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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心叵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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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菀一袭祥云瑞照地红衣,头戴与衣裳相衬的红色浅露,独自一人坐在欲钟楼外的茶摊等候,杯中的茶凉了一盏又一盏。
她右手撑着下巴闭眼冥思,左手食指不停的在桌上敲打。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陆菀缓缓睁开双眼,她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左手挽着袖子将茶盏放下起身离开。
玄诡城的长老被神秘人逐个放了出来,潜伏的三等杀手也开始从欲钟楼周围撤出,陆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勾唇一笑。
看来如她所料,此事已成。
不一会儿皎月便步伐轻快地从欲钟楼走了出来。
“小姐,成了。”
“嗯。”陆菀点了点头。
玄诡城城主明面上是为了玄诡城的事儿求助于她,暗地里似乎却是在助她成事,这又是为何?
陆菀想不明白,不过目前看来,这玄诡城城主对她并未恶意。
许多事她看不明白,也无从下手,只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前进。
夜色深厚,引路渡者将她们带离了玄诡城,递给了她一枚黑金色的令牌。
“梅花令一出犹如城主亲临,可号令玄诡城所有杀手,城主特意交代将此令交由阁下。”引路渡者黑布蒙面,缓缓说道。
梅花令?
陆菀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多谢。”
城主将这能号令玄诡城一众杀手的梅花令都交给了她……
这城主与她非亲非故又为何三番五次地助她?又有何图谋?
迷雾重重,扰的陆菀心烦意乱。
王府门口,一个约摸五十岁的妇人堵在门前。
皎月一看便知不妙,连忙捣了捣小姐的胳膊,冲小姐使了个眼色。
陆菀抬头见那妇人来势汹汹,不由眉头深皱,十分苦恼。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皎月,你小姐我又要费神了。”
“啊?”皎月抬头看了看自家小姐皱眉的模样又低头说了个“哦”。
看来今夜又有人要倒霉了。
“没想到这王爷的新妇竟然如此不守妇道,深夜才回王府,怕不是与那个男子苟且去了吧?”那妇人拦住了陆菀的去路,冷笑道。
“所以您要给我个下马威?”陆菀懒得听她强加的罪名,直白问道。
“老身乃王爷的姨母,也算是家中的长辈—”
“长辈?你便是那个死皮赖脸要赖在王府的长辈赵姨母?”陆菀打断了那妇人的话,讥讽道,这妇人来势汹汹,估摸着就是来给她闺女出气来了,陆菀也不想平白受着。
赵姨母见陆菀如此嚣张跋扈的模样,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你不守妇道,不尊长辈,我今天就要替王爷好好教导你!来人啊!”
“你一个外姓姨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也敢替王爷教导我?”陆菀一把揪住了欲前来制住自己的婆子,目光看向了赵姨母。
赵姨母先是一愣随即说道:“你又能作甚?”
“我好话已尽,你若再做纠缠,便别怪我不客气了。”陆菀松开那婆子,掸了掸肩上了尘土。
“二嫂嫂!”元吉站在门口挥了挥手喊道。
五王兄叫他深夜前来说有要事要谈,没想到竟然让他看了这么一出好戏,这赵姨母果然与妙娘是亲母子,连吓唬人的方法都是如出一辙,若他不做阻拦,怕是这赵姨母的下场比她亲女儿的更甚了……
赵姨母恶狠狠的瞪了陆菀一眼,随后谄媚向前说道:“呦,原来是八王爷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老身,老身好备着酒菜。”完全一副王府女主人的模样。
元吉摆了摆手:“不必有劳姨母了,本王找五哥还有要事。”
“好好好,那老身去通报一声王爷。”
元吉看了一眼陆菀,又看了一眼赵姨母。
可不能再任由赵姨母作死了,必须赶紧给她支走。于是说道:“劳烦姨母带路。”
赵姨母冲着陆菀冷哼一声便一脸笑意的带着元吉往元祁书房走去。
今日累的紧,陆菀坐在软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盯着案上的烛火摇曳,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皎月端水进去的时候见小姐趴在桌上睡熟了,王爷正安静地坐在小姐的对面,于是连忙关门退下了。
元祁眉头紧蹙看着熟睡的陆菀,今日在相府听到丫鬟们的议论才知陆菀的过去。
陆菀六岁,正值丞相陪同他的父王出征挞喇,于是陆菀的娘亲便带着她去明华寺祈福,路遇山体滑坡,她娘亲和一众的随仆都葬身在了乱石之下,独留陆菀一人,她拖着受伤的身体背着娘亲的尸首,一步一步从明华寺艰难地走回了相府,明华寺与相府所隔甚远,元祁很难想象的到,六岁的陆菀,那样瘦弱的身躯,该忍着多大的剧痛,才能从明华寺一路走回相府。
回到相府后,她怕丞相在战场分心,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独自一人办完了娘亲的葬礼,如此坚韧的性格,让元祁都折颜。
只是……
罢了,那些都不重要,如今菀儿就在自己面前,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元祁盯着陆菀熟睡的侧颜,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总让他不由的想多了解她一些……
她又为何要嫁给本王,又为何会夜夜梦魇?
