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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番外·二十 ...

  •   他再一次乘坐了那座透明的电梯。

      2014年。
      织田作之助一路登上了横滨那座最高地标性建筑的最顶层。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通知他,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阻拦,但他还是在进入那间办公室时,略带歉意道:“抱歉,Boss,突然来访,实属冒昧。”

      “不,没关系。”
      回答他的人背着手,背脊如同军人一般笔直地站在面向横滨远方的巨大落地窗前,出口的言语似乎带着近乎温和的笑意:“之前给你的那张「银之手谕」凭证书就是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

      他说:“不仅能随意调谴mafia干部和人员,就算想见我也能不通过任何人直接前来,老实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闻言,青年冷蓝色的眼底好似动了一下。

      玻璃窗外,天蓝得没有杂质。
      远方的巨大摩天轮悠悠地转,世界处于明媚的日光之下。

      身穿黑衣的男人浸在阳光中,脸上的笑意正在逐渐加深。

      但织田作之助最终只是说:“您的智谋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深远。”

      对此,那个立于横滨黑夜顶点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

      织田作之助又说:“关于此次前来……”

      “是来找爱丽丝的吗?”对方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青年顿了一秒,才轻轻“嗯”了声。

      “爱丽丝酱现在不在这里呢。”森鸥外轻轻笑道,缓缓侧过脸来,光影切割着他的脸,他身上有种机械的僵硬感:“前些天,她贪玩,意外弄丢了我重要的文件,我太苦恼了,所以象征性地惩罚了她一下,她气得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

      对方接着他的沉默道:“关于坂口安吾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织田作之助一愣,开始一一汇报。
      当说到关于Mimic那支来自欧洲的异能军队时,森鸥外罕见地沉默了许久,才笑着说:“我曾经,还在当军人时,提交过一篇名为「不死军团」的论文呢。”

      织田作之助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但森鸥外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朝他笑道:“想去买点爱丽丝酱爱吃的东西哄她回来呢,要同我出去一趟吗?织田君?来当我的护卫吧。”

      织田作之助表面平静,但实则内心惶恐了一瞬,他问:“只有在下一人吗?”

      “是哦。”

      他曾听说,眼前这位大人是从地下医生爬到了如今这么高的位置的,他的心机手段可想而知,也竖敌不少,这样的人常年被严密地保护着,身边配备了数不胜数的Mafia不说,就连如今身处的这间办公室都是重型炮弹都无法攻破的堡垒。

      现在他却要他一个底层人员和他出行,这实在太冒险了。

      但是森鸥外好像不这样觉得。
      他对织田作之助说:“太宰君经常夸你呢,我也想看看你有什么长处,走吧,趁太阳还没下山。”

      言毕,森鸥外举步越过他,向大门走去。
      织田作之助侧身,作为临时委任的护卫落在后头,当他准备跟上时,青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森鸥外方才站的那个位置。

      比起之前的目不斜视,这次他飞快地环绕了一圈,才发现从那个位置所在的巨大落地窗望出去,可以俯视整座横滨的高楼大厦,还能看到远处雪蓝的富士山。

      但是,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在这里望着什么,织田作之助并不知道。

      等到午后时分,他和那个褪下了黑衣而换上白大褂的男人走在横滨的街上时,对方突然在一家老旧的点心店前停下了脚步。

      森鸥外说:“大概是十几年前的时候,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家不错的点心店。”

      织田作之助跟着停下来。

      他看见了三三两两进店买东西的客人,还有里边围着围裙忙碌的店员,站在外边,也能嗅到饼干与粗点心诱人的香气,但莫名觉得口干。

      “当时是为了什么、又是和谁在一起才来到这里已经忘记了,但是我在这里见到了属于我的「天使」。”
      耳边,来自那人的声音在说:“那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女孩,叫与谢也晶子。”

      夏日的风扬起了那位先生的黑发,他的侧脸看不清晰,只知道隐约在笑:“她当时在这里打工,那样看起来普通的她拥有能治愈任何伤痛的异能力。”

      那确实是天使。
      织田作之助想。

      “于是,我向军方申请,带走了她,将她带往了当时的战场。”森鸥外轻描淡写地说。

      织田作之助也轻描淡写地问:“是去治疗战场上受伤的军人的吗?”

