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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蜘蛛丝(四) ...
回到房间的时候,狼和魔女已经不见人了。
“既然刚才已经见过面了,我有事交给她们去做。”察觉到天使打量的目光,幽灵微笑着解释,“正好也有话要跟你们再交代一下。鬼,三年前那时候……都很匆忙,之后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干脆趁着现在一起说吧。”
那时候……?
捕捉到在意的字眼,天使歪过头,他还站在原地,却见鬼已经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眉眼间俱是不耐与兴趣缺缺。
“要说就说。”
这家伙对谁态度都是这样啊,他腹诽道,真的会对什么产生兴趣吗——呜哇,完全想象不来。
面上却是笑着,“幽灵先生请讲吧,我会洗耳恭听的。”
他瞟了鬼一眼,这个时候说“我们”搞不好要被瞪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幽灵笑笑,“只是在正式吩咐前顺带聊聊当初组织建立的缘由罢了,绮想仙境株式会社……听过这个名字吗?”
鬼明摆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天使心说这跟狼和魔女在时的氛围相比都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为了不让气氛真的跌进冰点,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
“啊,前两天看新闻的时候正好看到过。”
几乎能够代表整个日本程度的大型电子设备制造商,在其主打的展会用音视频设备领域占据的市场份额是世界第一的水平——总而言之,相当强劲又有发展前景的企业。
“对。”
幽灵闻言稍一点头,“不过,现在要说的是他们下属的绮想仙境PSI研究所。”
“虽然一直在进行通过脑电波操作电子设备的研究,但其实没做出过什么成果,是个贪污腐败的部门罢了。”他道,“我、狼……还有魔女,都曾经跟那里有过孽缘。”
“它现在……?”
“也还依然存在。”
“那,”天使眨眨眼,“您突然提起这个又是因为?”
鬼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他该是同样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但两人反应似乎都在幽灵意料之内。
“是啊,为什么呢?”他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没头没尾的话题,“可能只是突然想回忆往事了吧。”
“天使,这个是给你的。”
幽灵打开抽屉后拿出来的是个封得挺严实的牛皮纸袋,天使接过,掂在手中感受到它轻飘飘的分量——还摸到了某种硬质的卡片,心下立时一清二楚里面恐怕都是他现在在外生活最需要的东西。
“那我就先回房间了,”他对上幽灵的目光,心领神会地笑道,“二位请继续吧。”
天使向外走去,经过鬼旁边时听见对方低低“啧”了声,马上笑眯眯地睨了他一眼。
所谓两看生厌——也不过于如此。
虽然他还莫名其妙地怀揣着点兴趣,不过,反正除非集结也没机会见面了,这样想想倒是有点遗憾。
在这之后,他的生活就走上了正轨。
幽灵帮忙解决了他的身份——名叫水野悠真的心理医生,事务所也在对方的资金支持下运营得蒸蒸日上。
虽说加入了伊甸这样的组织,天使却感觉自己更像是在被放养,从来没接到过什么活动或是任务的通知。
唯一的实感来自于那天“新人见面会”上被魔女拉进的群聊和后来交换的联络方式。
作为最晚加入的新人,想跟大家的关系更好也无可厚非——至少天使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群聊里不常有人说话,但他私下里跟其他人的交流从来没少过。
和朝夕相处过的幽灵自不必多提,出于尊敬,他不过是必要时才去找对方,而后者也从始至终的言辞温和。
他有心接近年龄相仿的魔女,这一点在组织内也成了个公开的秘密,可依天使的个性,交际又仅仅停留在邮件交流上,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说得清。那边也是偶尔聊得有来有回,距离有所拉近,态度却没怎么松动过。
令人意外的反而是狼。
跟最开始的冷淡印象完全不同,聊过几次后,那位“狼前辈”的言谈也变得热络起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总在吃穿上打转。所幸他平时接诊的女性患者相当多,像这样的话题也了解得不少。
至于鬼……
天使实在很好奇对方收到自己的讯息会作何感想,然而,每一条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断断续续地过了差不多一周,他坚持骚扰的兴趣也终于淡了,干脆决定在收手前干票大的。
[幽灵先生让我转达一下,有重要的事要指派给你哦。]
试探性地发过去后,本以为又是跟之前相差无二,但过了一会儿,消息界面内第一次出现了来自对方的回复。
[?]
瞧着那个问号,比起感叹言语上的吝啬,天使的内心简直是震惊有余。
——不如说这家伙居然真的有在看?
