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1章 皇后 ...
-
白蜡城王宫，与其说是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不如说是个固若金汤的石质碉堡。四周砖石城墙高耸，中间的正殿拔地而起，借了背后的山势，如云龙出海一般傲然挺立着，气势宏伟异常。对于一个王国领袖来说，没有哪里比这更险要，更高贵。禁军层层镇守的前殿，气息凝重，空中连飞鸟都极其少见。它们像是感受到了肃杀之气，纷纷躲避着这里。一层连一层的殿堂延伸到高坡上，后宫的亭台院落被密布的树植遮挡，显得与世无争。
铄一大早起来，带着两名近身侍卫，拿了大包的金沙果，朝后宫深处走去。不想过多的抛头露面，他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行的路线，兜了几个圈子，在王宫东侧一个偏僻幽静的居所停住脚步。镇宅大石上，三个草写的红字——明心斋。望着亲切简朴的院落，铄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门口侍卫见是二殿下来了，忙躬身意欲进去通报。铄伸手拦下，笑着自己迈大步进去。在这座清新的小宫殿里，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王宫内那种让人窒息的氛围。拎着金沙果快步走进后院的休憩小室，他一眼就看见怡皇后正坐在窗前，手捧书卷静静读着。
明心斋内部空间不大，天花板由无数的木条巧妙错搭，整个穹顶上，见不到一枚钉子。红木屏扇左右矗立，显示主人清心寡欲的性情与高尚的审美情趣。
见母后读的入神，铄一时玩心大起，蹑手蹑脚溜进去，站在母亲身后。将手里的一袋子金沙果越过她的头顶，咚一声降落在桌子上。怡皇后被吓得一惊，忙回头，却见自己的儿子笑眯眯的站在身后。
“铄儿！吓死本宫了！你这孩子越来越顽劣！”怡皇后嘴上说着，眼里却满是疼爱之意，放下书卷拉儿子坐在身边。铄早上出来的急，就穿了及其单薄的一件袍子，被晨起的风一吹，脸有些红，怡皇后见了，不禁爱惜的拽过儿子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
被母亲宠着，铄心里美滋滋的，挑眉与她开起玩笑：“母后真是好雅兴，在这静心斋里大门不出的看书。眼看后宫都要改姓‘载’了，您还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啊。”随手拿起母亲阅读的书，见是一本经文，铄简直对她的沉着超脱佩服到五体投地。
“铄儿！修要胡说…本宫就是这清闲的秉性，后宫纷扰才懒得管。玉儿…把五果饼子端来，哦，对了！还有果茶。”怡皇后见了儿子心中欢喜，忙传唤外面的丫头为他准备些爱吃的点心。
“母后别忙活了，我早上用过早膳来的，不饿！”铄一边拦着，一边将进来的侍女遣退。侍女见英俊的殿下对自己轻轻一笑，一下子红了脸颊低头跑了。怡皇后见着，心里暗暗笑着，自己的儿子终究是长大了，也到了会让姑娘家心动的年纪了…
“铄儿，你今年…已是年界十九了吧，可有上心的人儿？”
“啊？”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这个，铄一时有些窘迫。上心的人…自己心里倒真的住着一个人，却估计是没缘再见了…子临，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我可是一直惦念你啊…
怡皇后没有等来儿子的回话，见他出神的冥想，心中欣喜。不过铄转而又变的神情郁结，她一时也不敢深问，转而言它：“铄儿，你父王不是叫你去中土督战么？你怎么还在宫中呢？”
“哦！锒不是在雁渡么？还用我去做什么？”铄一提及自己的大哥，满心的不悦。
“铄儿，锒怎么说也是你的皇兄，别说起来就像仇人一样。”
“哼！我没有他那样的皇兄！”说本就心情烦躁，听母亲提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大哥，铄不禁更加没了好脾气。“他的母后静与前金之界大侍卫杰私通成奸，私奔出宫，淫乱宫廷！真是什么样的母妃养出什么样的皇儿！”
“住口！铄儿！这些粗俗下人们的言语，岂是你一个堂堂金国二殿下说得的？”怡皇后呵斥着自己的儿子，心里一阵难过。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惹恼了母后，铄吓得噌一下站起来，大眼睛怯怯瞪着母亲不语。怡皇后平日脾气秉性甚是温和，就连铄也极难看见她发脾气，母亲今天这是怎么了？
“哎！吓着你了吧？坐下吧！”见自己的儿子委屈的站着，怡皇后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铄不敢再胡乱说话，默默的坐下。可他心里真的是不服，为什么母后要维护锒。他这个大哥，从小就不跟任何人亲近，作风更是糜烂得不行，金锒宫里的侍妾男宠堪比后宫，这样败坏王家名誉的败类，他为何说不得？
