一阵嗡鸣，头脑发昏，甚至没能听清他的话。好半晌，迟睢咳了一声，唇边溢出了一丝血。
李公公捏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冷笑的丢开手。
“由着你自生自灭吧。要是有幸能挺过这一遭，记得来伺候咱。”
他走了几步，守在门外的太监们都低着头，不敢吱声。
李公公走到了德良的面前，突然猛地朝德良身下踹了一脚。
德良立刻受不住疼，浑身大汗淋漓的跪倒。
李公公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阴冷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今后再敢拿食物给他，就先要了你这条小命。”
说罢，他也不想在这个过分寒冷的地方多呆，抬脚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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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了很远，这群小太监才敢喘气。
他们陆陆续续回了房间，抱怨着天气太过寒冷。有人好心扶了一把德良，忍不住说了一句：“早告诉你不要帮他，你偏不听。你费心费力的帮人家，也不知道人家承不承你的情。”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朝迟睢望了一眼。
德良下意识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塌上的人早闭上了眼睛，仿若未闻，竟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
他心里微微紧了一下，等缓过疼劲儿，连忙也脱了鞋钻上了塌。
他们都住在一条通铺上，平日里肩膀挨着肩膀，连翻身也困难。但这是寒冬，挤在一起倒也暖和不少。
德良的床铺刚好在迟睢身边，他小心翼翼的朝着迟睢那边靠了靠，贴着被子，见迟睢没反应，便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依旧还是滚烫得吓人的温度。
但德良知道，迟睢没有睡着，他的呼吸十分平稳。
隔了半天，他才小声地问：“疼不疼啊......”
没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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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李公公警告过德良，不准给迟睢送吃的，但眼见迟睢整日整日的昏睡，他还是背着人，偷偷溜了回来。从怀里揣出来半块馒头。
馒头放的久了点，已经不热了，德良就凑到迟睢的面前，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塞进口中，然后再灌进去一点水。
以此反复了几次，昏睡不醒的人终于掀起了眼皮。在经历过朦胧模糊后，眼神逐渐有了一些神采。然后冷冷淡淡的望来一眼。
距离太近，德良竟在他那双漆黑眼里寻到了一丝自己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种酸涩，又软乎乎的感觉。
他关心道：“再吃点吧，吃饱了才能赶紧好起来。”
迟睢望他良久，死气沉沉的偏过了头。他的脸上连烧红的颜色也没有了，只透露着极为病弱的青灰色。
这种颜色，德良在那些死去的人脸上见到过。
他突然心一揪，语气带了恳求：“吃点吧，你吃的太少了。”
迟睢还有力气开口，但声音虚弱的必须要贴的很近才能听清。德良贴了上去，听到他说：“不需要。”
德良还要再劝，迟睢直接撑起一口气，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掀翻了他的手。馒头一路滚到地上，被腥臭的泥水透湿。德良眼睛还盯着那馒头看，然而迟睢沙哑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不用在这儿可怜我。”
“你和李胜又有什么区别。”
“真恶心。”
最后那一句话，简直诛心，如同利剑戳开了德良的胸膛。
他仓皇的抬头，见迟睢眼里带着直白的嫌恶，冷冷望着他。
——他知道了。
德良胸口闷得慌，也怕得慌。
他从见到迟睢第一眼起，目光就情不自禁的随着迟睢的身影而动了。从前他不敢接近，因为迟睢太冷了，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直到迟睢病倒。
他烧得昏昏沉沉，可没有汤药如何能退热。他擅自主张替迟睢脱了衣服，用浸湿了的布一点点擦过这具身体。
迟睢的皮肤格外的光洁莹润，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不带一点瑕疵，布擦过的地方泛着丝丝的红，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留下痕迹。
他着了迷。
闭上了眼的迟睢无知无觉，任由他触碰。
于是那最初单纯的擦拭逐渐变了味，他情不自禁的用手去触碰，杂乱无章的抚摸，使得肌肤上留下了一串串细小的红印，也让迟睢不适的皱起了眉，下意识推拒，却是有心无力。
他只做了那么一次。
但迟睢知道了。
好半晌，德良才憋出来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迟睢却又不看他了。仿佛刚才那一举动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德良逃似的捡起地方的馒头，跑了出去。
自那之后，德良便很少在迟睢眼前晃了。仅仅只敢在迟睢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偷偷喂他点水，或者暄软的食物。
这样过了大约五六天，原本迟睢都要死了，但不知为何，又奇迹般的一天天好了起来。
德良看在眼里喜出望外，但不敢见迟睢，出现的次数更少了。
有一日，德良终于敢过来和他说话了。
他没敢抬头，小心翼翼地说：“迟睢，我要走了。我们以后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迟睢没理他，也没问他要上哪儿去。
于是，德良失落的把头垂得更低了。没敢再打扰迟睢，只闷着头把自己的包袱收拾走了。
还是同屋的小太监闲聊时说的。
他们说，德良撞上大运了，因为长得细皮嫩肉，还认得几个字，被叫去了内侍省。据说太子身边多了几处空缺，人选就要从那一批人里挑选。
他们聊这话的时候，迟睢就在一旁听着，眼底闪有一丝暗芒。
但他很快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因为，他的病要好了。对他报以龌龊想法的李公公不多日又要来寻他了。
解决此事迫在眉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美貌太监的上位之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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