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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心叵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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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陆菀刚到相府的街口便看见元祁与杜若一同乘上了去往宫中的马车。
元祁回头只见陆菀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往自己身边跑来,不禁内心发笑,故作威严地站在原地。
“王爷,妾身可否与您同去?”
按理说陆菀一个侧妃是没有资格参与皇家丧礼的,她自己也知道,可皇上死的蹊跷,她必须要去看一看,上一世皇上是六月初十驾崩的,而这一世竟提前了两日,这是究竟是为何?她要去探究清楚。
丞相大人正与太子一同操办父皇的丧礼,就说丞相大人劳苦功高,陆菀是前去探望的,倒也合情合理,况且他也想看看他这侧妃到底意欲何为,于是点了点头:“嗯。”
深灰色的宫墙庄严肃穆,宫中的侍卫也从暗红色的服饰变为了白色,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悲痛的神情,也不知是真是假。
整个皇宫都犹如一座死城一般鸦雀无声,宫道挂满了白绸,寂静的只能听到马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车驶过永定门后又经过了三道宫门,才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啜泣的声音,也不知是宫女还是后宫的妃子们,毕竟在大兴朝,皇帝驾崩,那些无所出的妃子是要被拉去陪葬的。
“不要杀我……”
“我不去我不去!”
“我才刚入后宫,我不是皇上的妃子……我不是!”皇宫的一角,几个侍卫正围着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几近癫狂的大喊道,她面容惨白,哭的梨花带雨,几个侍卫上前,她被吓得连连后退,随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元祁放下车窗缓缓说道:“这是父皇新封的贵人。”
陆菀觉得讽刺至极。
先帝在世时,这些人挤破头都想往皇宫里钻,哪个不是头顶珠宝钗环,风光无限?各个都以为自己能在宫里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如今,先帝驾崩,世态炎凉,她们各个都不想当先帝的妃子。
自古帝王多薄情,宫中人心叵测,有好下场的又有几个?
看看上一世的自己,即使位于中宫,不还是落了个悲戚惨死的下场。
“咳咳咳……”杜若面色苍白,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元祁握住了杜若的手,温柔的说道:“你素来体弱,不该与我一同出门的,若是沾染了风寒,怕是旧疾又要发作了。”
杜若抿嘴浅笑,摇了摇头:“王爷放心,我这身子无碍,只是父皇突然仙去,王爷切勿忧思过度了。”
陆菀看着马车内二人情深意重、你浓我浓的模样,倒真真像是一对璧人,只可惜了,元祁毕竟生在帝王家,他日若自己辅佐元祁登基,元祁定然也是后宫佳丽三千,只怕到时要苦了王妃了。
乾泰宫内众人皆是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太子一身素衣站在大殿之中,丞相大人居于左侧。
元邺道:“如今父王突然崩逝,朝中动荡,朕还需尔等老臣在朝中替我分忧。”
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如今皇上突然驾崩,也未曾留下继位诏书,太子立于东宫数年,乃是继位的最佳人选,皇上驾崩,太子继位,也算顺应天运。
随后几位老臣齐齐跪下道:“臣等愿辅助新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大兴国运昌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元邺未曾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站在一旁的丞相大人。
陆清远只是站着拱了拱手:“臣也愿辅佐新皇。”
“好!好!朕的大兴有尔等实属幸哉!”元邺大步走到乾泰宫的龙椅前重重一坐,两手放于分开的双腿之上,一股帝王之气油然而生。
陆菀看不懂元祁到底是何等表情,只见元祁跪地拱手说道:“臣弟恭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邺看着跪在地上俯首称臣的元祁,眼神中有一种复杂的神情,而眸底深处尽是杀伐之气。
元邺大袖一挥:“皇弟速速起身,诸多兄弟都不在了,我们几人更要相互扶持才是。”
陆菀在心中冷笑一声,陛下刚刚仙去,元邺便迫不及待地要登上皇位。
说起来,陛下膝下有八位皇子,大皇子最得陛下喜爱,只是十五岁就死在了边境的战场,二皇子有腿疾,从未出王府半步,六皇子早夭,连他父皇母妃的面都没见着。七皇子是个懦弱不堪又没有脑子的,一直依附于元邺,剩下的就是八皇子元吉,可元吉又是个贪玩成性的。
众多皇子中能与他搏一搏皇位的就只有五皇子元祁了,元邺今日刚登基为帝,就已杀意渐显,怕是日后元祁的日子不好过了,元祁表面上要与他这皇兄表演兄友弟恭,背地里却要随时防备他皇兄给他来一刀子。
但是她陆菀护着的人,元邺不能动也动不得。
先帝驾崩,元祁今夜理应为他守孝,陆菀和杜若也留在了皇宫。
月色渐浓,一个黑色的身影潜入了皇宫与陆菀会面。
陆菀不禁暗叹一声,她以为此人不会来,毕竟皇宫内院,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无法突破重重宫闱,进入后宫之中,可他却能绕过这些站到自己面前。
这玄诡城的人当真厉害!