“铄儿，心里不服气吧？”怡皇后对自己的儿子了如指掌，轻轻一笑问道。
“…”被母后看穿心事，铄抿着嘴不言语。
“铄儿啊…母后刚入宫之时，这后宫阴冷的一片天地里，只有锒的母后静一个人，能让本宫觉得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怡皇后提及往事，一幕幕重现在眼前，竟如昨日。“当年她与大侍卫杰彼此相爱，是你的父王硬生生将他们两个拆散。静是个烈女子，她不会受人摆布的生活。你父王为了断掉她的心思，明着将杰发配西陲，看管西索隐雾原，暗地却在半路上将他处死。静皇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刚生下锒殿下不到三日！万念俱灰之下，吊死在静云宫内…”
“什么？上吊自尽？！不是说…她与大侍卫杰一起，私奔出宫了么？”铄惊讶的看着母亲忧愁的面容，不敢置信。母后嘴里说的，怎么和后宫传闻的版本，差距如此之大…
“呵呵！宫廷里的丑闻，都会被粉饰的很好。皇儿，不要被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所蒙蔽。有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记住了么？”抚摸着自己天真的孩子，怡皇后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铄儿太单纯，在这纷乱的朝廷内，可如何安身立命才好…
轻轻点点头，铄心里七上八下的复杂，没想到，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大哥，竟然还有如此一段纠结的身世，比其他，自己真是幸福太多了。
“母后，听说父皇最近…又新封了一名兰妃。传闻是个从炎之界朝奉入宫的绝色女子。这事您可知道？”
“恩，知道一点。载尚大人的女儿生性骄横，来一个也好，让她学乖一点。皇儿啊，这些宫内的琐事，我已经不愿再去过问了。他们喜欢争就让他们争去…”一提起后宫的纷繁琐事，怡皇后平静的心湖就掀起些许波澜。
铄乖又一阵点头，很同意母亲的观点。如今的金之界，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各郡行政管理混乱，许多附属州都出现亏空，盐务、税法和边防事务均需要彻底清理整顿。再说这白蜡王宫，载沅在后宫称霸，载尚父凭女贵，又倚仗金王的信任与放任，利用权术拉帮结派，培植亲信，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他明目张胆的私吞各地上缴的税金，索贿受贿，大量兼并土地，开设当铺银号，水运陆运皆有染指。这次朝奉进贡的物品，他估计又没少刻扣入自己的囊中。这些事朝中尽人皆知，却又无能为力。
“哼！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载尚老贼的家产堪比国库，生活奢华，大兴土木建造丞相府邸。为什么父王就不闻不问呢？”铄忿忿的职责。
“他依傍着陛下，懂得如何讨你父王的欢心，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他才得以登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如今羽翼日渐丰满，想动他很难…”怡皇后说着，迟钝了片刻，叹息道：“哎…这些也是你父王想要见到的，你就一点也看不明白？”
“啊？！父王培植载尚？！为什么？他就不怕那老贼谋反？”铄一时读不懂母亲言语中的深意，一脸茫然。
铄儿还是年少啊…怡皇后不禁暗暗叹息，手里比划一个息音的手势，压低声音反问道：“铄儿，你有多久没有见过你的舅舅了？”
“穆青舅舅？母后怎么会突然提起他？舅舅是兵马大元帅，统领金之界军权调度，当然没空回来白蜡…啊？！母后的意思是？！”铄貌似有些开窍，惊讶的双眼圆瞪。
“明白了？”
铄木然，心里升起一股寒冷的感觉，这本就阴郁的王宫，现在让他更加感到冷酷了。母后的意思，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父王，之所以培植载尚，是在做预防。预防的对象…就是他、母后、舅舅...‘皇后党’这个词，是会让所有帝王闻之变色的吧，皇后、王子、还有掌握兵权的兵马大元帅，这足以让他的父王感到坐立不安的恐慌。难怪舅舅从来不曾回到白蜡，那是因为，父皇将他永久钳制在外，也许只有如此，他才会感到踏实吧…
怡皇后说道无奈之处，还是忍不住叹息连连，“哎，你也不要太责怪你的父王，做一界之王，总会有自己的苦衷与无可奈何。所以你以后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鲁莽行事，你明白了么？”
