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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自欺欺人的理由 ...

  •   晚上,我抱着被子回到之前的卧室。

      论文时觉得有些口渴,脱口而出:“小溪,帮我倒杯水。”

      许久不见人回应,扭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这才想起夏溪和她妈妈在外面聊天。

      又想起她妈妈的话,我按着太阳穴,人生第一次觉得遇到了坎。

      而且这个坎儿,不是依靠我的智商或者努力就能解决的。

      很棘手,难……

      夏溪趁她母亲洗澡时跑进来。

      我抱着她坐在腿上,埋在她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熟悉的香味,让我安心了不少。

      “安安,我妈年级主任当惯了,说话一直强硬,你忍忍哈。”

      她搂着我的脖子,安慰我。

      我故意说:“还好我留了头发,不然就难解释了。”

      两年前得知夏溪喜欢我后,我就没剪短发了。

      因为从那时开始确定,我已经不必维持一个男性化的特质,以此保证我对夏溪的吸引力和安全感。

      手上下抚摸着对方后背,我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小溪,你妈妈让我劝你回去。”

      不知为何,说完还是觉得难受,眼眶也酸涩起来。

      明明没发生的事……

      为什么会如此惶恐不安呢。

      夏溪抱紧我保证:“安安,我不走。”

      可是,这次的保证不同以往,并没有让我感到安全感。

      今天见到夏溪母亲后,我才意识到她对夏溪的掌控欲多么得大。

      我理解夏溪为何迟迟没有向他们坦白了。

      这样的父母早早为子女规划了轨道,并且不允许偏离分毫,他们就像操控木偶一样控制着子女的人生,最不在意的就是违背子女意愿,而是担心操纵线的失控。

      难以想象,若是夏溪出柜,他们会不会如论坛上很多例子般,把女儿锁在家里,甚至送去相关机构纠正治疗。

      我下定决心:“夏溪,你别告诉他们,这事我们慢慢磨。”

      就算开口,那个人也必须是我。

      我宁愿夏溪在旁人眼中永远无辜。

      让那些愤恨和谩骂都朝我来吧,我本就是诱惑她,将人拖入地狱的撒旦。

      想着日后可能遇到的阻力,我开始琢磨办法,忽然夏溪主动吻住了我。

      让我想起南湖会堂台阶角落的那个亲吻。

      夏溪嘴唇柔软冰凉,舌尖轻轻擦过我的上颚,试探后又悄悄离开。

      我条件反射含住纠缠,感觉像软糖甜丝丝的在口腔化开。

      扣住她的腰,克制着呼吸,小声喘息。

      还得分神注意外面的动静,免得被人发现。

      微微放开夏溪,嘴唇擦过她的脸颊,我笑着问:“像不像偷情?刺不刺激?”

      夏溪揪我的手臂,红了脸:“瞎说。”

      我嘿嘿的笑,搂着她的脖子,没有进一步动作,就是这么抱着。

      夏溪明显有些不可思议:“这就结束了?”

      我轻拍她的后背:“嗯。”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等阿姨走了再算总账。”我微微后仰,勾了勾夏溪鼻子,“我先忍着。”

      夏溪眼睛瞪圆,抿嘴笑道:“原来你能忍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急不可耐的色鬼。”

      听见这话,我顿时后悔,暗道失策,恨不得时光倒流收回刚刚的话。

      因为之前每次,我都是以忍不了的借口来寻求发展。

      唉,看来以后要另寻借口……

      夏溪母亲一直没离开,她说请了一个月的年假,专门来陪夏溪。

      我也就一直睡书房,偶尔夏溪晚上偷溜过来,我们稍微温存片刻,却从不敢过于放恣。

      四月十四日,玉树地震。

      两年前汶川地震,虽然我申请去前线,可并没被批准。

      张伯说,我这个资历去了也只是在救护车上跟着转运病人,还不如把手上的研究项目给结束,更有利于个人发展。

      这次张伯直接建议我参与,我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加入了张伯的团队。

      他说,我学术资历已经远超平辈,如果再有这个经验,明年就能特提为主治。

      一直以来,张伯对我的事业规划比我还上心,很多前辈感叹,说我避免了许多弯路,绕过不少坑。

      我发自内心地敬重张伯,也很感激他对我的栽培。

      得到通知后,我就赶回家收拾行李。

      夏溪得知消息后提前下班,说一定要送我。

      看她红了眼,我拍她肩膀安慰:“没事儿的,我跟着大部队,不会有危险。”

      “那也有余震啊……安安,你能不能不去啊?”

