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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往绵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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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流往绵绵
“枕簟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一位蓝袍男子坐在暮色庭院中,轻轻吟着。庭院中零花四落,叶黄如霞云,薄暮的风瑟人寒骨,引着庭院的灰尘。男子眉宇轻蹙,面目清秀,虽年方二十五,但消瘦端直,目光中颇有秋风萧瑟之意。他一直凝视着那从院门后伸出的枯枝,虽只是清秋时节,却唯它凋零的甚早。落花浮在秋色里,一荡,又一荡,不断落上那枯枝,却又被秋风无力的扫开来。不知何时忽而瞧不真切了,天色,便渐渐暗去。
一个娇柔的声音细细地道:“秋哥,外面甚冷,你早些进来吧。”那男子回头望了望疏窗,看到妻子灯烛下的侧影,脉脉幽幽,不禁柔情涌上心头,笑道:“是了,我这就进去了。”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细尘,走进屋去。那女子看见丈夫回来,嫣嫣一笑,男子原本满心的哀瑟登时无影无踪。只见那女子二十一二的年纪,肤色白润之至,眼波流转,眉目如画。男子挽着女子的手坐到桌边,默默相视了一会,女子才轻轻的道:“秋哥,咱们第三个孩子,再过......再过几天可就要出世了。”说着低头抚抚自己的肚子,脸上泛起淡淡娇羞。男子笑道:“是啊,咱们已有两个小子了,我倒希望这一次如你一样,是个娇娇的小姑娘。希盈,这几日你要多注意身体才是。”那女子不答,只是低头娇笑。男子伸手抚了抚妻子的发丝,顿了一顿,又说道:“希盈,最近几日我总在想,我也不想考取什么功名了,中不了也算了,我父亲留下了这么大一座庄园,奴仆尽有,我却总觉得太过安逸真是无一点滋味,而且这世道太混乱了,所以我......”还未说完,那女子便打断了男子的言语,凝视着他道:“秋哥,我也留意到了,你也不爱这人世缤纷,待我......待我把孩子生下,咱们便去隐云湖畔,原来我和......和我爹娘,都住在那里过,那真的很漂亮,你,你定会欢喜。”说罢,侧过头呆望着烛火,竟轻轻落泪了。男子怜惜的挽起妻子的手,柔声道:“也委屈你了,同我在一起要到处奔波,你若不爱走,那我们还在这里便了,等孩子们长大了,我要教他们读书写字,打猎玩耍,你就教他们弹曲画画,我定要考取一个功名,让你们享福快活......”
原来那男子姓木名采秋,祖祖辈辈有才实学,世代为官。后来他先父与先母相继由病而逝,祖上留下的基业便全部赋予了他和他弟弟,且嘱咐他们定要光宗耀祖,继家大业。在这之前木采秋便娶了妻子郑氏希盈一直住在家院中,而他弟弟说要自己谋生活不愿依赖祖业,所以在近旁又建了一座小院,娶了王氏搬出去住。郑希盈家乡本在江南一带,从小住在嘉兴隐云湖,后来生父带领一大家子老少和朋友来到都城汴梁做生意,开了茶庄,生意一直很好,可是前年因为茶出了大问题而破产,无奈只好又回嘉兴去,不料在乘船回去时,起了大风浪,所有船只都漏了水,船沉后,大家纷纷落下水来,又苦在落水处在河流中心,既没有一人援助,也都不识水性,所以无一幸存全部淹死了。当时郑希盈已嫁入木家,没有和父母在一起,因此幸免于难。然而听到此消息后痛不欲生,差点投湖自尽。虽已过去了两年,但此时重又提及父母和家乡,泪水却也无法抑制。算算来,郑希盈嫁给木采秋已四年,两人一直恩爱无比,互相敬重,这一日木采秋在庭院中度步吟诗,望着秋天萧条景象,想到自己屡试不中,又念及自己朋友王易中了进士没几天却被朝廷小人及势力强大的官府陷害抄家惨死,不禁打了个寒噤,只觉得做不做官都是苦和无奈。如果做官,不私下谋结勾答得到势力,即便一心为民也很难存活啊!所以吟了那首辛弃疾的鹧鸪天,一直静默到夜幕降临。此时与妻子提出归隐之议,见到妻子伤心,又自为难不定了。
