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仙》penelope

2、第二章

　　谁也料不到，昨夜如此晴朗的天，竟会从清早就开始飘雨，虽不大，但细细密密地伴着时有时无的风，甚是扰人心情。
　　云府的大门紧闭，门外挂上了写了“奠”字的白灯笼，孤独的飘来飘去。来往的人看着那灯笼，叹息的摇头，云家的葬礼，怎会如此冷清？看来歌舞坊就是歌舞坊，平日里再怎么风光，背地里还是一文不值。
　　大厅里，云涯穿着孝服，面无表情地跪在爹爹的灵位前，偶尔有祭拜的人来，便叩首还礼。而大部分时间是空闲的，只要烧烧纸钱。那些来祭拜的人看着云涯这样，很是诧异：这云家小姐怎么如此冷静，一点也不像死了父亲的样子，怕是父女关系不好吧？
　　当然云涯是不知道这些，她的脑中一直想着爹爹临终前的话语：“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姐姐••••••我对不起她啊••••••我是用她的命换来的云家的平安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
　　这话云涯与梅溪虽听得模糊，但却隐约知道了这定是有关于云欢的去向，只是爹爹还没有说清楚就去了。说实话，爹爹病了这么久，这一天是早有准备的，倒是这些话，将云涯整个人拉进了一团迷雾。一个个衍生出的问题束缚着云涯，她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
　　梅溪送完来拜祭的客人回到大厅，看见云涯手里拿着纸钱要呆在那边，纸钱已经被火烤着，转眼就要烧到云涯的手。他几步抢过去，拍掉云涯手上的纸钱，紧紧抓住她的手，检查有没有烧伤，一边责备似得说：“怎么在烧纸钱也能发呆，烧到手怎么办••••••”云涯的眼神慢慢聚焦，看见梅溪的手仍握着自己的，于是不动声色的抽回，他与她，还是避嫌的好，虽然他与云欢终为成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云家的姑爷，只是不是她云涯的丈夫。
　　梅溪见云涯抽回手，霎时间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是云涯，他怎么可以慌了手脚，如此唐突她。云涯见他窘迫的神情，知道他是明白了，虽然心中并不甚介意，口中仍是一派冷漠地说道：“我没事，不必挂心，你且去歇息着，这里有我就行了。”说毕仍旧转身就要跪在蒲团上，但膝盖还没有弯曲，钻心的疼已经让云涯呻吟出声，这也难怪，昨个儿跪着守灵守了一夜，纵使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云涯一个姑娘家。
　　梅溪赶紧扶住云涯在椅子上坐下，眉头微皱：“你这样，怎么叫人放心，瑾儿说你昨个儿在灵前跪了一夜，可是真的？我知道云老爷去了你心里难过，可是云老爷见你这样折磨自己，他走的也不安啊！”云涯苦笑：“这瑾儿倒是什么话都和你讲，正经我才是她的主子，怎么净和你贴心。你听她瞎说，我四更天未到就回屋了，她昨儿贪睡，没见着我，还以为我在这儿跪了一夜，就献宝似的跟你讲去了。”
　　云瑾是云涯的贴身婢女，在这偌大的云府，就只有云瑾敢在云涯面前闹腾，其他下人对云涯是尊敬有余而贴心不足，这也不能怪别人，云涯对下人是十分苛责，虽不至于狠打狠罚，但眼里却是容不得一点沙，怨不得下人怕她。而梅溪却总是温和的，待人处事，无不显示着儒雅的风情，加之这俊秀的容貌，自是有着别样的魅力，以至于府上的下人对他到比待云涯贴心。
　　梅溪信了云涯的话，随手招来站在旁边的婢女，让她到杯水来。云涯抬头看了这婢女一眼，觉得面生，大概是新近府的，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打哪儿来的？”那婢女递上茶，行了礼道：“奴婢叫青衣，月初刚进府来干活，云总管说奴婢没有经验怕伺候不了小姐，所以只叫奴婢在前院伺候着，小姐自然未曾见过奴婢。”云涯点头，饮了水将杯子递给青衣，却看见青衣眼睛直直地看着梅溪，梅溪正看着云涯，自然是没瞧见她的眼神。云涯皱眉，这青衣也忒不懂规矩了，就算是刚进府也该知道下人不可这般直接地看着主子，何况她已在这府中干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怎会不知道？这云总管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了，怎会招了这样的人进府，改日定要和云总管说了将这青衣辞了，而且不知怎的，她看梅溪的眼神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满是占有的欲望，叫云涯感到不安。
　　青衣接了杯子却不退下，仍看着梅溪，梅溪终于发觉，回头对青衣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顺便去把云总管叫来。”青衣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应了便急忙转身离开，慌乱中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脚。云涯心中对她更是不满，这个人决不能留在府里。
　　梅溪在云涯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云涯，正色说道：“云涯，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云老爷临终前说的话，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云涯挑眉，这么快就来了：“我还琢磨着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和我谈呢，没想到这么快啊。行了，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坦白跟你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爹爹这么说，这事你得问云总管，他比我更清楚爹爹的心思。”云涯看着梅溪，知道即使他现在看着的是自己，存活在他眼里的也只是是云欢。他这么在意爹爹的话，想是因为话里牵扯到了云欢的缘故。
