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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见 ...

  •   风雨大作,雷声轰鸣。

      女人被按在长板上,皇上冷眼没有任何怜悯,责令着,“打!把她肚子里的孽种给朕打死!”

      她咬着嘴唇,苍白的面容中隐忍着不甘。

      宫中杖责的人力气大得很,她自从怀孕之后身体一直弱着,时不时伤风感冒,自然是抵不过那些家伙。

      她憎恶眼前的男人,可男人的脸却让她恨不透彻,最后她只能埋怨自己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们。

      无论是羽溪亦或是现在这个还没有名字的小家伙。

      事情不该变成这样的,为什么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
      ……

      这羽国最大的琴楼在王都之中,宫城附近,很多王侯子弟喜欢去梦轩楼一醉方休。

      有诗人总美言与琴楼女子情投意合,只羡其歌喉不妒其身。可那都是说出来要面儿的话,这琴楼女子大多是靠着身子吃饭的,虽说也要才艺精通,可也不能光靠吟诗作画歌舞表演来过日子。

      这梦轩楼的头牌是一个叫做“汐月的姑娘,十几来岁,长得倾世脱俗。她习得一手好字,倒也是能作诗,不过最精彩的却是她的舞,看过的没有一个不为之叫好。

      这头牌指的是一个琴楼中最受欢迎或是最有姿色的女子,一般人只有些钱还是见不到汐月的,还有些民间传闻说汐月和现今皇上羽溟有些瓜葛,甚是亲密。

      这些流言蜚语汐月听多了,麻木了。妈妈也不在意,她倒是希望那些嚼舌根的说得更疯些,若是汐月身价高了,更多达官贵人好奇这女子的奇闻,她才有的赚头。

      文试正值这两日进行,文人墨客在都城来来往往。

      虽说王公贵族可以加官封爵,却都是些烂活,真想要参与朝政,贵族的血脉不过是筹码,在文试或者武试中展露风采必不可少。

      “柳哥!”刚从文试大殿出来的羽幽和在外等着的羽柳打了个招呼。

      羽柳和羽幽是亲戚,羽幽是先皇兄弟的嫡孙,而羽柳则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虽说羽柳才情性格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可惜母亲不过是一个无封号的女婢,因此也没有被父亲瞩目过。

      当今羽国总是在外征战,想要扩大土地。羽柳的父皇羽溟本就是马上治国的类型,他的嫡子羽隗和父亲性子最像,喜欢战争并且有着极强的胜负欲,因此早早被立了太子。

      不过这些羽柳并不在乎,他现在日子过得清闲,无欲无求的态度也在兄弟中守本分,因此远离着那些皇子们的勾心斗角。

      相较于亲兄弟,羽柳倒是和羽幽走得更近。他从小就在羽幽家中住着,因为母亲卑微早逝、死得蹊跷,羽溟认为这一定是后宫有人想要至他们娘俩于死地,因此还是将年幼的羽柳交给了当时比较信任的兄长。

      羽幽的父亲当年帮助先皇开拓江山有功,后在平定邻国北堇功不可没。便是被封了定国王赐了大府。

      这两小孩年纪相仿,自然话题多了些,投机的很。定国王也对羽柳像是亲生儿子相待,说句不好听的,羽柳对自己的父亲稍有情谊,对定国王倒是尊敬有加。

      不过羽柳毕竟还是皇上亲生的龙子,到了十五六岁,皇上一纸诏书便将他唤回了皇宫并让庄妃代为管教,对外也说是庄妃之子。

      从去年进宫之后,羽柳和羽幽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这次羽幽文试,他想着还是得去助个兴头,因此出宫在定国府住上几天。

      今天文试结束,他看着羽幽一身轻松的模样想必是一帆风顺,赶忙迎上去,“阿幽看上去得意,应该是得心应手。就让我今天做东,请上一番如何?”

      “柳哥,这可是你说的哦。多少银两都不得反悔。”

      “这是。”羽柳轻笑一下,这都城最贵的酒家也不能值多少银两,他本是皇子,平时作风节约,身上的小金库请上几个月大鱼大肉也绰绰有余。

      “那好,柳哥听闻过梦轩楼?”

      “你可说的是那……王都第一的琴楼?”