郑希盈泣了一阵,只觉得丈夫的话语实在温暖之至,对自己与孩子真是无比关怀,于是抬头含情脉脉地望着丈夫消瘦的脸,说道:“秋哥,我随你去,我也不喜这人世险恶了,我要与你清清静静的在湖边过上一生一世,还有我们的孩儿,我们也要让他们快活,好好疼他们爱他们。秋哥,无论在哪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是最欢喜不过的啦!”她说这几句话时声音虽极轻,却坚定清脆。木采秋不禁大为感动,一把将妻子搂入怀中,柔声道:“希盈,正如你所说,等把孩子生下,我们就过去!”郑希盈被丈夫搂在怀中,当真飘飘然心儿似欲融化,全身酥麻,脸颊晕红,宛如朝霞下一枝牡丹般娇艳欲滴。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事,便扭过了身子道:“可是这庭院怎么办呢?我们走了又无人看管。”木采秋笑道:“让我弟弟木采逸进来看守居住便了。”两人双手相握,相倚靠在一起,望着窗外月色溶溶,杨柳生影,花枝曳曳,均感惆怅,相偎得更紧了。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一天傍晚,郑希盈在逗年仅两岁半岁的小儿子木辽玩耍,秀眼流波,不住的笑着,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脸色苍白,心知孩子快要出生了,赶忙呼喊丈夫,木采秋赶紧慌忙叫来接生婆,在门外等候。一直等啊等,直等到深夜还不闻婴儿啼哭,而郑希盈痛苦的叫喊却一声比一声凄惨。心知不妙,正待要破门而入,忽见院墙外有火光明明,好生奇怪,但因急于救妻儿,也不顾那么多,再不理会。“砰”的一声撞开屋门,房内的接生婆与郑希盈均一惊,却又听“咣”的一声,三人同时大惊失色,郑希盈却因两次惊吓兀自晕去了。接生婆婆与木采秋同时回头张望,却见庭院铁门被猛地撞开来,声音震耳欲聋,嗡响树梢。一群人飞也似的闯了进来。
木采秋心猛地一沉,甚是焦急,突然间身后接生婆婆一声惨叫,木采秋猛然回头,却见接生婆婆已然被剑刺倒在地,爬不起身,接着又有人提手一剑,她还来不及叫喊,便就此死去了。木采秋甚是惊慌,退后一步,反身护住妻子,向那人大喝道:“什么人,这等歹恶吗?”那人哈哈一声长笑,不去回答,阴恻恻地道:“你道我们是谁?哼,难道就忘了吗?”木采秋定睛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拿着一样青色面罩蒙着半边脸,穿紫衫长袍,身姿潇洒,体态与眉目都甚为熟悉,听了他说话口气,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暗道:“难道是他们,不,决计不能!”那人看他似乎已猜到,于是又道:“不错,就是我,木采秋,你还不自刎吗?我几次要杀你,偏偏你命大,让你又快活了这些年!”说罢,摘下面罩,又是仰首长笑,震的烛火摇摇欲灭。木采秋凛然道:“纵使杀了我,你又得到了些什么,反正希盈也不成了,我同她一起死了便是!”坐到床沿去搂妻子,不再理会那人。那人听了木采秋的话,心中猛的一阵凄凉,但随即硬狠起来,冷笑道:“那你连你的孩儿家丁都不顾了吗?”