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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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颜泽很难说明当时他是什么心情。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厉家出事后，他迅速背负上了巨额的债务，以往所有能依靠的人，全部离他而去，而他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会拉小提琴画画的双手，没有生活经验的大脑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
无数的债主，被骗的普通人，因为积蓄没了而自杀的受害者们……
这些全部都是他的梦魇，折磨着他的日日夜夜。
从那天起，其实厉颜泽就没有从噩梦里醒来过。
以前在娱乐圈的时候，他越是红就有越多人骂他，但他从来不为此而难受，所有人都说他有一颗强心脏厚脸皮；退圈的时候，四面八方的舆论涌向他一个人，他没有丝毫不适。
因为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千夫所指的日子了。
这些不过是那时的九牛一毛。
人生总是痛苦的，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即使现在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他依旧无法，也没有资格从噩梦中醒来。
因为他背负的，还有整个厉家的罪孽，那些被牵扯进来破产的人，那些自杀的人……
他允许吴茵对他破口大骂，容忍她的侮辱，因为当年如果不是他，吴茵也不会回家闹着要加入厉家的事业里，最后导致吴家也家破人亡。
吴茵的性格他不喜欢，也从未回应过对方，可他总归姓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有罪，因而被噩梦缠身。
厉颜泽一直以为自己会这样赎罪到离开，也早就做好了一辈子痛苦的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
万籁俱寂的午夜，黑暗中只有窗外洒进来的朦胧月光，足够他看清床边的人是谁。
对方趴在自己的床头，睡得并不安稳，但即使这样，握住自己手的力道也不大，可以带来足够的温暖又不会让他察觉。相反，在自己有动静的时候这只手还能第一时间感觉到进而给他安慰。
为什么前段时间开始，那些缠身的噩梦不见了踪影，为什么他的睡眠质量好了那么多，答案呼之欲出。
代价是什么呢？
是一个每天早出晚归有着大量工作的人，过度劳累的精神，一直不适的脊椎和永无休止的疲惫。
厉颜泽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爱过了，这样真挚不求回报的爱。
在娱乐圈的时候，粉丝爱他，是想通过他实现她们无法完成的美梦，厉颜泽收了钱，于是洁身自好，用一切方法去贩卖“梦想”；
经纪人和公司爱他，是想通过他带来利益，厉颜泽拼命赚钱，再烂的工作也毫无怨言，他们合作共赢；
后辈们前辈们在镜头前爱他，因为这样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化的人气和热度，厉颜泽丝毫不在意，也在镜头前回馈一样的回应……
所有的爱意都是有价值有目的的，厉颜泽公平交换，遵守着规则。
但他并不知道，当对方没有目的的时候，他该做些什么去交换呢？
如果是为了得到他，萧丞有多少次机会，而不必等到现在。如果是想骗他的感情，又能得到些什么呢？一个不在娱乐圈的厉颜泽根本没有利用价值，而钱财、名气，萧丞要多少有多少。
为什么不带任何目的地对他好呢？
百转千回，厉颜泽再次失眠了。手指蜷缩，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床边的人，睁着眼睛看到了天亮。
五点，巧克力首先醒了过来，它并没有叫，而是轻轻地咬了一下萧丞的衣服下摆。萧丞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先是摸了摸巧克力的脑袋，继而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厉颜泽的手。
假装熟睡的厉颜泽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次，萧丞才能这样熟练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六点，厉颜泽的闹钟响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地就按掉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跑着步，遛着狗，他顺手在路上买了一些包子和豆浆，回家后叫萧丞起床。
萧丞伸着懒腰，眼下是一如既往的青黑，嘴里还说着“昨晚熬夜看剧本，当演员也很不容易”的掩饰话。
他之前怎么没感觉到呢？
吃完饭，萧丞主动收拾起餐具，接着出了门，走之前不忘记嘱咐巧克力好好看家，让他好好休息。
为什么呢？
啪——
大门关上，萧丞去剧组了。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对他好，为了他做一些对身体有害的事情呢？