      “正是。”羽幽把手压在羽柳的肩膀上,他深知这小子性子正经,平时定然不会去这些地方。只见羽幽坏笑几声,手上的力气正把想打退堂鼓的羽柳按在原地,“柳哥可是说了,不反悔的。”

      “可……”

      “这进了梦轩楼,醉生梦死享受人间,我俩可是正值年岁,好那些才女美女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梦轩楼的头牌是位叫汐月的姑娘,听说美若天仙、清醒脱俗。可惜听说见这姑娘面子得挺大,我父亲作为定国王还只是有缘听上一曲琴音,我更是见都没见过。难得柳哥开口,您作为庄妃娘娘的儿子,我想那位妈妈总不会不给你面子吧?”

      羽柳还是纠结,他踌躇着想让羽幽换个去处,“可听说现在琴楼那种病厉害的很,这……我看阿幽,我们要不去戏台子,或是喝些酒叫些个舞者琴者过来伴着也行啊。”

      “柳哥~”

      “我总觉得……我实在没有面儿进去,怪害臊的。”

      “好哥哥~我求您啦~要不我们进去喝酒,那梦轩楼的酒也出名的很,叫那汐月出来给咱两斟酒,我保证,绝不碰她。”

      羽柳抿着嘴唇,虽然心里还是怪异,耐不住一个大男人用着浑厚的声音发嗲、扯着自己的臂膀,他叹气只能是答应。

      “那好,这汐月姑娘给不给我这面儿我不清楚,不过真能见到的话,我们只喝酒吃菜,你可别越距了。”

      羽幽看见计划行得通,赶忙点头。

      ……
      ……

      这梦轩楼可不小,说是楼其实是个大院子,主楼是酒楼似的规格,但后面一大片的小林园和宅楼都属于他们的范畴。

      这主楼大多是喝酒的,底层中堂都是些人花了银子请美人配着欢笑的俗人,上面几层都是单独的房间,有大的酒桌和一些花草珠宝的装饰。

      要是看中了姑娘,再多花些钱就能去后面的楼里,那儿像是客栈,每个房间都能过夜。在后房还有个大温池,能泡些澡,舒缓身体、稍作歇息。

      妈妈正是在门口,看见羽爷来了便是盘着手、骺着背过来献应勤。

      “这不是定国王世子吗,今天要那位姑娘陪您?”

      羽柳汗颜地看着羽幽,心里骂着这小子车轻熟路。羽幽大大咧咧笑笑,搪塞着哥们的不悦,倒是和妈妈说了起来。

      “小爷今儿可要指那汐月姑娘!”

      “汐月姑娘……她倒是今儿无事,不过姑娘脾气倔得很,上次奴家便和世子说过,世子还没有资格见这孩子。”

      “妈妈你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嘛~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是这位啦~这位!”

      顺着羽幽指出的方向,妈妈把目光放在了羽柳的身上。这男孩穿的朴素可身上的玉石是当年边蛮部落上供朝廷的珍品,除了皇家子弟别人是求而不得。

      “这位是?”

      “这位是……”羽幽伏在妈妈的耳边,小声说着“他可是当今的三皇子,这面子应该够了吧,妈妈您也知道的,这三皇子现在是庄妃娘娘的孩子,庄妃又是皇上最敬重的妃子,他地位可不小了。”

      “哦?是这样的吗?”

      “是啊是啊。”

      妈妈白了一眼,纤手掩面作笑,“怕不是世子想见汐月才说出这胡话,要你这么说,我还是当今皇上微服出巡之时的老相好呢,你信不?”

      “妈妈你何必嘲我呢?我可是说认真的。”

      听着羽幽说话滑头,妈妈也不再为难这经常捧场的世子,摇着身子向着楼上走去,又落下话,“那这样我便是帮两位爷问问汐月姑娘去,不过这孩子要是不愿见,那奴家也无能为力了。”

      ……

      大概过了一会儿,到了饭点儿,这梦轩楼的客人更多了。光是看楼下陈设,难以将这琴楼与风花雪月联想在一起,倒是像极了一般酒楼,甚至没有酒楼那俗气的摆设。

      妈妈从楼上慢慢走下来,带着笑容好像别有深意。

      “告诉你个好消息,告诉你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先说坏消息吧。”羽幽回答着。

      “那好,坏消息是汐月那孩子说她近些日子老是弹琴高歌,累着嗓子不愿再开嗓子或是舞些曲。”

      “那就是汐月姑娘不愿接待我们了?”