      夏溪哽咽,抓住我的手。

      “怎么能不去?我知道你担心我。没事儿的,我们医院去的人挺多,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说夏溪越难受,最后竟抱着我哭起来。

      我知道她是担心,也看出她害怕失去我。

      毕竟新闻上说的地震强度达到7,且玉树属于高海拔地区。

      “没事儿。”

      见夏溪哭的梨花带雨,我给她擦泪,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和耳朵。

      抬眸时,看见夏溪母亲站在门口。

      她看着我们,一脸震惊。

      “你们……”

      “抱歉,我……。”我拉着夏溪起来解释,第一个想法就是全揽在自己身上,“阿姨,一直都是我……”

      我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你要去支援吧,是不是赶时间啊?那得抓紧,快点儿吧。”

      那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阻止我挑明。

      后来我才明白,很多事情,一旦戳破,就像决堤的大坝,再无挽回的可能。

      夏溪母亲明白这点,所以选择避开我的回答。

      她只要自欺欺人装作不知道,就还有回旋余地。

      可当时我不懂,也来不及多想。

      那时主任的电话恰好想起,我领着包匆忙离开了家。

      玉树地势偏远,幸好零八年玉树机场新开通,我们做的空中专线赶去。

      我在医院就是住院总,救援中心没有分配我去前线,而是驻守在一个县城的二甲医院。

      灾后72小时,是最为困难,也最为宝贵的时段。

      一天二十多台的手术,其中大手术约5-6台,我基本20小时奋战在手术台,撑不住了就下台更换主刀,轮流喝水休息。

      我是名医生,已经见惯了血肉模糊。

      即使如此,有时面对那些送来的现场伤病患,还会难以直视。

      至今,我都难以描述当初的震撼,和心底涌上的无力。

      地震,也许是仅次于战争的残忍。

      听说前线有个负责转运的年轻医生,被灾民伤体的场景刺激,当场晕厥。

      最让我们觉得敬佩的,是四川来的援助队。

      他们好像永远不会疲惫,一直都是精神抖擞的模样,头四天从没见他们闭眼休息过。

      休息时我开玩笑,说我们是拼命,他们是不要命。

      张伯叹气,说当然不一样,我们是来支援救助的,而他们是来报两年前的恩情的。

      一个月后,我回到江城。

      夏溪妈妈半个月前已经回去了,她让夏溪考江城的编制,夏溪为此很是不满,埋头蹭着我的肩膀,抱怨了好几次。

      六月,夏溪公司机构重组。

      江城分公司被撤,之前培训过的可调往上海,其余员工按工龄赔偿辞退。

      夏溪愁眉苦脸的对我说:“唉,这要去上海啊。”

      我正在炒菜,见她小脸皱巴的和核桃一样,忍不住捏了捏她下巴:“那你想去吗?”

      “我……”夏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回答,反而抱住我,仰头眨巴着眼,“安安,你怎么看?”

      夏溪总是这样,干什么都喜欢问我的意见。

      “我觉得这份工作各方面都不错,实话实说,在江城很难找到与之匹配的,但去上海的话……太远了,你回来不方便。”

      我隐晦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希望夏溪离开……

      “咦,上次我能出国学习,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夏溪捏住我的脸,嘿嘿笑着问,“怎么这次舍不得我啊。”

      “情况不一样。”我扣上锅盖开始焖菜,拉着她坐下,“这出国呢,可以忍受一时的困难,学习的东西或者简历是能利用一辈子的,而这次我看不到什么好处,无非就是留了个工作。”

      我如此分析,见夏溪听得认真,甚至还点头附和,心中猜出对方的选择。

      应该……不会走了。

      夏溪月底拿到辞工补贴,开始找新工作。

      接下来的一年,我们的生活悄然改变,可身处其中的我,丝毫没有察觉风浪袭来前,那空气中暗藏的涌动。

      茶过半盏,赵珂托腮听着,显然已经入神。

      我敲了敲桌子:“故事好听不?”

