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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九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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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容九,枭雄是也。
和沈二爷、蔡三爷、木七爷、邢八爷的序列不同,容九的“九”多多少少有点九五之尊的极致意味,更是他昔年赤手空拳捶死九匹狼的真实写照。
来了林东,想富贵平安,先拜九爷。
这是三岁小孩都晓得的道理。
虚阑围场。
“砰砰砰砰”的声音连响十二发,百米外的草靶子被洞穿的不成样子。
枪口冒轻烟,彪悍男人扔了手上的物什,转身拿起定制好的弓箭,弯弓搭箭,连发三箭,又是正中红心。
“九爷威武!”
“九爷威武!”
“九爷宝刀不老!”
“九爷再来一个!”
喊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
“滚啦!九爷响当当的林东霸王虎,又不是天桥边卖艺的,你胡闹!”
“我怎么胡闹?九爷与咱们同乐,就你会拍马屁!要我说,九爷是三百年不世出的大英雄、大豪杰,能做他的亲随,老牛我肯定上辈子是个大善人,今生才遇到九爷!”
“……”
他拍马屁的功夫有点强,都是一家子兄弟,找不出比他更不要脸的,一时场面寂静。
容九爷仰头大笑,围在虚阑围场的亲随们也跟着笑,至于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着九爷就成了。九爷笑,他们也笑,九爷哭……
嗐!九爷多少年不哭了。
每回哭都要掀起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哭得越狠,宰人越狠。
被众人簇拥着的九爷,标准的林东顶天立地的豪爽汉子,一米八七的大个,皮肤黑了点,虎背蜂腰,此时的他是笑着的,乍看有些憨厚,然而对上他那双眼,就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
一身皮衣皮裤皮靴,梳着大背头,腰间别着枪套,左腕戴着一款国外出名的手表,表盘很大。此人雄踞林东,是林东百姓口口相传的‘守护神’,也是外人嘴里杀人不眨眼的‘血魔头’。有他在的地方,让人心安,也让人心颤。
“九爷。”
容九爷抬起手,周围止了声。
好一个令行禁止。
“九爷,狄老二找着了……您看……”
“看什么?”容九爷笑呵呵接过仆从递来的美酒,快意地喝了一大口,酒杯扔回:“拖出去喂狗,再不济做成花肥,屁大点的事儿都要老子拿主意。”
“是……”
那人躬身退下。
“爷!昨儿个新来了一车好酒,您尝尝?”
“有林孙子酿的梨花醉好吗?”
林孙子就是林意泉,前些年靠着阿谀奉承拜九爷为干爷爷,九爷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四十,他林意泉三十五六的人了,脸皮忒厚。又因为进献了梨花醉,得了九爷的宠。常年跟着九爷水里来火里去的兄弟们心里都门清,那孙子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人。
“没梨花醉好,但……”
“算了算了。”容九爷挥挥手:“还是等意泉酿成新酒吧。”
酿酒的方子林意泉一早献上来,但不知怎么回事,照着他的方子总也酿不出原有的滋味。他嫌麻烦,恰好林意泉是个识趣的,他也就顺手推舟。
“听说林家‘招贼’了?”
前阵子发生的事,身在应城一心备战的白微尚且不知,这消息先传进千里之外容九爷的耳。
“是啊是啊,父子俩因为一个女人闹得难看,照我说,姓林的就这点本事了。”
“别瞎埋汰人。”容九爷帮干孙子说话:“老小子酿的酒不错。”
“九爷。”
正说着,又有人上前来,容九爷拧眉:“有屁就放。”
“浮川封家来人求见九爷。”
“封家?”他动动脑子:“浮川封家啊,操蛋的有钱人,打断他一条腿,扔出去!”
“九爷!”
“他爹的又怎么了!一天天的,让爷耳根子静静都不行?”
传话的人捂嘴笑:“这恐怕不行哦爷,有人递来一张拜帖,留的是应城霍家大少爷霍青荇的名号。”
“应城霍家……金银霍?”
“欸!就是这个!”
“他娘的,金银霍,爷烦死这些杀千刀的有钱人了,谁递的帖子,砍死他!”
“别别别,砍死多不礼貌,人家是带着心意来的。”他一招手,下人抬着三口大箱子过来,箱子打开,心意十足的金锭。
财帛动人心,再好的心意都没一锭锭的金子实诚。容九爷指腹抹了两下八字小胡子:“还行吧,那就不砍死了。应城霍家,霍云舟的宝贝儿子……我记得,霍云舟拜把子兄弟不少,还弄了个劳什子的‘凛江九雄’名号?”
“对。”
“霍云舟排行老九……操蛋的!怎么是人是鬼都能占个‘九’了?”他看了眼沉甸甸的三箱子金锭:“别砍死了,乱棍打出去吧。”
“……”
“傻愣着干嘛?去啊!”
眼看再不动他就要上脚踹,负责传话的容管家屁颠颠地溜了。
“霍青荇这小子,他老子都不敢踏进林东一步,他倒比他老子有出息了,敢递拜帖来?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容九爷大抵对天下有钱人都怀有一股阴森森的恶意,其中对‘金银霍’的恶意最不掩饰——霍云舟年少成名闯出‘点金手’的名堂,该死的让人羡慕嫉妒恨,又与八个结义兄弟组成‘凛江九雄’。
容九爷年轻时的愿望是‘我称老九,天下无人敢取而代之’。
好死不死地犯了他的忌讳。
退回十五年,二十岁的霍云舟差点死在林东霸王虎枪下,两人结怨不轻,也是当年闹得太难看,姓霍的此后再不敢入林东半步。
这事儿不光鲜,说出来丢人,以至于霍云舟藏得死死的,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坑’了‘儿子’。
也‘坑’了前来送信的曹醇生。
乱棍来袭,他瞳孔一缩,身手利落地翻墙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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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人跑了!”