      “那倒不是,奴家不正是想要和两位爷说好消息吗?那孩子说,若是只斟酒陪说些话倒是无妨。两位爷要是愿意,那就随我上楼便是。”

      “无碍!随你去!”

      羽幽倒是好说话。与其说他馋那汐月的容颜倒不如说他只好奇,好奇这所谓倾国倾城的样貌究竟如何。

      定国王夫人——也就是羽幽的母亲本也是世家子弟,长得出落大方,眉眼间一举一动都能让人流连忘返。十几年前还有人说他母亲是羽国第一美人,这雅称随了她直到结婚,她在定国王府不太出面才被人逐渐遗忘。

      有这样的美人从小相伴,羽幽早就对“倾国”二字有些麻木。汐月在民间的传说越是轰轰烈烈,羽幽就越是好奇。

      ……

      妈妈把两人带上楼,在最高的楼层只有一间房间,汐月的寝房、沐浴池、还有琴房棋室都在其中。大房里又有丝缎或是木门隔开,不过最大的还是要属那陪人谈笑的房间。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人已经傻了眼睛,妈妈似乎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笑着将两位小爷推进房间,又笑着声退了出去。

      在房间里的中央有些轻薄的藕粉纱帘,从房间中慢慢走出的女孩接近了他们,撩开纱,并不妖媚反而有些沉稳的声音向着两位爷招呼着。

      “进来茶座吧,在那站着倒是累脚的。”

      羽幽能断定这个女人绝对是大家口中所说的汐月,因为他所有能想到的描写女子动人美丽的词语都能形容这个女人。

      只是……她的容颜似若天仙,和梦轩楼其他的女人不同的是,她的美丽自然而发,她脸上只是轻轻描眉和上了些胭脂,不过为了迎合梦轩楼的气息,反是有些累赘。

      “漂亮!真的是宛若天仙!”羽幽没有动弹,眼睛在汐月身上移不开来。

      汐月不在意那人夸赞自己,“公子说笑了,哪有仙子会在琴楼里呢。这里的女孩多少是脏的,但是不卑不亢也无需做人的衬托。公子快请吧。”

      羽柳摇摇头,他承认那汐月长得动人却也不为之动情。也许是平时习惯所致,或又是自己母亲的经历所致,他不相信只是一眼情深能天长地久。他也不想和父皇一样滥情,将那些宫里的女人圈在围墙之中。

      可悲。
      可恨。

      又是些话,两人才坐上茶座,汐月给羽幽斟酒助兴,而旁边坐着的羽柳则是要了些淡茶。

      汐月说话的声音温柔又不卑微,的确是很吸引人的,这种声音能让人安静听她说话。

      几坛子酒后,羽幽醉了。这深夜还很长,只剩羽柳清醒着有些尴尬。他尝试把这个带路人叫醒,可羽幽在茶座上趴着,脸面泛红看上去至少天亮前醒不了了。

      汐月很少见对自己有些害怕的人,她看着羽柳,“公子,奴家是有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了吗?奴家看您坐得端正,倒是像在害怕什么。”

      “不……没有。”羽柳假装放松,可是越是这样越是奇怪。

      “公子不用骗奴家了,奴家的感觉向来很准。”

      “……”

      “奴家听妈妈说今天来的是定国王世子和三皇子,这孩子刚才多说自己父亲的一些抱怨,定然是定国王家的羽幽世子……那您,应该是三皇子羽柳殿下了吧。”汐月像是放松了心情抬头看着房顶,“当皇子一定很累吧,现今皇上喜好征,战百姓流离却无人来管,邻国北堇也是大国,兵力并不在在羽国之下,这边疆战乱也不知何时会停下。”

      羽柳这时才看向那个女人的侧脸,也是他第一次正视汐月。比起刚才害怕与之交流的眼神,他开始逐渐对这个汐月的心灵感到好奇。

      他见过许多女子,甚者是国中令人惊异的女将军。可他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为自己父亲的野心担忧着,为人命草菅的世道而落寞。

      “汐月姑娘既然知道我是皇子,这话说给我听是否合适?若是让父皇知道,那汐月姑娘这条命可不保啊。”

      “可是你不会说的,因为你和我想法一样……不是吗?”