      “是哦,只要不死,就能救回来,不管受到多严重的伤,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他们就能继续战斗,那就是我当时制定的「不死军团」的核心。”
      眼帘中,那位港口Mafia的Boss将那双擅长挥动手术刀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枣红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点心店的老旧招牌,神色异常的平静:“为了向政府、向军方、向世界证明如今异能对于战争的重要性,与谢野和那群军人就是我的「天使」。”

      对此,织田作之助保持战术性的沉默。

      他的心中隐约有一种预感。
      那不是多好的感觉,却让他诡异地着迷。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这种事告诉在下这种人好吗?”

      “没关系。”森鸥外说,口吻接近抱怨,让织田作之助联想到了自己的朋友太宰治:“有时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能与别人谈谈心,谈谈过去,也憋得慌。”

      闻言,织田作之助顿了顿,终于有了继续往下探究的勇气:“那后来,他们如何了?”

      对方弯了弯眼睛,说:“与谢野现在在一家侦探事务所工作,至于那群军人,当然是发挥了他们应该有的价值了。”

      价值?
      什么价值?

      织田作之助想问。

      但他大概知道答案,却不知道如何应答。

      森鸥外也没继承说,而是将话题拐回了这家点心店上:“我和爱丽丝都很喜欢这里的饼干,就算是这么多年来,横滨发生了那么多次暴|乱我也尽量保护它的存在,但最近,这家店的生意惨淡,已经快经营不下去了。”

      “真可惜。”织田作之助干巴巴地附和。

      森鸥外似乎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又道:“知道吗?织田君,我啊,手上有一笔庞大的资金,如果用那笔钱,就算它不做饼干,不经营,我也可以保证让这家店一直一直开下去。”

      “但事实上,我不会那么做,不是因为舍不得那笔钱,而是这家店之所以会倒闭,是因为老板因病去世了,留下的孩子没能继承他的手艺,我大概再也吃不到喜欢的味道了,所以对我来说,它也没有再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这么说的人转身来看他,织田作之助从他那张正在微笑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怀念的笑意。

      但是,那种笑没有温度。
      对他来说,有关这家点心店的记忆好像并非什么温暖柔软的过去,以致于他在那一瞬流露出来的情感那么冰冷又空白。

      织田作之助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双眼睛,小心翼翼的,不去揭开这位先生递来的潘多拉盒子。

      但是,内心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困惑始终萦绕着他,它们淌过地表,在他的心脏上灼烧着,以致他犹豫着,迟疑着,隔了许久,才轻声道: “……那么,小早怜人世呢?”

      艰难地说出口后,接下来的一切好像火山爆发一样顺理成章:“关于您方才所提到的异能之于战争的事情,我曾一份文件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还有您刚才所说的那笔庞大的资金,也是隶属于小早怜人世的,对吗?”

      织田作之助直直望进他的眼里。

      森鸥外轻轻地笑:“看样子爱丽丝告诉了你不少事。”

      “不,并没有。”织田作之助说:“正因没有,今天才斗胆向您发问。”

      “我想要知道,在您的过去中,这个名字,有着怎么样的故事?”

      “我想要知道……”
      “人世……也可以说是同名的「娑由」,这个人,是谁。”

      ……

      2018年。

      家入硝子点燃香烟。
      火光亮起,在夜中留下一点澄明的暖色。

      她面向安静而空旷的涉谷,在晚风中轻轻吐出一口薄雾。

      很快,她就听到了身边人的手机响起。

      她漫不经心地瞥上一眼,见对方听电话时的神色愈发严肃,忍不住在挂断时问上了一句:“看您的表情,又发生了什么事吗?现如今还有比五条被封印更糟糕的情况吗?”

      被问及的人是如今高专的校长,也是他们当年还是学生时的班主任夜蛾正道。

      他将手机的邮箱打开,说:“刚才留校的监督说,在高专的后山,也就是薨星宫前突然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

      闻言,饶是家入硝子也一愣:“难道有敌人趁我们都来到涉谷时潜进了高专?”

      ……目标难道是薨星宫的天元?

      调虎离山?
      双面夹击?

      脑海中闪过一些猜测,她接着问:“高专结界没有被触发吗?”