以及,他怎么还没被拉黑。
压根没想过下一步要做什么的天使反应得挺快,他随手打出一串他家附近的地址,说指定要在那里集合,在干脆放鸽子和到时候当面嘲笑这两个听起来都很诱人的选项之间举棋不定。
还不等他做完选择题,又过了几分钟,手机震起来,来电显示是幽灵的号码。
天使:“…………”
早该想到的,所有行动的指示和命令都是幽灵在下达,对方只要去找这位参谋确认就直接露馅了。
他理所当然被幽灵苦口婆心地说教了一顿,大意是虽然不会插手成员间的交往,但还是不要这样恶作剧——最后又问近况如何,需不需要帮忙。
……他觉得自己那点雏鸟情结产生得也不是毫无缘由。
天使在那以后就收敛了不少,隔三差五的骚扰发现鬼依旧已读不回就彻底作罢。
他的生活成了他最厌恶的波澜不惊,时不时感觉行将踏错一步就要坠下万丈深渊。天使只觉得在一切还尚未明了的如今结束还为时尚早,干脆靠那些难得寻到的乐趣将将吊着。
他不在乎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中如何评判,只是单纯讨厌麻烦缠身,每次都会做到最干净又无可挑剔。
要说转折点,天使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原因无他,实在是日期有趣到耐人寻味了。
没人会说他不是个完美的约会对象,尤其是在年轻帅气又多金有为的光环加持下。当天的那一位似乎尤为满意,揽着他的手臂被哄得笑声连连。
有敲锣打鼓的庆典声远远传来,这跟他们都没多大瓜葛。晚餐后,他自然而然承担起了送女方回家的义务。但经过某条小巷的巷口时,他在偶然间一瞥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天使的记忆力极佳,更何况换谁也不可能忘记一个差点把自己压在墙上掐死的家伙。不过,在那时候,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为自己的走神道歉后就继续了刚才的笑语。
女孩家离得不远,他微笑着婉拒了对方邀他上楼喝茶的提议。
——都是成年人,不会有谁听不懂这样明显到露骨的暗示,他也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失落。
但仅此在他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恰恰相反,在天使站在楼下等那扇窗内亮起灯才转身离去时,升起的想法是这段关系结束在这刚好。
他家在反方向,原路返回就又经过了先前的那条小巷。
满以为对方早就已经离开,但在好奇望过去一眼后,他不失惊讶地发现那个几乎跟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还在原地。
停步,稍转,天使径直拐入巷口——一如他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似的。
一踏进去,他感受到那压抑着什么般的呼吸,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就明白了对方为何停留得如此之久。
“盂兰盆节捡到‘鬼’……”
天使双手插兜,言笑晏晏地开了口:“这黑色幽默可不好笑啊。”
他无所谓地对上对方在脚步声接近的一瞬间所投来的视线,那凶光在听清他的声音、看清他的脸后有所收敛,但也只是有一部分转为了烦躁。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天使耸耸肩,“好好的约会回家路上怎么碰见了个煞星,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对方只是捂着腹部嗤笑一声——原来伤在那——然后似乎又因为牵动到伤口而轻微地咳了两下,“那就快滚。”
“但是谁让我好心呢?”
天使恍若未闻地笑起来。
“还没到完全动弹不得的地步吧。”他反手向身后指了指,“这里太暗了,那边有家旅馆,我去开个房间,等给你消息了你自己想办法过来,然后我帮你处理一下。”
才怪。
“好心”这个词永远都不会存在于他身上。
他只是想看看,那个“鬼”被讨厌的家伙帮了会是怎样的反应而已。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平淡而没有任何波动,那根本不是他所期许的结果。但在失望的另一面——
那家伙居然会说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差点手一抖把整瓶酒精全洒伤口上,还好应急得够快稳住了。但紧随而来的就是想抬头看看对方是不是被另外的什么人给附身了,当他望见的仍是鬼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瞳,心里第一次真正起了点探究的欲望。
无趣与好奇,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分列天秤两端,上下摇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一方更重些。
事情有一就有二,鬼那阵子似乎就被派遣在附近执行任务。天使第二回在外头碰到他,是在同一片街区的不同街道。拎着购物袋准备抄近路回家的天使跟靠在水管管道上的鬼狭路相逢时,双方都是一阵沉默。
鬼:“怎么又是你?”
天使:“哎呀,还比不上鬼前辈阴魂不散。”
“庆幸碰上我吧。”他凑过去看了一眼胳膊,笑眯眯地直起身,“不然毒可没那么好解呢。”
那天分道扬镳前,他宽宏大量地告诉对方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可以直接找自己。但鬼也不是总停驻在一个地方,中间只有过一次,动弹不得的那次……是第二次。
他从来都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发展。
水野医生向来信奉不把生活上的情绪带到工作里,反之亦然。
但天使不是。
这将近一个月来向他示好的异性同性全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过去,说到底他以前那么做也只为了有趣,这阵子心情都糟糕得可以,哪还有想法做这些。
自打鬼从他家离开,两人就再没联系过——他们的关系原本也理应如此。
他已经知道鬼虽然会看短讯,但几乎从来没个反馈,撑死不过就是回个句号问号,找他帮忙时发的地址说不定都是创造那家伙的新记录了,谁人能不说一声与有荣焉。
天使想想就讽刺地笑出了声,他才跟房屋中介挥手道别,准备往车站走去。
这套两居室还算是符合他的需求,他不缺钱,习惯每过一阵就换个新住处,权当是换换心情,正好也不用想在那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今天下班下得晚,在看完房后天色就几近入夜。华灯初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陆续亮起,来来往往的行人装点着这座不夜城,他瞥了眼对面的车辆,不疾不徐地穿过十字路口。
地铁站道口分流了大部分人群,越往巴士站台走就越僻静,巴掌大的屏幕散发出微光,让独自一人的街道也稍稍热闹了点。天使后来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收起手机后为了活动一下脖子而回头。
他凝望着不远处的转角。
一次是巧合,两次勉强说成缘分,第三次……又算是什么。
也许他现在该转身就走。
这样想着,天使往那边迈开步伐,靠近了墙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
才刚刚说出第一个字,就被听到声音而霍然转身的那人就猛地攥住了手腕,他跟着向后跌去——天使被拉扯得稍一踉跄,后背紧贴上对方胸口,整个人都被牢牢按着,连嘴巴也被另一只手给捂住了。
“闭嘴,”黑暗中,他看不清也没法看到鬼的神情,这家伙比他还高点,“安静。”
不用想都知道这表现肯定不是寻常状况,天使干脆放弃了挣扎,巷内一时间静得只听闻得见他们俩的呼吸声。
然后,过了没两分钟,似乎有一连串的脚步声——最起码两人起步——从街口掠过。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他们,直到那声音远去一小段时间,背后的人才松开了手,逃出桎梏的天使做了个深呼吸。
还不等缓过劲儿,他就嘲讽起来:“不愧是鬼前辈——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啊,对了对了,哪天预感到自己要死了记得叫我一声,我会勉为其难去告个别的。”
“放心,”鬼冷笑,“在那之前我肯定先宰了你。”
“是吗?那就先谢过了。”天使挑眉闻了闻,“我说啊,你什么时候能全须全尾出现在我面前?”