      汐月转过头,他们中间隔着一个醉酒的家伙,可是汐月展露的笑容让羽柳觉得他们很近。

      “可我只是个女婢生下的孩子,和父亲志道不同也无可厚非。虽说现在是庄妃娘娘收养了我,可毕竟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何况庄妃也不过因为无子怕老了之后无筹码才愿意给我个名分地位。”

      “位卑者也只能这样……没有办法呀。前些日子奴家在后房林园里散心,倒是碰见一个偷东西的孩子。奴家问她哪里来的,他说王都西边的一个小县城,他父母都是被大地主杀了的,因为那地主家小孩好奇人肉是什么味道。孩子父母在她家做工,可实际上却是被买进去的奴婢,在他们眼里奴婢不过是物件,和后院养的鸡牛一般,可以随意宰割。”

      汐月站起身子,走到窗边,月亮皎洁但是冰冷。

      “奴家给了女孩一些钱,但是却没有能力给她爱。要说那些奴婢像是牛一般,倒也不是。这耕牛还有耕地的用处,王侯限制宰杀的权利,可人命……哎。”

      羽柳听着何不是感同身受,他其实也不喜欢父亲和太子的野心,可无能为力。

      汐月这时候才让羽柳觉得美丽,她在月光下的模样清冷又温柔。羽柳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陪着她看天上的月亮,“姑娘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想……成为……君主吗?”

      这话说出羽柳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看了眼熟睡的羽幽,随后又觉得自己的手贴着姑娘的唇有些不妥,便马上放下了。

      “抱歉。”

      “你无需道歉的。”

      “是吗……可姑娘,这话不能乱讲,是杀头之罪啊。”

      “我也不是傻,怎会不知?只是我有一个认识的算命先生,他说的话准的厉害,他前几日就帮算着说这三皇子会来见我,又说三皇子有帝王之相,我便是信了胡说的。若是真的能有好的国君接替这野蛮的世道,该有多好。”

      她的愿望听上去很大也很小。羽柳虽不好现在回答却第一次出现了争夺太子的心思。

      他本是个守本分的人,但是姑娘所说的世界实在是他所期待的。他希望羽国的子民都能吃饱穿暖、都能远离战乱、都能被人尊重……可是现在的太子将来真是做了皇帝也只会维持现状,无人能改。

      ……

      这次看似奇幻的相遇让羽柳对这个女人好奇。她说出了他埋藏心底不敢说的野望,就像是为此相见一般。

      这些日子羽柳成了梦轩楼的常客。这不是什么好事,汐月逐渐开始不见其他达官贵人而和三皇子走的很近,流言蜚语大家小巷得流传着。

      羽柳不在乎,就像汐月也不在乎这楼中的人是怎么看她的一般。

      他发现她是一个几近完美的女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会矫情也不会冷淡。一切都是刚刚好,像是为了住进人心坎里而生的。

      没有人讨厌汐月,除了根本不了解她却还嫉妒她的人。
      、
      虽说汐月是琴楼女子,可是羽柳的心里希望这个女人能成为自己的夫人。有这样的夫人也许他也能试着去争夺王位,他想用天下太平安康取悦他们共同的志向。

      那是一日,羽柳来到梦轩楼寻汐月对弈,他盘着棋子循着黑棋出入,却是口无遮拦、突发奇想说了一句,“汐月姑娘,若是我能赢了这盘棋子,能娶你吗?”

      汐月少有的错愕,却是一会儿又变成了平日的模样,“这话很多人都和我说过,他们开出各种条件可我都没有答应。”

      “是吗?”

      “不过你可以试试,因为还没有人在棋艺方面赢得过奴家。”

      话虽如此,这场对弈最后是汐月输了。可这输的蹊跷,明显是汐月让子了,羽柳不是贪婪之人,自然提出质疑。

      “汐月姑娘……在下愚昧,若是说错多有冒犯……您这是让了我吧?虽说我棋艺不如姑娘,可是姑娘暗中动作我还是能看的清的。”

      “那你觉得为何我会让你呢?”

      反问打住了羽柳的疑问,他心想着一切过程,却没想脸烧了起来。

      莫非是……

      “羽柳殿下,奴家不知您是否相信一眼万年呢?殿下赢的不是这盘棋,而是奴家手中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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