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折高岭之花》三月春光不老

62、来京

　　“大小姐，咱们不知会少爷一声吗？”

　　“不用了。”

　　西京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繁荣大都市，火车站满了人，白微下了火车没径直往寸土寸金的西野路走，而是转身去了好几层楼高的百货商场。

　　她怎么想，下人们不敢妄自揣测，任劳任怨护卫她的人身安全。

　　西京比应城大，人流密集，随处可见摩登女郎或是拎包步履匆匆的精英人士。出了火车站，走了没十分钟，众人来到‘美食一条街’，时尚的气息在一声声吆喝叫卖里渐渐被冲淡，更为市井，更有俗世烟火味儿。

　　白微这一路来得急，人来了，又不急着见面了。或许她是矛盾的，正需要一份温暖来缓解心底的纠结。

　　觑着她的模样，宋妈买了海棠糕、赤豆酒酿小圆子、芸豆卷儿……

　　白微摘了手上的毛茸茸白手套，吃得很尽兴。

　　一行人又来到一家卖灌汤包的包子铺，白微请客，随她前来的仆从、护卫们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各个喜笑颜开。

　　“大小姐，咱们真不给少爷去个信儿？来都来了。”宋妈劝道。

　　“我要再想想。”

　　再想想？

　　宋妈不理解。

　　但她非常敬重这位才华横溢的主子，出门在外，自然是白微什么，就是什么。

　　吃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灌汤包，加上之前入肚的一块海棠糕、一份小圆子、一只芸豆卷儿，白微肚皮略撑，不过还好，不至于撑得难受，她信步进了百货大楼，去了卖男装的店。

　　宋妈大户人家出来的老仆，见多识广，来了西京，没有丝毫不适应，她随意张望两眼，猜到大小姐的意图，索性闭嘴，只有在白微问到她的时候才会开口。

　　这是一家专门卖国外奢侈品的店，店员素日眼高于顶，见了客人，心里也要给人分个三六九等，看起来富贵的，就迎上去好生招待，穷酸的，不把人往外赶都算着客气了。

　　因为是卖奢侈品，一天之内鲜少有几单大生意，两男两女四个店员乐得偷闲，女的在染指甲，男的捧着本潮流杂志看。

　　杂志页面很大，封面上穿着性感的模特儿嘴里叼着一支玫瑰，貌美丰腴。

　　白微无意瞥见，眉心微拢，刚要说话，看杂志的男店员闻声抬起头，豁然一惊：“你是——”

　　“看不见吗？来买衣服的！”宋妈眼神不悦，恨不能摘了他那对招子。

　　男店员狼狈地藏起没看完的杂志，两个女店员经过这一打岔，好像也认出白微——实在是应城女狂徒的名声太响，试才宴上大放异彩，凛凛傲骨，不弱于人。又有沈善道为其背书，前途肉眼可见的光明。

　　好些知名报社，尤其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经营不下去快倒闭的报社，恨不能逮着白小姐这一只羊薅，花边新闻写起来没停。

　　知道她的人很多。

　　白微比自己想象的名气还大。

　　“白、白小姐！？”

　　“你好，我来买衣服，十五六岁少年人穿的，有推荐吗？”

　　“……”

　　她好客气。

　　女店员迎上她清冽的眼睛，没来由的脸红：“有有有，是给霍少爷买吧？您请随我来。”

　　店里外间摆着的不是顶贵重的好货，真正的好货，要再上一层楼才能看到。

　　她来得悄无声息，除了家里人、随行的这批人，也只有沿途跟来的曹醇生晓得她的踪迹。她突然来京，曹醇生左思右想，给少爷去了一通电话。

　　风雪覆西京，赶上周末，几人都没课，霍青荇被沈家姐弟二人扯去堆雪人，雪人的鼻子用一根胡萝卜插好，仆人急匆匆走过来喊：“少爷！有您的来电！”

　　“欸？”

　　霍青荇发愣的功夫，沈符从地上捡起一团雪砸在她后脑勺，她回头，大怒：“好你个沈符！竟然偷袭？”

　　沈筠捂着肚子笑，蹲下身子，没等起来，一道雪球朝霍少爷飞去。

　　好巧不巧的，擦着她脸蛋儿过。

　　“哎呀！失误了！”沈小姐一脸愧疚，虽说愧疚，眼底仍是含笑。

　　一不留神被姐弟俩合伙欺负了，霍青荇没急着去接电话，一个箭步，踩着松软的雪扑倒女朋友：“砸我？”

　　两人不怕冷地在雪地里滚。

　　沈符连忙捂眼，骂骂咧咧地走开。走到一半，回头去瞅，他姐热情地搂住青荇的脖子。

　　啧。

　　恋爱的酸臭味。

　　又熏到他了！

　　青荇有女朋友搂，他姐也有男朋友搂，沈少爷就只能凄凄惨惨抱着雪人诉苦。

　　雪人不明白他的苦，一阵风吹来，扑了他一脸雪粒。

　　沈筠被心上人压着，起初是霍青荇抓了雪球教训她，又用摸过雪球的凉滋滋的手探入她后衣领，激得她打哆嗦。

　　也不知道怎么闹得，她动了情。

　　含羞带怯，眉梢悬着点点风情。

　　“阿荇。”

　　“嗯？”

　　“你……你要不要起来？”

　　霍青荇轻笑：“不起来，是你先拿雪球砸人。”

　　沈筠蓦的用力，局势一下子翻转，后背贴着满地厚雪的成了俊俏的霍小少爷，沈小姐居高临下，眉眼弯弯：“凉不凉？想不想暖和点？”