长袖一挥,身后几个手下窜出门去,之后便听兵刃挥舞声不断,“啊”“哎呦”等声更是络绎不绝,木采秋大叫一声从床边跃起,左手指着那人颤声道:“你干什么!”右臂中却多了一个婴孩。说罢,大步跨前,反手拔剑,用剑尖指着那人下颚道:“端木令,你……你……”心中悲愤,再说不下去,“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仍抱着婴儿,剑尖仍指那人下颚,却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了。
那人正是复姓端木,单名令字。早在好几年前,便与郑希盈定下了婚约,郑希盈并没有很喜欢端木令,只是因父母有意,自然的就顺从,而且在宋朝女子出嫁男子取媳必要有父母之意媒妁之言。而端木令却是对郑希盈爱极惜极,可谓一见钟情,常自暗暗谢上苍让自己将有一个如此秀美如此清和温柔的妻子。郑希盈也觉得端木令对自己很好,心中倒也安适欢喜。有一日,郑希盈在街市上闲逛,凑巧碰上了木采秋拿着一幅画卷潇潇洒洒的走来,两人双目相接,均一见钟情,那时郑希盈如花娇开,木采秋更是英俊临风,两人两厢情愿,都生了爱恋之意。此后关系渐睦,互相依赖,远胜过郑希盈与端木令在一起。端木令又怎不知此事?只觉得郑希盈与自己见面渐少,又发现她与木采秋关系睦不可分,怎能不气?但想君子家不便动手,也最好别动口,于是心想等成了亲,她便只是我的人了,想到这里,暗暗得意,对郑希盈更是大献殷勤,惟恐讨不到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欢心。岂知自己父母与郑希盈父母迟迟不提成亲之时,问了好几次,拜访了好几次,都无果而终。心下焦躁不堪,又想到木郑二人相互疼惜,相互关心,心里更是郁闷了,又夹杂着几分嫉妒与愤怒,暗想:“我哪一点不如那涩里涩气书生,惹的盈妹如此爱慕!”。
终于有一日,郑家父母带着郑希盈来访,端木令大喜若狂,料想此番必要提成亲之事,终于可以洞房花烛,心中的怨气便消散无遗。于是奔上前去,对郑家父母深深一辑倒地,笑道:“岳母岳父,小婿恭候多时了啊!”抬起头来见郑家父母脸上均有愧意,微微一怔,说道:“不知小婿与盈妹几时成亲?”却见二人半晌没有答话。端木令心情极好,还以为是他二人也欢喜,又怕女儿害羞,所以故意买弄关子先不说。正欲又询,却见郑希盈轻轻走上前来,柔声道:“端木少爷。”端木令见她不再叫自己“令哥”,而改称“端木少爷”又是一怔,随即领悟,心想:“啊!定是她女孩家害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了。好!好!她越是这样害羞,便是越对我有所喜欢。”反而更加欢喜了。也柔声道:“盈妹,想不到你我终于要……”一言未必,就只听郑希盈用极轻的声音缓缓的道:“对不起,我们不能成亲了。”她这几字说的细弱蚊蝇,但在端木令听来却似五雷轰顶,半晌说不出话来,从左到右望了望众人,只见郑希盈愧然望着他,眼神中很是抱歉,一步一步的退回父母身边。自己父母神色也是很难看,居然也有愧色。于是颤颤悠悠的道:“什么?对不起我什么?”郑希盈道:“对不起,我不能与你……”端木令大声打断:“别说了,什么对不起,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你……你定要和那姓木的在一起吗?”郑希盈道:“不错,明天我就要和他成亲。”她说的坚定清楚,目光中流露出幸福之意。端木令颤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好好待你,疼你惜你,怎么你要和他在一起?”