      高专的结界是专门针对有咒力的存在设置的警报屏障,世界上没有咒力的人类或咒灵少之又少,只要进入高专就能被结界感知到。

      按理说,敌人不可能悄无声息走到了薨星宫才被发现。

      “事实是接到结界的反馈时就发现有异物入侵高专了,但是是尸体的存在,简直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夜蛾正道蹙紧眉头,严肃地说:“老实说从监督发来的图片,那就是一堆新鲜的肉块,看不出是人还是动物,甚至可能刚死不久,监督倾向是人,因为附近发现了一个老旧的编织箱。”

      家入硝子对此安静了几秒,见自家的老师将手机面向她,让她看邮箱里发来的现场照片。

      于是,她看到了蝴蝶。
      成片成片食腐性的昆虫饶着鸟居下的血肉飞。

      她只单单看了一眼,尚且还未产生任何想法,夜蛾正道就划下了另一张照片。

      微微发亮的屏幕上,是一个被敞开的编织箱。

      里面有属于少女的绿萝裙,有亮晶晶的糖纸,有向日葵花形的太阳眼镜,有小型的护照,有被裁了一个小口的水族馆门票,还有一张映有照片的身份证。

      这一刻,她瞳孔颤动,听到自己的老师在说:“也许这就是此人的身份……「织田娑由」——也许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诅咒师……”

      接下来的话她没怎么听进去,晚风拂过她恍神的脸,好像在这一瞬间屏蔽掉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

      那明明是一张对她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面之缘的陌生的脸,那明明是一个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的名字,但她突然想起了很多,通通是关于五条悟的。

      十二年前的夏日,少年用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请求她救救某个人。

      十一年前的夏日,面对天内理子的死和夏油杰的叛变,他坐在鸟居下长长的石阶上,低头安静地垂眸。

      「……为什么连他也要离开?」
      十七岁的五条悟问。

      她想起了这些年来的五条悟。

      大笑的五条悟。
      生气的五条悟。
      成为老师的五条悟。
      变得孩子气的五条悟。
      不再情绪外露的五条悟。
      喜欢用滑稽和无厘头掩饰自己的五条悟。
      说着要让学生们不再孤独的五条悟。

      最强的五条悟。

      说着自己忘了什么的五条悟……

      一个人的五条悟。
      孤独的五条悟。

      家入硝子保持着含香烟的动作不动。

      她下意识放轻呼吸,屏住白雾,任由香烟在夜色中安静地燃。

      曾经,有谁在夏日的阳光中侧头注视着她,其纷扰的黑发下,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的嘴,注视着她的香烟。

      明亮的香烟切面,火光在灰烬中明明灭灭。

      「像一枚发光的铜色的硬币……」

      那个奇怪而浪漫的家伙……

      原来已经死了呀……

      ……真是遗憾……

      时间是22:45。
      手机的信号被阻断,但屏幕上的时间依旧在走。

      与伏黑惠分别后,娑由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显示即将电量见底而关机的手机。

      在走进通往地铁五层的楼梯前,她被来自身后陌生的声音叫住。

      “你就是夏油说的拥有解除五条悟术式的咒具的女人吧?”这样的言语伴随着轻视一般的窃笑,扭捏的口吻尖锐而高调:“嘻嘻,他说让我杀了你哦。”

      闻言,娑由头也没抬,只是轻轻用余光撇了对方一眼。

      只是这一眼,她便猜到了此人的来意,随即冷淡地收回了视线,用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按了几下,同时对他说:“你杀不了我的,你太弱了,夏油君竟然会让你这样的人来杀我,看样子在那个时候,他确实也不记得我了。”

      若是记得她的话,就不会派这样的货色来杀她了。

      言毕,她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
      身后的人没有追来,娑由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仅仅被她释放的杀意就惊得打颤的人,也不会有追上来送死的勇气。

      今晚这场“派对”可真是鱼龙混杂。

      她一路安静地穿过了被鲜血和尸体布满的地下楼道,在大概11点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地下五层的站台。

      与此同时,手机的电量见底,显示30秒后即将关机。

      她的目光定格在邮箱里未发出的一条短信上,随即将其塞进编织箱里,举步走向不久前与这个世界的五条悟分开的地方。

      地下五层还残留着被五条悟袚除的咒灵尸骸,先前中了五条悟的领域的人类也并未撤去,都还以一种木偶般的姿态僵在原地。

      但是想象中的大屠杀没有出现,隐蔽在那些如同伫立树影的人群中的黑发青年正盘膝坐在地上,撑着脸颊笑。

      白炽灯依旧悬在头顶。
      地面上,映出虚浮交错的影子。

      在他面前的地上,一个布遍眼睛的方形咒具重重地砸裂了站台的地板。
      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上边的眼珠子开始咕噜噜地转。

      娑由站在人群中,跓足,目光遥遥与那个身披袈裟的男人对上。

      对方从容地挑了挑眉,那张额头上横着一道缝痕线的脸扬起了一个亲切而柔和的笑:“嗨,好久不见了,织田小姐。”

      “我现在不姓织田了,你直接叫我娑由吧,夏油君。”娑由对他说。

      闻言,那人也不多加纠结,顺势便笑道:“娑由小姐是来救悟的吗?”