　　“不凉，不想。”霍青荇一个巧力，人从她身体上方倏地歪到一侧，沈筠倒在雪地里。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又伸出手，沈筠不甘心地接过她的手，对没有在雪地里热吻感到不满。

　　“敢砸我，回来再收拾你。”

　　小气死了。

　　不就是砸了她嘛，还没砸到呢，就要长短。沈筠笑吟吟看她走在雪地，沈符溜溜哒哒地走过来：“没亲成？”

　　“闭嘴。”

　　动不动就要人闭嘴。沈少爷伤心了，继续搂他冰凉凉的雪公主。

　　“喂，哪位？”

　　“少爷！”

　　曹醇生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终于听到少爷久违的声音，他激动道：“少爷，大小姐来京了，您做好准备。”

　　“……”

　　阿姐来京了？

　　霍青荇后脊背发凉。

　　稳定沉着地挂断电话，她在客厅转来转去——阿姐是来教训她的吧？！不是写了保证书吗？难道保证书出问题了？阿姐不满意？她的人是怎么做事的，有没有把她给阿姐的话原封不到带到？

　　她眉头下压，一会欢喜白微来，一会忧愁阿姐来是找她算账。

　　“阿荇？谁呀？”

　　沈筠裹着围巾进来。

　　她想了想，提醒道：“阿筠，阿姐要来了。”

　　“阿姐？她到哪了？”

　　.

　　白微出了男装店，又进了女装店，思来想去，终归是去了西野路。

　　彼时的霍青荇用最快的速度回浴室冲澡，找理发师做了造型，换上一身新衣、新皮鞋，基于她的郑重，沈符沉思好半晌，夹着尾巴跑路了。

　　“青荇，我改天再来找你玩，那啥，你阿姐来，我就不凑热闹了。我走了！”

　　他挥挥手，跑得飞快。

　　“跑什么？”霍青荇不满他害怕阿姐，仿佛阿姐是甚可怕的洪水猛兽一样。她站在镜子前悉心捯饬额前刘海，不忘问沈筠的意见。

　　沈筠哭笑不得：“好看，好看，斯文俊秀，这天下再找不到如阿荇漂亮精致的小少爷了。”

　　小少爷？

　　谁要当小少爷？

　　她最想当的，其实还是阿姐的小公主啊。

　　可惜她空有一颗柔柔弱弱想撒娇的公主心，现实并不允许她有半分出格。

　　她问：“你看我收拾得簇新，自然吗？会不会显得很刻意？”

　　沈筠摇头。

　　她的阿荇就没有一天是不精致的。

　　“那就好。”她一顿：“阿筠，你要不要也去换身衣服？”

　　“我？不用了。这样还不好吗？”

　　“好是好，你不想换，那就算了。”

　　“嗯嗯。”

　　沈筠是想换的，见阿荇的阿姐，需要重视的程度不亚于她见阿荇的爹娘，但她换了衣服，才显得刻意，显得不够自信。

　　一个明媚且骄傲的女子，都有野心霸占心上人最亲密的位置，若因白微的到来自乱阵脚，也就不是沈筠了。

　　西野路三号别墅，北风呼啸，雪花飘飘，霍青荇身姿挺秀地立在门前，双目如星如火，欢喜活泼。

　　几辆黄包车陆陆续续停下来。

　　她欣喜地迎上去：“阿姐！”

　　看着快步朝她走来的少年人，白微怔忪在原地。

　　西京的冬天的确很冷，雪也很美，介于冷厉与纯白之间，恍惚中好似有一团火烧向她心坎。

　　“阿姐！”

　　霍青荇笑嘻嘻地站稳，仔仔细细打量她清冷的眉眼，喜色满溢，她克制不住双手，蓦的用力，将人揽入怀：“阿姐，阿姐，你来看我了！你总算舍得来了，是不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惹你生气了？阿姐，你能来，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你收到我的保证书了吗？我写得可认真了，熬了大夜，困成熊猫了。”

　　她的怀抱很暖，朝气蓬勃。是白微最喜欢、最向往的属于年轻生命肆意昂扬的活力。

　　阿弟抱她抱得很紧。

　　提到保证书，又说见了面比吃了蜜还甜，白微心生惑然，抬眉瞧见沈小姐满是错愕的眼睛，陡然清醒。

　　感受到那股推开的力，表面霍小少爷内心小公主的霍青荇神情呆了呆，到底不敢用她的手臂拘着阿姐，力道松开，她小心翼翼地，想拉白微的手，忽然不敢。

　　局促地站在那，活生生的小可怜。

　　这是白微熟悉的阿弟。

　　却不是沈筠熟悉的阿荇。

　　“阿姐？”

　　“惊蛰。”

　　听她喊“惊蛰”，霍青荇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松了，眼角眉梢俱是笑：“阿姐，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了。”

　　两人异口同声。

　　沈筠先一步走过来，朝白微伸出手：“阿姐，我是沈筠，阿荇的女朋友，你应该有听过我，我给阿姐写过信，写信前没敢想，阿姐是这般神仙人物。”

　　她为先前的试探、冒犯、警告，感到无地自容。

　　霍青荇耳朵支棱着，看到两人面对面谈话的架势，莫名心虚。

　　她摸摸耳垂，就见白微唇角微扬，清冷的面容漾开淡笑：“西京钟灵毓秀，能养出如沈小姐娇美有灵气的女子，我是不稀奇的。”

　　“阿荇——”

　　“惊蛰。”

　　二女又赶在同时开口。

　　霍青荇不知为何，头皮一瞬发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后是白微让了步，噙笑不言。

　　沈筠推了心上人一把：“阿荇，愣着做甚，天太冷了，快扶阿姐进门，我要好多话要和阿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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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