她转头问向皎月: “人送到了吗?”
皎月: “送到了,都已经安排妥当,小姐放心。”
“好。”
不大一会儿,宫外火光四起,一片喧闹。
宫女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太后的慈坤宫走水了!”
陆菀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说道:“我们走。”
太子刚刚继位,太后的寝宫就被一把无名火烧了起来,且经过天密院的缜密查探,未见有人纵火的痕迹。怕不是天降厄运,大臣们一致认为此乃不祥之兆,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几个不怕死的老臣连夜入宫,跪在乾泰宫前,请求新帝延缓登基大典。
元邺怒不可遏。
可这把火烧的毕竟是他母后的寝殿,若他执意登基,便是要背上一个不孝的恶名,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了几位老臣的提议。
陆菀与黑衣人趁着宫中大乱,潜入了存放先帝棺椁的内室,她将袖子挽起用力一推,棺盖随即被打开,只见先帝面无血色,安详的躺在棺椁当中,肉眼并未见有何异常。
陆菀皱眉看向黑衣人,黑衣人从腰间掏出一排银针,他握着先帝僵硬的胳膊将一根极细的银针插了进去。
银针并未变色。
陆菀道: “太医说先帝死于心梗。”
“心梗?”黑衣人又将银针插入了先帝的心脏,半晌拿出银针又未变色,可见先帝并非中毒而亡。
黑衣人将先帝的尸身翻了个面,又来回检查了几遍,随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梗是最难查死因的,我也无能为力……”
先帝驾崩那日,陆菀曾在清心馆见过元邺,且清心馆的小二说元邺在清心馆足足待了半日,先帝驾崩之时,他并未在宫中,如今又请人验了先帝的尸身,也并未见到有何异常,莫非先帝的死真的与元邺无关?
“等一下,这是什么?”黑衣人将镊子拿出,从先帝的指甲边缘里找到了一条金丝,这金丝极短极细,陆菀根本看不出来,这到底是珠宝上的金丝还是衣裳上的。
黑衣人道: “这就是普通的金丝,先帝后宫奢靡,宫中贵人们的衣裳大多都有金丝的绣样,若是珠宝首饰上的金丝,那更是随处可见了,金丝价低,位份高的宫女便有多人佩戴这种金丝首饰。”
此事未免太过巧合,陆菀根本不信,于是问道:“皇室中人衣着考究,金丝又怎会随意断裂,又怎会恰巧掉入了先帝的指缝中?”
“你是觉得这个与先帝的死因有关。”
陆菀点了点头,她伸手用帕子将这条极细的丝线收了起来。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宫中这样的金丝太多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查起。”她有些落寞的往身后退了一步,恰巧碰到了棺椁旁边的烛台。
“什么人?!”屋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大喊了一声,随即内室的门被打开。
陆菀连忙拉着黑人退到了纱帘后。
几个侍卫慢慢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退无可退,唯有殊死一搏,杀了这些侍卫!
若不杀,便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暴露了,若杀,只要善后妥当,还有一线生机。
陆菀握紧了拳头,黑衣人也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二人对视一眼,便欲冲出。
“你们在此作何?”
“王爷!”几个侍卫停下了脚步,转身行礼。
“我等听到内室有动静,便前来一看。”
“哦?”元祁眉峰挑起,勾唇一笑:“让本王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父皇的棺椁前放肆。”
他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陆菀所在的纱帘之后,他慢步向前,缓缓将纱帘扯开。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举起匕首便欲一招致命!
元祁伸手将黑衣人挡住,几个侍卫并未看见纱帘后的异常,元祁侧目,只见陆菀精致的面容一脸冷冽的模样。
而后他转头向身后的侍卫说道:“怕是你们听错了,本王并未见内室中有人。”
他左手挡住黑衣人,用右手冲着侍卫挥了挥: “你们退下吧。”
“是!”
陆菀不知元祁到底为何不揭穿她,但她隐隐觉得这并元祁不简单,也是个心思深沉的。她转头看向黑衣人,红唇轻启,缓缓说了句:“你先走吧。”
黑衣人看向陆菀点了点头,而后迅速消失在黑夜当中。
“王爷为何不揭穿我?”陆菀问道。
元祁反问道:“本王要揭穿你什么?本王的侧妃感恩皇上赐婚皇恩浩荡,故深夜前来吊唁,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