      赵珂点头,半晌察觉我语气不对,又急忙摇头。

      他很可惜的说:“安知乐,如果夏溪去了上海,凭你的能力过两年再去那儿找个医院也不难,说不定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呢。”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发现已经凉透,又皱眉放下。

      我不喜欢立下若是当初的假设,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徒劳的幻想。既无用又耗费心力。

      虽然在夏溪身上,我暗地设想过无数次不同的可能。

      不止赵珂刚刚提出的,甚至更早的选择上,我也有不少妄想。

      如果博士第一年,我就听张教授的出国深造,过几年就能等到夏溪出国学习,说不定我们就会定居国外,甚至结婚。

      如果我听高中班主任的,当初读经济管理而不是学医,那我就能很轻松的陪夏溪去任何地方就业。

      如果……

      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我们已然如此,无法改变。

      只希望在平行时空,与我们选择不同的她们,能有幸福的结果。

      “安知乐,其实我挺奇怪的。”

      赵珂的话打断我的思绪,他双手五指交叉,大拇指不断旋转着,这是他想事时下意识的动作。

      “以我对夏溪妹子的了解,她不是一个决绝的人啊。”

      赵珂瞪大眼睛,神情困惑。

      “你说太忙忽略了她,说没时间陪她,也许是理由,可不至于直接就离开你啊。在我看来,夏溪她挺善解人意的,不会单单因为这就和你分手。而且她走的那么干脆,不应该啊。”

      我当然知道,夏溪离开不止因为这点。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其他的。

      我也没有机会问清楚。

      那时我必须找到一个支点,一个可以洗脑自己的理由。

      那就是,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夏溪才会离开。

      不是不爱我,只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我。

      若非如此自欺欺人,我根本撑不过那几年。

      就这么想着,潜移默化,从心理上接受了这种说法。

      晚上,我和赵珂在江边散步。

      他说起小男友的事情:“我想通了,有些事情勉强不来,没必要作贱自己,也恶心了别人。”

      我静静听着他说,没说‘未来一定会好点’‘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等等,那些假大空的鸡汤敷衍他。

      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三十四五岁,早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

      更何况童话故事里,幸福生活下去的只有公主和王子,没有公主和公主,王子和王子。

      我们坐在台阶上,打量着来来回回的行人。

      教小孩走路的夫妻,对着江面自拍的情侣,还有缓缓散步的老人。

      形形色色的世俗幸福。

      赵珂忽然哽咽,他仰头捂着眼睛,明显不想让我看见他哭。

      “安知乐,我觉得过不下去了,好难。”

      察觉对方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我开始安抚他。

      “夏溪走后,我也觉得活不下去了。后来出国见了些人,发现其实没有任何人的人生是简单的,只不过……”

      见赵珂泪水从指缝流出,我从包里抽张纸递给他:“我们这些死脑筋不知变通的,格外难而已。”

      诚如我所说,我与赵珂无法欺骗别人,也不能欺骗自己,若找不到同伴前行,注定此生孤独。

      见赵珂哭的难受,最后我破天荒给他画了个饼:“一定会苦尽甘来的。”

      明明刚刚还觉得安慰最是无用,可此刻除了这些话,其他的更难开口。

      虽说忠言逆耳,可没人愿意在脆弱无助的时候,还要睁眼看清那残酷不堪的现实。

      精神上的吗啡,即使不治本,可偶尔麻痹一次,也能当做救命稻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5 11:24:03~2021-05-15 20: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42687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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