高强度的拍摄下，不去休息，还要晚上坐在他的床边实时关注他，他就这么珍贵吗？
厉颜泽有什么好的，让萧丞这么做呢？
他没办法像胡叁叁像那些助理一样，打理萧丞的生活，他连菜都不会做；他娇气又难缠，自顾自进入到萧丞的生活，一言不合就扰乱萧丞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享受着萧丞给他带来的快乐，却什么都没给萧丞提供……
“我是个没用的东西。”
厉颜泽忽然想起来厉家当年破产的时候，他从国外赶回来，却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彼时有一堆人涌进办丧事的地方，冲他要钱，但他什么都不知道，更是什么都没有，那些人就是这么说他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变。
厉颜泽的手开始发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垂，头晕目眩。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一夜没睡，还是这些年不规律生活的报应，窒息感随之而来，他倒在地上，恍惚间看见了头顶的阳光。
下一秒，便是无边的黑暗。
在前任经纪人薛居的眼里，厉颜泽是个非常合格的摇钱树。
长得好，人气高，配合度是内娱第一的，最关键的他还没有不良嗜好，也不会跟女网红女明星出去泡吧打游戏玩密室，唯一称得上的缺点的，大概就是他的精神状态了。
他不能睡觉，一睡觉就会做噩梦。
但你问厉颜泽，他到底做了什么梦，厉颜泽也根本说不上来。
似乎因为太痛苦，所以忘记了。
而现在，他似乎知道自己梦见的是什么场景了。
是尸体。
“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第一次面对死亡，是他的外婆，彼时他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娇生惯养，唯一烦恼的事情不过是小提琴开始得不顺利。对于死亡也是懵懵懂懂，所以他问向自己的家人。
哥哥是离他最近的人，已经上小学的他比自己多了几分成熟，面对年纪小的弟弟，他坚定地回答：“会去天堂。”
母亲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泣不成声，但依然在安慰自己：“外婆变成天上的星星了，他会一直看着子衿的。”
父亲平时十分威严，但那一刻也显示出了难得的温情：“会一直在我们的心里。”
那些病死、老死的人或许真的可以去往那些地方。
可没有人告诉他，破碎的，不完整的人，他们死了以后也能去天上，做星星，活在人们的心里吗？
从几十层楼上跳下来的人，连完整的脸都没有。
这是厉颜泽从国外回来后第一次见到的家人们，也是最后一次。
以受害人的诅咒为旋律，债务人的咒骂为词，家人的尸体为画面……
厉颜泽从十几岁开始，面对的便是这样的梦中世界。
越是有人爱他，这样的梦便越不放过他。
因为所有的都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不配得到这样的欢迎，甚至，不配活着。
天黑了。
厉颜泽从层层叠叠的梦魇中醒来，巧克力躺在他的旁边，急促的呼吸声代表了它的焦急。
伸出手，厉颜泽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道：“我没事。”然后站了起来，打开了手机，喃喃自语：“萧丞快回来了，我该定晚饭了。”
萧丞的拍摄一帆风顺，回来后可以观察到，对方除了精神不太好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厉颜泽躲避着对方的眼神接触，假装一切都好。
两个人依旧是在客厅开着电视，一个看书，一个看剧本，巧克力卧在一旁，显得和乐融融。
八点多，不知道为什么，萧丞已经觉得困了，难道是因为太累了？他甩了甩脑袋，却实在是扛不住深沉的睡意，加上他想着自己得半夜起来去厉颜泽的房间，所以决定先睡一会，和厉颜泽打了个招呼先回了卧室。
厉颜泽终于露出了当晚的第一个微笑：“晚安，萧丞。”
萧丞回卧室后，厉颜泽就把外面的灯全都关掉，只留了一盏小台灯在黑夜中照出一捧暖黄色的光来。
盈盈微光下，他的脸是那么圣洁。
一夜无梦，萧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昨晚睡得太沉以至于没有去厉颜泽那里去看一看，慌慌张张地起床，发现厉颜泽早就醒了，正在摆着早餐。
新鲜的煎蛋上撒着黑胡椒末，三明治散发着微香，黄油和牛奶融合在一起，谱写出一曲优美的旋律。
厉颜泽的头发越发有些长了，他索性扎了起来，但偶尔有那么一两撮无法控制，显得他多了两分调皮的感觉。
围着围裙，厉颜泽对萧丞笑了一下：“醒了？”
萧丞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嗯，我，我刚醒。”
厉颜泽把锅铲放下，点了点头：“醒了就好，快来吃饭。”
萧丞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厉颜泽做的？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3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