      “不,我对他没有兴趣。”娑由的表情称得上冷淡,语气也很轻。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意料,他一愣,这才又弯了弯细长的眉眼道:“你对他没有兴趣,可是你的手上有件很危险的东西呢。”

      对此,娑由终于扬起了一个轻轻的笑:“你很担心我会用它来解封五条悟吗?”

      “我可没这么说哦。”

      娑由没有和他就这一点死倔,而是轻声道:“是你的属下太蠢了,我一开始还没联想到它能用来解除「狱门疆」的封印,但是你的属下一上来就这样说了。”

      “本来还想瞒一下的,被你发现了那还真是苦恼。”他以手支颐,弯起的眼睛伴随着转飘飘的言语,听起来像一阵冰凉的秋风:“苦恼得我现在都想亲自杀了你呢。”

      “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娑由说。

      他便笑:“你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来呢?”

      娑由一动不动,注视着这个和夏油杰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因为五条悟被封印了。”

      他又问:“所以你是来救他的?”

      “不,都说了我对他没兴趣。”
      娑由的声音隔着无数伫立的人群,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正因为他被封印了我才敢过来,你大概不久前也看到了,我捅了他一刀,如果他没有被封印必然会反过来杀了我,现在他被封印了对我来说倒也算件好事,我并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多余的关系。”

      对此,那人一愣,安静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有些扭捏的声音笑道:“好冷淡啊,娑由小姐,悟他可是很喜欢你的啊,就算你想杀了他,他也依旧舍不得杀了你呢,真浪漫啊他。”

      娑由却依旧只是轻轻的笑,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是吗?你通过夏油君的记忆,得到的是这样的结论吗?”

      他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失笑。

      青年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双手散漫地掩在袈裟的宽袖下,无奈地笑道:“我真的很想亲自杀了你呢,但都怪这里面的家伙,不让人走呢。”

      “那你现在无法杀了我呢。”娑由微微眯眼,偏头,任由潮湿的发丝掠过自己的眼帘:“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我可是有把握趁机接近「狱门疆」解开封印的哦。”

      罢了,她的笑声应约而至:“如果不想这样的可能性发生的话,我们就保持这样的距离吧,你也该知道了,我确实不是来为五条悟解除封印的。”

      她说:“ 我只要求你立即解除「帐」,除此之外,你是谁,想要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没有所谓,所以尽管放心吧。”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大概五分钟,大抵是权衡了一番利弊,最终对方才轻飘飘地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提前解除也没什么关系了。”

      几分钟后,在确认外头的「帐」真的解除了,娑由才依照承诺,提起长衫的衣角,向他行了个礼,以示告别。

      她转身走向了列车翻倒的轨道。

      身后传来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那里可不是出去的路哦,娑由小姐。”

      娑由没有回头,而是跳下站台,沿着列车驶来的方向走。

      她轻声笑道:“对我来说是,我从这里来,现在就从这里走。”

      言毕,她开始沿着漆黑的地下隧道一路前行。

      与此同时,朱杏子从黑暗中醒来。
      她看到的是自家母亲哭泣的脸。

      她迷茫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自己还在涉谷附近。

      但是,周围有很多救护车。
      警方拉起的黄线一道又一道,很多受伤的人正被一一送上担架。

      而她完好无损,只是被母亲披了件衣物抱在怀里。

      天还是昏前那般黑,但是能看到闪闪烁烁的星星了。

      她恍然地感受到身上放在一个小背包里的相机的重量,轻声问自己的母亲:“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很危险。
      她想说。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与她的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母亲呜呜咽咽道:“我听说涉谷出事了,我记得你说要来涉谷玩,就匆匆赶来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朱杏子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轻轻笑了:“我们已经可以从「帐」中出来了吗?”

      她母亲显然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朱杏子却说:“是一个女孩救了我,你有看到她吗?”

