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万元户（重生）》青恬

4、第 4 章

　　正是种晚稻的时候，桑桑将裤腿挽到膝盖上，露出一截莲藕般白皙匀称的小腿，蹚进田沟的泥水中，将李俊才用水车摇上来的塘水引流到自己的田里去。

　　她专心的匀沟引水，往后退的时候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个人用手托了一下她的腰，让她不至于被撞倒。

　　桑桑站定后转身，一双忧郁的眼睛盯着她，盯得她像在大热天里掉进了冰窟窿，她原本今天已经听够了闲言碎语，此时看到毛顺荣，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干什么？走开。”

　　毛顺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神情十分不屑：“想钱想疯了吗？连毛凤男那种男人也嫁。”

　　桑桑对他没好感，懒得跟他说话，更懒得跟他解释，“关你什么事，滚。”

　　毛顺荣认真端详了她一眼，用看一只正在扑火的飞蛾的眼神看着她，说：“我不过是看在你昨天傍晚帮我跑回村里喊人救我的份上，提醒你，你自己要作死，随你便。”

　　桑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是你，知道是你，我不会去村里叫人，而且，说实话，我后悔了。”

　　她巴不得毛凤男绝种，恨意之下也难以兼顾这个少年是不是无辜，在桑桑的眼里，他是毛凤男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原罪，这个原罪足于让他死了，她也毫无同情可言。

　　桑桑说完这句实话，看到毛顺荣原本忧郁的眼神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他似乎嘲讽了一下自己，随即恢复正常神色，还想说句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桑桑后知后觉的想，毛顺荣一定是以为她在盼毛凤男唯一的儿子死了，这样她嫁过去就没什么财产纠纷，不过他爱误会就误会吧，他怎么想没什么要紧的，毕竟他不是重要的人。

　　桑桑转过身去准备继续干活，看到李俊才坐在身边的田埂上抽烟，看样子已经她和毛顺荣的对话，他全部都听了个遍。

　　他拍了拍身边的田埂，让桑桑坐下。

　　“歇会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

　　桑桑将头上的草帽正了正，随手从田埂上摸出一瓶水来，坐下喝了几口，听到李俊才叹了口气：“唉，桑桑，毛顺荣说的没错，毛凤男不是好人，更不会是个好老公，依我看，咱们这对你中意的男青年很多，你挑个人品过得去的中意的人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人啊，最怕的就是拿自己的青春或者美貌去获取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大概率最后都会输得很惨，你妈妈没什么文化，不懂，你好歹是初中毕业的人，这点道理也不懂？”

　　桑桑没有说话，前世李俊才不是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李俊才这个男人，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从来不像戴春荣那样能够将想法付诸实践，所以虽然私下里都在劝桑桑找个其他人嫁了，但在戴春荣逼迫桑桑嫁给毛凤男时，他是一点作用也发挥不了的，有句话戴春荣说得没错，李俊才是最没有担当的。

　　桑桑知道不能跟爸爸李俊才商量自己的真实想法，李俊才毫无心机，很容易被戴春荣套话，要和戴春荣过招，自然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做一朵白莲花了。

　　桑桑站起身来，不谈这个话题：“爸爸，再车点水，日头高了，车满田了咱就回去吃午饭吧。”

　　李俊才有些失落的起身，他问了一句：“桑桑，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很没用？”这种大事都不愿意跟爸爸讨论了。

　　桑桑不想李俊才难过，“爸，没有，我知道你希望我过得好。”

　　李俊才确实从桑桑这句简单的话里得到了安抚，继续到水塘边去车水了。

　　桑桑也继续弯下腰去匀沟，她匀得十分认真，就像是为自己未来的道路扫清障碍一般，将沟里的淤泥都掏出来搭到田埂上去，匀出一条通透的田间小沟来，清澈的塘水涓涓流过，去向水田里。

　　中午回到家里，戴春荣已经做好了饭。

　　桑桑闻到了肉香味，然后看到堂屋里坐着四婶和毛凤男。

　　四婶笑着去拉桑桑，指着摆在家里显眼位置上的肉、面、崭新的自行车和缝纫车等物品，说：“桑桑，看看这些东西，都是毛凤男拿过来下聘的，你看看这辆自行车，凤凰牌的呢，还有那缝纫机……”

　　桑桑打断她的话：“凤凰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再好也不是我骑。”

　　戴春荣心想，这死妮子，是想我将这辆自行车陪嫁陪过去么？

　　毛凤男看出戴春荣的担忧，立马接口说：“桑桑要是喜欢，我等下就去买辆女士的。”

　　桑桑冷冷道：“人还不是你的呢，着什么急。”

　　毛凤男也不尴尬，他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喜欢，我是什么都愿意送给你的。”一边说一边掏出来一根澄黄的金项链来，那金链子在这家徒四壁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惹眼。