　　“我问过了云总管，云欢的事，我大致是猜到的。”梅溪苦涩地笑了，说道：“早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对你说过，我宁愿相信云欢还活着，但是事实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云欢她••••••”“她死了？”云涯打断梅溪，沉声说道。梅溪看着她，她的神情依旧淡定，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个陌生人的生死。梅溪点头，眼眶湿濡，悲哀迅速占领了他的心，近一年的等待忽然没了支持下去的力量，云欢不在了，他又该如何守下去。云涯看着梅溪的悲伤，不去劝他，也不打扰他，似乎不为所动。
　　只有云涯自己知道，她的心是如何被撕裂，汩汩地流出泪。云欢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就这样去了，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她不是无情的人，如何不伤心。但是，她就是不愿意让梅溪发现她的心情，她是倔强的想用这种方法保存自己的骄傲。
　　“小姐，梅少爷。”云涯回过神，看见云总管站在门边，对着她和梅溪行礼。趁着梅溪回头的空当，云涯抬手，用手中锦帕拭了下眼角，将不小心流出的泪，悄无声息地抹去。梅溪点头示意，让云总管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怎么说云总管也是老仆，对他，云涯和梅溪有相当的尊敬。
　　云总管尚未坐下，已经扑倒在云老爷灵前，老泪纵横。云涯上前，扶起云总管，云总管捶胸哭道：“老爷••••••我本该随你去了才对啊••••••可是老爷你的嘱托我怎么能忘••••••小姐还这么年轻去我放心不下啊••••••”梅溪上前来拉住云总管，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说道：“好了好了，云总管，云老爷就是知道你的心思才会给你留下责任，不让你做傻事，你这样，不是存心让他不得安生吗？”说着同云涯一起扶着云总管在椅子上坐下。云总管终于停止呜咽，抽出手帕擦干脸上的泪。
　　云涯也不着急，在一边等云总管平复了心情，才开口问道：“云总管，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没有心思说这些，但是，今日在我爹爹灵前，我还是要请你和我细细说说爹爹地遗言是什么意思，云欢姐姐她••••••她怎么就死了？”云涯可以感觉到，梅溪下意识地向后退却了几步，想来这对他也是一种折磨：再次亲耳听到自己心爱女人的死亡。
　　“梅溪，你还是去门前看着吧，我怕等会还会有人来祭拜，你在那儿先应着，好容我和云总管说会儿话。”云涯低声说道。其实这会儿已近午时，哪会有人来，这样说，不过是给他个借口离开罢了，她怎么忍心折磨他。
　　梅溪应着离开了。云涯在云总管身旁坐下，做好准备要细细听云总管解释。云总管叹息，看态势是不容他拒绝了，他看了云涯一眼，将云欢失踪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与她听。
　　一年前
　　后宫•延泽宫
　　宫女玉笙刚走进大门，迎面飞来一只花瓶，玉笙闪身躲过，花瓶掉落在她脚边，应声而碎，本已凌乱不堪的地上再添一处碎片。接着，佩阳公主的声音传来：“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嫁，和亲和亲，宫里就我一个公主吗？凭什么要我去，你们回去告诉皇后，别以为我娘死了她就可以用这种方法赶我走，不可能！你们给我滚••••••”说着，两个管事的太监和两个老嬷嬷被一个年轻女子赶出内殿。女子锦衣华服，雍容华贵，看得出身份不凡，只是本来艳丽的容颜现在被愤怒笼罩，让她看上去带点刁蛮任性。这个女子就是现今最受皇帝宠爱的佩阳公主。
　　太监和嬷嬷灰溜溜地走过玉笙身边，出了延泽宫。玉笙走上前，对佩阳行礼，说道：“公主，奴婢回来了，人我给找到了，果然像公主说的，京城里真有这样一位姑娘，容貌与公主有些相似。”听了玉笙的话，佩阳的立刻露出了笑容，一扫刚才的阴霾，紧紧握住玉笙的手，说道：“真的？真的找到了？她是谁，在哪儿？”玉笙向门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拉着佩阳走进内殿。
　　佩阳在榻上坐下，睁大眼睛看着玉笙等着她说下去。玉笙说道：“今日我出宫，还是去了公主您说的曾遇到那位姑娘的宜兰茶楼，我打听了一下，那宜兰茶楼不是一般人去得的地方，所以那位姑娘也不可能是巧合才去的，定是常客，于是我就在那里等着。果然，今日那位姑娘又来了，还带着位年轻公子。我等他们出来就一直跟着他们，终于知道了那位姑娘的家在哪儿。”
　　佩阳听了笑得更开心，连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呵呵呵呵呵••••••你且说说看，她叫什么名字。”玉笙回答道：“她叫云欢，是云氏歌舞坊的大小姐，与公主同龄，她爹爹更是皇上的老相识了。”“好。”佩阳站起身，绕过玉笙说道：“明儿我就去求父皇，既然是父皇认识的，那更好办了，不算无名无姓的人家，哈哈哈••••••”
　　她的笑声传出宫外，宫门外守夜的护卫面面相觑，不知公主是怎么了，刚刚还怒火腾腾，现在却如此高兴。夜色如水洗，明月高悬，这样晴朗的夜晚却孕生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就是这样一个秘密，引发了所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