郑希盈微笑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俩不能分离。”端木令听了这话,微怔了一怔,喃喃的道:“不能分离,不能分离......"”郑希盈见他不说话,便接着又道:“你待我很好,我是知道的,谢谢你了,希望……希望你别怪我,想我是薄情寡意之人!”目光渐变柔和,望着端木令,心下很是歉然。端木令见了她这等眼光,心中更是凄凉,暗道:“你这般眼神看我却不是出于爱我,只是因对不住我吗?可你确实对不住我,枉费我……对你……对你如此好。”凄然道:“我怎会怪你,你便是将我杀了,我也决计不会怪你。”柔肠百转,呆在原地默不作声。众人也都不说话,觉得此番及容易爆发争执,大多也均不想把矛头揽到自己身上,登时一片死寂,众家丁也越来越不敢大声喘气,也有些急着看热闹的,在那胡思乱想。突然,端木令厉声道:“爹,娘,你们也都清楚盈妹不能和我成亲是吗?为何瞒我?为何瞒我?”说罢,“啊”的一声大叫,手一挥,桌上的茶壶茶碗,连着清茶“乒零乓啷”砸落在地,夹杂着灰尘成了碎片。众人一惊,更是不敢做声。端木令抬头望着前方,凄然一笑,随即摇摇晃晃走进内堂,面容木讷。郑希盈道:“令哥,总之是我不好,你总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姑娘与你相伴。”她叫“令哥”,本想抚慰一下端木令,教他不要难过。谁知端木令依然表情木讷,竟似充耳不闻,仍然向内堂缓缓走去。大家相顾愕然,端木父母低头哀叹,郑家父母垂眉不语,郑希盈怅然呆立,众家丁面面相觑,有的议论纷纷。
端木令回到房中,好几个时辰呆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下人为他送饭,他也不吃,只稍稍劝了他一句,就被他连人带饭踢了出去。他父母也劝他,他仍大发脾气,父母也没办法了,只后悔瞒了他“不可成亲”这一事。端木令一直坐了将近一天,此时伤心稍减,愤怒倍在心中激荡,暗想:“哼,盈妹与那小子几乎天天在一起,而和我几乎不见面,我早该料到才是啊!我当真糊涂到家。”一气之下,浑身发抖,又想:“他们瞒着我定下婚约,自是双方父母都同意,但依我调查,那姓木的父母在一年前就死了,难道爹娘是因他家的家产而蒙蔽了双眼吗?就算是,他们又怎能另下婚约?这真是荒唐……荒唐至极!”
他却不知,木采秋的祖父与郑希盈的祖父是世交,郑希盈的祖父承蒙木采秋祖父相救过一命,而且那时两人均是青年。后来郑希盈的祖父却因年少而易听信小人之言,去暗中杀害木采秋祖父一家,想取得钱财。但好人上天自待不薄,木家及时发现了此事,逃过一劫。不但不怪罪,还劝导郑希盈祖父走上正路,还说,等各家生下了子女,便让他们成亲或结拜。郑希盈祖父又是感激又是无地自容,便带领一大家子偷偷去了隐云湖隐居,没有告诉木家。有了子女后,经常把与木家的交情说与他们听,让他们长记感激,也教他们切记不可出卖友情。此次郑希盈父母来都城做生意,有了成就,郑家名声甚旺。端木家前来提亲,觉得正妥,就答应了。谁知半途中,发觉女儿和一个姓木的小伙子互相喜欢上了,心头一怔,打听询问后,正是父亲长提及的那姓木的一家,那小伙子虽失去了双亲,但家境仍然很好,又是学者,十分喜欢。想到祖上的遗愿:让各代子女成亲,刚好两人情投意合,觉得妙哉,更巧哉。就答允了女儿和木采秋的婚事。