“……”
容九爷拿小银刀子正比划着切哪块鹿肉,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不停:“一群废物。”
“也不是他们废物,来人是练家子。”
“练家子,能有多厉害?”
管家低头瞅着香喷喷的鹿肉,舔舔嘴:“一百回合以内,我拿不下他。”
“……”
“三百回合内,我俩胜负五五开。到了五百回合,我必输无疑。”
容九爷抬起头:“当真?”
“嗐,真得不能再真。”
这下容九爷总不能骂他的‘大管家’也是废物了。
他皱着眉头咀嚼。
“瞧那身法,有点昔年‘燕子楼’的意思,缥缈无踪,神鬼莫辨。顶一流高手。”老管家饿得肚子咕咕叫:“爷,我能尝块肉吗?”
“你吃。”
“好嘞,谢谢爷。”他大马金刀地坐下,筷子懒得用,直接用手抓。
“他还有说什么?”
“说了,他说他是来送信的,这次不成,下次还来。”老管家吃得满嘴油花,竖起大拇指:“应城霍家出了个人物,能让他这样的高手卖命,霍云舟也做不到。谁不知道咱们林东是龙潭虎穴,来见九爷的,八成有所求。求人哪有简单的?敢来这,就得做好死在这的准备,不然人人都来林东求爷爷告奶奶,爷不得烦死?爷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是这个理儿。”容九爷深以为然,坐在那剔牙,想不通:“霍家崽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何事用得着求我?”
“谁知道,没准吃饱了撑得,想找刺激。”
“恐怕没那么简单。”
“管他呢,再厉害的高手,也逃不出九爷枪口。”
霸王虎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打不过,崩了就是。
砰!
枪林弹雨之中,曹醇生逃得飞快,心跳到嗓子眼,慢一步就得见阎王。巨大的金刚伞撑开,旋转出残影,配合‘鬼行步’,愣是在一片杀机里挣回一线生机。
“他奶奶的,这人属兔子的吗?给我掘地三尺,把人挖出来!”
性情怪异的容九爷终于被霍家小儿派来的‘使者’激怒,林东到处是搜寻曹醇生的人手。
曹醇生前前后后四次登门送礼,连九爷的面都没见着,他疾奔在小巷,忽的被人抓住。
“曹爷?!是我!金三子!”
自己人。
曹醇生垂下眼帘,撤回要捅穿他喉咙的手指。
两人进了地下钱庄,烛光一照,金三子抽了口寒气,连忙打开药箱为他治伤:“你……你好大的胆子,容九爷爱财不假,但生平也恼人摆阔,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这都四次了,看闹得,满大街都是找你的人……我都提醒过你了,你为什么不听?”
金三子是地下钱庄负责接应他的人,孤儿出身,自幼受霍家惠恩长大,后来被霍青荇收服,负责为她‘以财生财’。
如今‘霍大少爷’开办的地下钱庄分设四方,规模不算小,也说不上大。毕竟是瞒着霍云舟做的。
霍云舟知道‘儿子’有自己的势力野心,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兴许没想过,只两三年的放任不顾,她的钱庄都开到林东去了。
伤了左肩,曹醇生失血过多,脸色苍白。金三子说的道理他懂,可道理是道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少爷要为大小姐庆生,就要漂漂亮亮地为白家平反,翻案的关键在容九爷,得不到容九爷的许可,即便有人证物证,办起事来也困难重重。
他在林东一晃蹉跎大半月了。
一封信都没送出去。
他闭上眼,等不及养好伤,豁出命去再次出现在容家大院。
容九爷眯着眼睛,打量他许久,半晌,轻笑:“我倒是何方高人呢,一个阉人……你前前后后为我送了十箱重礼,财大气粗,碍着我眼了,礼尚往来,我请你吃枪子,不为过吧?”
“不为过,奴才见过九爷。”
“奴才?你是谁的奴才?”
“霍大少爷是杂家的主子。”
“霍青荇……”容九爷没想过辛辛苦苦跑了的猎物又回到他掌下,起了三分兴致:“信呢?”
曹醇生急忙双手献上。
看他手指上的冻疮和因动作肩膀崩出来的血迹,叱咤风云的容九爷内心少见地起了一丝波澜,看完信,他冷笑一声;“你家少爷好大的口气,敢和我比枪法?个臭小子!”
他磨磨牙。
“求九爷见我家少爷一面。”
容九爷贵人事忙,压着眉头的不悦:“行,要我同意可以,你站在那不动老老实实吃我一枪子,我就应了你的请求。怎样?”
“好!”
容三小姐一身男装打扮,搀扶着白胡子老先生往家走。
甫一入家门,听得一声枪响,她挑了挑眉毛:“先生,您慢点。”
枪子擦着曹醇生的脸过去,容九爷大笑:“好,好!是条汉子!你过关了,让你家少爷来林东,老子要睁大眼睛看看,当少爷的有没有他手下的奴才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