      她母亲一愣,泪痕未干的脸轻轻摇了摇。

      “这样啊……”朱杏子像是累极了一样,轻轻垂下了眼。

      “知道对方是谁吗?叫什么名字呢?”虽然尚且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她的母亲还是喜极而泣道:“我们应该找个时间上门感谢她。”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啦。”朱杏子小声而疲倦地说,随后才笑道:“不过,我知道她叫娑由哦……”

      “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的奇怪的人……”

      闻言,她的母亲愣住了。
      好半晌,豆大的眼泪再次淌下。

      当温热的泪水砸下来的时候,她的母亲紧紧抱着她,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压抑无声地哭起来。

      朱杏子被吓了一跳。

      这一幕惹得有相关的人员都忍不住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当被问及到需要登记的姓名信息时,朱杏子无奈地代她的母亲回答:“松田幸子……我的母亲叫松田幸子……”

      “我叫松田朱杏子……”

      喀喀喀。
      鞋子踩着冷硬的铁轨。

      她听到了自己刻意发出的动静。

      身后的光亮被自己抛之脑后,娑由沿着无光的隧道一直走。

      黑暗中,越走远,越没有光亮。
      墙壁和轨道不知道何时失去了轮廓,脚下的声音也不知何时失去了实感,没有时间的提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又走了多久。

      也许,自己所走的道路已经不再是列车的轨道,也许,自己即将通向的前路依旧会让人失望,但她还是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停下。

      某一刻,身后好像传来了谁唤她的声音。

      遥遥的,乘着风,像枯枝不断地伸长蔓来一样,不顾春天的回避,企图触及她。

      她顿了一下,但是脚步依旧没有停,更没有回头。

      直到对方说:“织田娑由,为什么不再来见我了?”

      单薄得像一张纸的言语撞进黑暗中,在她的缄默间悲怆地沉入深海。

      “明明我已经不能再去见你了……”

      终于,她停下了,安静地侧身回头。

      眼帘中,青年雪白的发耷拉。
      他微微叉开两条长长的腿,笔直而安静地站在那,漆黑的高领上那片泥泞的血红得刺目。

      寂静,沉默。
      黑暗拥簇着他脸上突起的骨节,他隐在眼罩下的目光遥遥望来,属于生命的跃动静寂无声。

      就像曾经无数次看着她一样。

      对此,她笑了。
      她的眉眼可以称得上温和,既不恶劣,也不坏心眼,而是开口便是一句称得上乖顺的道歉:“对不起,五条悟。”

      对此,对方的表情像雾般迷蒙,周身犹如融于巨树的枝桠。

      “我就不过去了哦,你会杀了我吧。”她说,并指了指自己的侧颈暗示他:“疼吗?”

      “这个啊……”白发的青年低头,用指尖轻轻捻了捻带血的衣领。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翘起嘴角说:“嘛,虽然挺疼的,但原谅你了~”

      “诶——真的?”她眨了眨眼。

      “真——的——”他晃了晃指尖,一字一顿咬得真切又肯定。

      “因为是成熟的大人了啊。”他掩在眼罩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是漫不经心地笑道:“成熟的大人才不会和没怎么样长高的小孩子计较呢。”

      娑由不满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说:“又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你太高了而已。”

      “是啊,没关系……”他笑着呢喃道,双手插进衣兜里,散漫地向她走来。

      娑由却后退了一步,冷淡地说:“你不能再过来了……应该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言,他乖巧地停下了脚步,在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中,平静地说:“啊,不知道为什么呢,就像气泡浮上水面一样,有关你的事情突然全想起来了……”

      他微微仰头,苍白的色彩带有一点属于他的、浓烈的傲慢:“本来是被关在狱门疆里的,但是,周围的一切突然就变得透明,全都消失了,我只能起身往前走,好想再见到你……”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变得轻盈又呆滞。
      在那幅身躯下涌动的是放松凌乱的笔触。

      青年宛若一幅年少时未完成的画。

      于是,有序无暇的美变得混乱,耀眼转为暗沉,花哨归于单调,通透而清冷的色彩在他过去的青春中戛然而止。

      他迟迟没有再上前一步,而是空白地说:“本来只是想靠近你一点而已,没想到却做了美梦……”

  • 作者有话要说:  285:“大人才不和小孩计较!”【bushi
    娑由:“怀疑.jpg”【bushi
    啦啦啦更个新哈哈哈哈哈还是让他们见了哈哈哈哈下一章这条线大概就能结束了哈哈哈哈哈哈
    求收藏与评论呀!!!这才是更新的动力啊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3-04-11 01:04:29~2023-04-30 19: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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