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深岁月长》林北苗

1、第 1 章

　　边城的夏天闷闷的，偶尔会在傍晚时分落下几场雨，夹带着青草味道和小孩子们噼里啪啦的踩水声。
　　“选班的事想的怎么样了？虽说是妈给你找的关系，你自己选班得自己拿好主意，我赶紧回复人家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月走到了窗边，扶着程白及的肩膀轻声询问。
　　程白及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就五班吧，听说是毕业班下来的新老师。”
　　白月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帮外婆做饭去了。
　　对于程白及的一切，似乎大人们都把决定权交给她，从不干涉。可是只有程白及自己知道，这种宽松何尝不是另一种无暇顾及。
　　虽然也就14岁的年纪，但是程白及的脸上很少有同龄人的天真和愉悦，似乎在所有的表情上都蒙着一层怯生生的冷淡。家里的大人们也早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在一些聚会场合还会用程白及来教育自己的小孩，稳重懂事成绩好不让家长操心。
　　每到这种时候，程白及都会在心里冷哼一声，我也得有家长才能让人家操心吧。
　　自小程白及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是不可依靠的，从父母分开以后，她总是被辗转抚养着，母亲白月和父亲程栗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就把女儿交给自己的父母，于是程白及外婆家住半年，爷爷家住半年，逢年过节才能见着自己爹妈一面，也就这样奔波着过了快十年。
　　寄人篱下的白及一直都明白，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讨大人开心，而这份开心带来的也仅仅是让自己在这里能多呆几个月就好，若是因为惹恼了老人自己更是连写作业的地方都没有。
　　程白及叹了口气，这些事情翻来覆去也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只要安安稳稳度过学校的这几年，上了大学也就好了。
　　夏天也就在这样反复的思索里，度过了一大半，升入初中分班的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了。程白及不出所料的去了选好的班级，听说这个班级大部分人都是小学部其他班分流过来的，白及心里更欢喜了一些，撇去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也算是重头开始的好兆头。接下来的一年就是心无旁骛地去重点中学了。
　　“白及，找你的电话。”外婆举着听筒示意白及过来听电话。
　　“小白，你去几班啦，我这回分到了五班，我妈差点没气死”电话那头是林蕊蕊尖锐的声音，程白及知心的朋友不多，林蕊蕊算一个，她和白及安静的性格不同，是一个热情活泼的小姑娘。
　　“我也分到了五班”程白及没打算告诉她，自己是找了关系选的班，也只当是再续前缘了。
　　“哎呀，你也在我就放心了，我妈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咱们学校最能闹的人都分到了五班，你知不知道，咱们小学的时候就染粉头发那个沈乐，还有年纪倒数第一孙允程，都分咱班来了。”
　　程白及迅速想到了一个小小年纪就染了一缕粉头发的小屁孩，一下笑出了声。
　　“你管这么多干嘛，一个班也不见得怎么样，都是小屁孩。”
　　在程白及的眼里，这些小男生，无非就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开始折腾出来一些大人的标志，宣告自己的存在，可是明明都还是圆鼓鼓的胖小子。
　　“好了，后天就开学了，别想这些没用的了，后天学校见。”程白及挂了电话，跟外婆说想出去走走，外婆也没有多说什么，嘱咐了她早点回来就继续带着老花镜看电视了。
　　程白及出了门轻车熟路走到了一栋独栋楼，忽然发现之前从来没有亮灯的窗户今天居然点起了一点黄。
　　这扇窗户是程白及唯一的寄托，也是她曾经唯一拥有的“家”。
　　现在程白及仍然觉得这是她的家，只不过因为爸爸妈妈都出去工作了，她也没法一个人住在这里，虽然在这里有过无尽的争吵和破碎，但是不论如何这是一个她不需要笑脸相迎保持乖巧的地方，也是一个绝对安稳的住所，至少曾经是。
　　所以程白及常常一个人来这里看看，去门口坐一坐，就当总有一天还会回来一样。可是今天这里却亮起了灯，程白及摸索着走进楼里，一层、二层、三层，应该敲门吗，敲门又该问些什么呢，是谁住了进来呢，是爸爸回来了吗，程白及心里好多个问题。
　　忽然“嘭”地一声门开了，程白及和门内的人面面相觑。
　　打眼看着里面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年纪相仿但是比程白及高出半个头的男生，即便灯光昏暗也可以看出来是很白的样子，程白及觉得眼熟，但是又不知道哪里见过。
　　那人提着一袋垃圾，好奇的瞪着眼睛，有一万分的不解，但是这份不解却又好像是一丝惊喜。
　　“啊，我，我走错了”程白及似乎平生第一次对同龄人如此仓皇。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搬进来，你是找谁呀？我帮你问问我妈妈”男孩十分善意，转了半个身子要回头喊人。
　　“没事没事，我就是找这家原来住的人，看来已经不住这了。”程白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嗨呀，这家不住人很久啦”男孩收回了身子，忽地对白及一笑，眼睛眯眯的露出两个小梨窝，程白及忽然觉得内心很温暖，也回之微笑。
　　那男孩踏出了房门，随手带上了门，示意程白及一起下楼。
　　程白及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但是有一百零一个尴尬，于是噔噔噔一口气跑回了家，完全没有理会后面还在错愕着的小人儿。
　　一路跑回家，白及看着客厅里的外公外婆，很想问，为什么我的家里住了别人，那我以后要住在哪里呢。但是这些问题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懂事的小孩之所以被人称之为懂事，就是因为连不满都要自己消化。
　　程白及想哭，但是窝在被子里，忽然想起了那男孩好看的笑容，觉得这座承载了她幸福的房子能住进这样温暖的人，也是一件好事情吧。
　　白及叹着气翻了个身，好在要开学了，距离独立又近了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