诸多谜团在元祁心里萦绕,他怕对她动情,可他似乎已经动了情……
为她倾世的容貌,亦为她坚韧的内心。
元祁起身将软榻上的陆菀抱到了床上,替她盖好了被褥,坐在床边愣神了许久。
晨起,皎月试探性的敲了敲房门,小姐已经醒了,可王爷却不在。
“王爷呢?”皎月问道。
“王爷?”陆菀诧异,元祁怎会在自己的闺房?
“对啊,昨夜小姐在榻上睡着了,王爷守了小姐许久,小姐今晨起来未曾见过王爷吗?”皎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姐。
王爷昨夜来过?
罢了,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去哪儿都不稀奇,况且自己已与他成婚,这些都不重要了……
陆菀指向东侧的梳妆台:“皎月,去把梳妆台右侧的木匣子拿来。”
“是!”皎月将木匣子拿来递给了陆菀。
陆菀并没有接,只是用眼神示意皎月打开。
皎月打开匣子,一脸震惊的看向小姐,半晌说不出来话。
“如今我将卖身契还你,你可还愿意在这王府陪着我?”陆菀问道。
皎月泪水“唰”的一下从眼眶涌出,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小姐,奴婢愿意!奴婢愿意!!!”
陆菀起身将皎月扶了起来,将祁风早晨送来的白玉莲子糕递给了皎月吃:“我帮你想好了,你在这京都无依无靠,王府又是个是非之地,日后你若是想离开王府,便直接告诉我,我请爹爹给你许一个好人家嫁了你也算有家可依。”
皎月听闻此言,心中波涛汹涌,许多话哽在喉头,端着白玉莲子糕的手不知所措。
小姐竟然帮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
定然是祖坟冒了青烟,才让她遇到了个这么好的主子,与她同期来京都寻差事的姑娘们比,她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滋润了些……
陆菀望向皎月发红的眼眶,拍了拍的手,又递给了她一方帕子: “感恩的话不必多说。”
皎月接过帕子,强忍着又要涌出眼眶的眼泪,激动地点了点头。
“只是小姐……我们毕竟是在王府,昨夜又得罪了赵姨母……”
“不怕。”
“小姐,我看王爷对您甚好,还记得小姐爱吃白玉莲子糕,便一早差了祁风送来,只是您对王爷……奴婢斗胆,奴婢不知小姐要做何,只知道小姐交代了,便自有考量……可王爷毕竟是小姐的夫君,小姐可以试着接受王爷……”皎月不知道小姐交代了她那么多事儿究竟要作何,也不知道小姐到底积压了多少心事,她从不多问多言。
只是小姐毕竟身处在王府,一个女子若是夫君都不能做她的依靠,那该有多孤独,她不想小姐总是一个人落寞的坐在窗边,总是心事重重,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
小姐虽有玄铁般的意志,可她毕竟是个女人,皎月生怕小姐再这么扛下去,会生了心病。
她能看得出来,小姐并不像她自己对外所说的那般爱王爷,她也能看的出来,王爷待小姐是真的好,不然也不会发落了妙娘,总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苦熬着好。
陆菀没有说话,亦或者不知该说些什么。
爱一个人的代价太大了,这一世,她爱不起,她更无法接受自己将全部的心意放在一个人身上后,那个人决绝的离去,独留她一人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陆菀岔开了皎月的话。
皎月无奈地看了一眼小姐,点了点头:“嗯,那女子无亲无故,父母双亡,最符合小姐的要求。”
“功夫呢?”
皎月: “会些,长得貌美,为人也十分谨慎。”
皎月办事牢靠,她也放心,于是自顾自的描眉:“那那边的人呢?”
“家世清白。”
陆菀: “好,家世清白便好,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你就先将那女子养在那户人家熟悉熟悉,日后我有大用。”
“是。”
“宫里呢?有没有消息?”
“宫中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动,对了,柳家小姐前些天差了人过来,说是邀小姐会友去。”
陆菀点唇的手突然顿住。
如是……柳将军的嫡女,上一世,对她倒是真心的好,当时的昭华宫如同冷宫一般,元邺又说她病了,不让外人靠近,只有如是会偷偷差人送些东西过来……
她也许久未见如是了……
陆菀点了点头:“你说我明日便去……”
“是。”
“备着芙蓉酥,如是爱吃。”陆菀连忙招呼住了往外走皎月。
“是是是!”皎月笑着答道,小姐与柳小姐的情谊当真是让人羡慕,如今的闺阁女子大多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哪还有这样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