　　戴春荣和王琴的眼一下就看直了，心里直呼：“我的天，这条项链可真够粗的。”

　　就连李俊才也在心里想，毛凤男为了娶桑桑，真舍得下本。

　　刚仔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他一直在学校里，还没有经历社会的残酷，对金银和钱其实没有太深的感触，只知道这些东西好，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引起人多深的贪念，他看着这三个大人的表情，心里鄙夷了一下，心想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老话是没有错的。

　　毛凤男起身想要帮桑桑带上，还没走到桑桑身边，桑桑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根项链这样粗，款式老土得很，你给我妈吧，我喜欢细一些的，款式新颖一些的。”

　　毛凤男立即将金项链转身交给了戴春荣，笑着说：“是我想得不周到，像桑桑这样俊的，自然是要戴款式好看的，也不能太细，粗的也肯定有款式好的，我托人到城里金店去买。”

　　戴春荣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王琴在旁边眼红得不行。

　　来了几个隔壁邻居来看场面，听到桑桑和毛凤男这两句对话心里想这姑娘心思真细，可真够厉害的，轻易的就又争到了一根金项链。

　　毛凤男继续说：“金戒指、金手镯、金耳环我今天已经托人去城里买了，结婚的东西置办置办，就定个日子下来，把婚结了，你看怎么样？妈？”

　　来家里的邻居们莫不被这一声“妈”叫得笑起来，心想毛凤男这家伙脸皮真厚，叫“妈”居然叫得这样顺口。

　　戴春荣的年纪还没有毛凤男大，这时冷不丁听他喊一句妈，直听得满脸通红，心里尴尬得不行，面上强自镇定的应道：“行，行，就挑个日子把事办了。”

　　由于李俊才实在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毛凤男就没再象征性的喊他一声“爸”来商量了。他又从兜里掏出来3200块钱，一张一张的点给戴春荣，说：“妈，我知道刚仔上学要学费，这3000块就留着给刚仔叫学费，剩下的200块给桑桑置办一些嫁妆，结婚的时候场面好看些。”

　　戴春荣觉得毛凤男想得真是周到，怪不得在赌场上的运气这样好。

　　这时桑桑说了一句话：“妈，这是毛凤男给你的，你收好了，不用给我，我一分也不会拿。”

　　原本戴春荣就不会给她，桑桑这时等于说了一句废话，但是今天有邻居在场见证，这句废话非说不可。

　　说完这些话，一家人连带着王琴和毛凤男都上桌吃饭，今天烧了一大碗红烧肉，还煎了一条大鱼，几个菜园里自产的蔬菜，鱼和肉自然是毛凤男买来的。

　　戴春荣频频给毛凤男夹肉，毛凤男一边吃一边劝：“桑桑多吃点肉，瘦得风都能吹过河了，看着真让人心疼。”

　　桑桑并不理他，她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讲。

　　到了晚上，戴春荣打着手电筒拉着李俊才跑到隔壁村的毛凤男家里去看《西游记》了，刚仔坐在堂屋里点着煤油灯看小说。

　　桑桑拍拍他：“刚仔，你怎么不去看电视？”

　　刚仔抬起头看她，见她神情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就好像今天中午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反问：“姐，你怎么不去？”

　　桑桑故意逗他：“我结婚之后天天可以看，不在乎这一两个月的。”

　　刚仔明显有些生气，他转过身去不理桑桑。

　　桑桑拍拍他的肩，将他转过来，看他忽然间眼睛都红了，笑道：“你怎么不高兴了？”

　　刚仔的喉咙里似乎赌了一口气，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点哭音说：“姐，我不想你嫁给毛凤男，你不要嫁给她好不好，你放心，你就算没有男人可以靠，我以后可以养你，绝不会像妈说得那样饿死。”

　　桑桑心里有些感动，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这样孩子气的话，等他以后进入社会了，结婚了，是再也不会说出来的，就像爸爸李俊才再心疼自己，再不想自己嫁给毛凤男，也只是说让她找个其他人嫁了，绝不会说要养她一辈子的话，因为这话实在太孩子气，太不现实了。

　　只是越是孩子气不现实的话，反而越让人倍加珍惜这份心意。

　　桑桑看着他认真的说：“如果因为姐姐要靠自己生活，而没有了这3000块的学费，你会怪姐姐吗？”

　　刚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叫道：“姐，你说什么呢，3000块的学费总会有的，天无绝人之路，并不一定要毛凤男给才有，就算是没有，我不读大学，去做点别的什么，也决计是饿不死的，你要是嫁过去，我才会怪你一辈子，怪我自己一辈子。”

　　桑桑笑了，摸摸他的头，刚仔立马躲开，喊：“姐，不要摸人家的头，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桑桑笑得更欢了，还不是小孩子，说的那些话，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