铁锈般的腥气来自眼前人的肩膀——虽然伤得不算严重,但这天气不好好包扎恐怕会感染。
“就你话多?”鬼睨他一眼,“往后面站。”
他似乎仍在提防那些人去而复返,墙面投下的阴影里浮现出金属冷硬形状。天使眨了一下眼,他在鬼之前暂住的时候就发现两人惯用的枪支是同一型号,虽然不会因此觉得高兴……不过确实有一种诡异的投缘感。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医生——尽管用这个为自己随身携带手|枪来辩白好像无力了点。天使抽出自己那把的时候,鬼只是淡淡瞥了过来。
“小心点,以你那力气别被人把枪夺了。”
“……没学过格斗真是抱歉了啊。”
天使皮笑肉不笑道:“那他们得先有能近身的机会。”
生活在这样的黑暗面里总是小心为上——一路确认下来似乎证明是他们多虑了,天使看着街对面的灯红酒绿,干脆脱下了外套。
“老规矩,就那家酒店,”他直接把衣服往对方肩上的血渍一扔,“你自己将就着挡挡。”
此前早就这么干过不止一次,两人都可谓是轻车熟路。虽然估摸着能力应该够用,天使还是先去了趟楼下的药店,然后才在从前台离开的路上把房间号码发给鬼,进去以后没坐多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以前的治疗还真的只是治疗,然而如今,在已经变成这样关系的情况下——之后再往下发展似乎也理所应当。
依然是他挑衅在先,依然是鬼忍无可忍到直接把人拉扯压在了墙上。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挣扎全都成了徒劳。
他讨厌屈居人下,但……
他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两人在身体上确乎是某种意义上的合拍——前提是鬼不会发挥他那酷好折磨的恶趣味。一切结束后,天使挣开鬼的手,漠然地从床上坐起身,抓回被对方丢到边上的衬衣穿好又一颗颗系上扣子,在不小心碰到脖颈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拧起了眉头,“你再敢往我脖子上咬试试。”
然后就听见鬼反问。
“你还想有下一次?”
天使:“………………”
……这家伙是这种性格的吗?!
“……闭嘴吧你。”天使被噎了下,庆幸自己还留了点能力,免得痕迹留在那里见都见不得人,“我走了,你也赶紧点,祝你别被仇家找上门。”
“该杀的都杀了。”
鬼斜眼看他,“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担心他?
天使冷笑一声,拿起包就往外走,管都没管地上沾了血的外套,处理证据这一手上,鬼比他熟练。
他怎么可能担心这家伙,非要说,也不过是担心这家伙死了他会无聊罢了。
勉强拼凑出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他和鬼在这之后再没见过面,平素的通讯软件上也是秉持先前作风,谁也不搭理谁,互相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
接到幽灵全员集结的消息是在两周以后,此时据天使加入已经足足过了半年,终于第一次有机会参加组织的活动。
挂掉电话后,他秉持着水野医生那温柔的面具冲房东太太歉意地笑了笑。
——他最后没有退租那间公寓。
他一定是疯了。
天使想。
不然根本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看着被塞到夹层的公寓钥匙随着缝隙闭合而隐去了光芒。
只是凑巧而已。
他凑巧搭错了某根神经,所以才会鬼使神差地在合同另一端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样想着,那种无法理解的心烦意乱也平复下来。
走吧。
拉杆箱滚轮在地面上碾出哗啦啦的声响,天使最后回头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毫无留恋地转身进入了电梯。
——去怪物们的理想乡。
第三次是命中注定(?
天使:?
前日谈就到这里啦,下接隔壁《恋与克苏鲁》的邪典正篇剧情
下章开始是后日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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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蜘蛛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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