于是原封不动的将聘礼送回,将所有的原由从头到尾向端木父母诉说了一便,并请求自家反婚的谅解。端木父母得知后,虽有所不悦,但他们都是心肠极好的人,看郑家甚是诚恳,心下一软,综合起来一考虑,便成人之美了。两家又商定,先不告诉端木令,以免他太伤心或生气。端木母亲道:“唉,但愿我那孩儿别太难过生气,他可是爱极了你们家希盈啊。”心里很不好受。郑希盈父拱手上前道:“请你们放心,我郑某及拙荆定助你们找位好媳妇,凡有好姑娘自会相告。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郑某,郑某定会助一臂之力。”郑母点头道:“这个自然。”郑父哈哈一笑,斟了两杯酒,笑道:“来来来,端木兄,你我痛饮一杯!”端木父走上前去接过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他们本想先瞒着端木令,让郑希盈对他慢慢疏远,淡化他对郑希盈的感情。谁知反而让他觉得大受欺骗,倒似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跳下陷阱,然后看他笑话,反而更加愤怒。端木父母对他说了原由,说了为什么让郑希盈与木采秋成亲,说了为什么要瞒他,将郑家父母的那天话向他复述了个完整。谁知他暴跳如雷,直喊:“凭什么,凭什么!”他讨厌因为这些他不能证实,也不想证实的原由束缚他的爱情。心想:“盈妹和那姓木的小子现在在拜堂成亲,快活如神仙,而我却……却在这里一个人,一个人!那礼堂上的新郎本是我端木令!”想到这里,气的一声大吼,下人们大惊,里里外外的都冲进屋子,那领头的下跪道:“少爷,请勿动气,您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是不是小人服侍不周,要不要小人…...”端木令大喝道:“滚,都给我滚,谁让你们进来的,通统给我滚出去!”他气急败坏,寒剑出鞘,一剑刺死了那领头的,下人们大慌,急忙从屋中挤出。但他杀了一人后甚感痛快,又一连追刺了好几人,剑光人影,不容分辨。他杀得畅快淋漓,突然恶念陡生,心道:“好,我这就去杀了那姓木的,瞧盈妹跟我不跟。”他想木采秋一死,好绝了郑希盈之心,再把她占为己有又有何难?仰天哈哈大笑,提剑冲出府去。端木父母在后慌忙追赶,但又怎能追上,端木令早已没了踪影。
端木令去杀了木采秋几次,木采秋也不是他对手,可他没料到木府人多之极,防守严密,他根本冲不进去,即便冲进去了,眼看就要得手,却每次都有郑希盈挡在前面,他不想伤害她,稍一迟疑,就被木家众人围了上来,无从下手,对郑希盈是又爱又恨。有一次,正赶上郑希盈生第一胎之日,料想她无力保护木采秋,但他不愿趁人之危,又不想郑希盈受到伤害与惊吓,再陪了夫人,就放过了木采秋。回去后,与父母发生争执,父母劝他回头吧,对谁都好。他不听劝,还破口大骂,这时他早已不是昔日那有修养涵量的公子少爷。气得端木父大喷鲜血,颤声向他道:“你......你.......”之说得几个你字,就此呜呼。端木母也伤心地旧病复发,不出半月,就去世了。端木令悲痛之际,又忙着办丧事,还要承担家事。也就暂且平息了一下杀人之心。如此两年有余,一切恢复正常。这几日他又念起往事,想自己不杀了木采秋,那失爱大辱岂能消去?这些年来,他早就不很想和郑希盈在一起了,对郑希盈的感情也日益淡化,只觉得那是大辱。他自尊心极强,也把这事想得太夸张,所以觉得非杀了木采秋不可,即便郑希盈阻挡也不在乎,只能伤害于她。
这夜,端木令雇了一些打手,想半夜所有人熟睡,要下手方便之极,即使听到动静,要赶来自然慢上加慢,况且自己还有帮手,此番是有胜无败。于是命打手们举着火把,从院门直冲进去,没想到又赶上郑希盈生孩儿,大喜若狂,暗想:“真是老天有眼,让我杀他们全家,这次我再不会放过机会了。”微一冷笑,大步跨向房内。他现在只觉得,只要多杀一个与木采秋有联系的人,就挽回越多的颜面与自尊,就越痛快,所以立志要杀他个鸡犬不留。大撞院门制造声响,以及杀了接生婆婆,都是在给木采秋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