“…”铄心里郁闷至极，紧咬着嘴唇不语。
“以前你还小，母后不愿让你为这些纷扰忧心，现在你长大了，有些事，要心里有数才是。好了，说了太多不开心的事，平白耽误了好心情，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拉着儿子的手，怡皇后尤有些依依不舍。
“是！儿臣…知道了。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告退。”铄起身告退。
母子本来愉悦的谈话，最后变得郁郁收场。铄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明心斋后殿里恢复了一片静谧。望着两袋子火红饱满的金沙果，怡皇后温馨一笑。铄儿长大了，开始懂得体贴别人了。她庆幸自己给他创造了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成长环境，在这纷扰的宫廷里，当一个能快乐生活的王子，实在是太难！
她突然想起了锒，静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自己能力有限，没有保护好静的儿子，她不会怪她吧…
一个从出生就背负骂名的孩子，在明里，他是无上荣光的金之界大殿下，在暗处，却被称作狐狸精生下的野孩子。这样的冷眼与蔑视，锒是怎么承受过来的？想到此处，她不由得一阵心酸，看看天色还早，索性去太皇太后那里坐坐吧。这偌大的白蜡城王宫，就剩下那一个地方，能让怡皇后感觉舒适安心了。
恍恍惚惚走在宫殿楼宇间，铄心里有些前所未有的苍凉。为什么，高高兴兴去见母后，却郁闷的回来。本来自己认为对的，现在看来不一定是对，本来认为错的，现在也觉得不再是错。自己心中那牢不可破的温馨氛围，竟然只是被自己的眼睛蒙蔽，一切的美好，就像玻璃，猛地坠下来，摔个粉碎，那样脆弱…
中土雁渡王宫行馆
锒昨夜愤然离去以后，便没有再回来。子临独自躺在重重幔帐之间，宽阔的大屋，幽蓝的灯火，陌生的环境。他心里紧张而苍凉，下一步该怎么走？没有人告诉他答案，这一夜，他想起了好多人，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小海，想起了沫川…既然眼泪流了出来，索性哭个痛快吧！心里一揪一揪的痛楚着，他瞪眼直至天明，枕边留下清晰的一片水印。
锒这一夜也睡得不好，心里总像有块大石头堵着，拿不起又放不下。天刚蒙蒙亮，他便爬起来，回到自己大屋的门口，问值班守卫子临醒了没有。值班守卫摇头说不知道，屋里仍旧没有动静。
难道还睡着？锒蹑手蹑脚的推门往大床上望去，见一个小小身影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哎！想必昨晚他也没有睡好吧！锒索性踱回院子里，往院中的石椅上一坐。下人们连忙拿来茶壶水果，又将一块软垫垫在了主子的屁 股底下。
大殿下为一个娈童守门？下人们站在角落里，用眼神传递着讯息。主子的脾气，这些日子来也摸清了一二，哪时见过他把娈童当人看的？这屋里的小子，还真是不简单，晚上愣是把大殿下给气跑了。一早起来不但没被降罪处罚，还要大殿下在门口等着他起床？怪了！不过又一想，也许这皇族子弟看惯了顺眉顺眼的，今却遇上另一个调调，难眠觉得好奇，新鲜劲一过，这位小公子也就算是’寿终正寝’了吧…
“殿下，早膳已经备下了，是不是给您端来在这用？”一个下人转着胆子过来询问。
锒抬头看看天，确实不早了，“拿到屋子里来。”他不准备再等，起身推门走进大屋。大门开启的响动，将床上的子临吓得一哆嗦。他并没有睡着，其实他很想睡，但却异常清醒。听见脚步声走近，他装着睡着的样子一动不动，希望身后的那个人可以离开。过了好久，子临觉得身后的声音没有了，奇怪…出去了？没听见走出去的声音啊，还在？他就这么静静站着不说话也不动，看了自己这么久？
“大殿下，请用早膳。”突然，一个侍女的声音传来，子临听了心里有点慌，身后的这个人，是大殿下。
锒回头看看桌上的早膳，热气腾腾摆了好几盘。又转头看看床上的人儿，几步走到床边坐下。“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他俯下身子，嘴巴探到子临耳朵边，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暖呼呼的热气喷到子临脸上，他浑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睛是紧闭着，看的锒一阵好笑。
他索性躺在子临身后，用手挽住他的腰威胁道：“你再赖着不起，我就把昨天晚上没办完的事继续了？”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91章 皇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