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分贝的声音》可乐炖南瓜

3、小叔

　　第三章：小叔
　　十分钟后----
　　“哦哦，我懂了，其实就是同学顺路过来送作业了是吧？”顾笙被大姑娘忽悠的尴尬连连：“你看这事儿整的。南南，你同学叫啥？下回去学校给人家带点零食。同学之间就应该这样互相照顾！”
　　顾笙看顾南，顾南看大姑娘。大姑娘不羞不躁从善如流：“叔叔我叫莫一禾，是顾南的后桌。”
　　后桌？
　　顾南在心里和顾笙一起哦了一声。
　　这回终于有印象了。顾南请病假的前一天班里确实转过来一个插班生，因为是个快期中考试才从市里转到他们镇中学的美女，顾南还和同桌八卦了一把美女转过来的原因。班里没座位了，班主任就暂时在最后一排的后面为美女安了个独坐，正好是顾南的后面。
　　不过顾南八卦归八卦，那会她正忙着请假，所以并没有真的注意新后桌姓甚名谁长得啥样，只是新生站在门口等班主任安排座位时有过隔着全班的惊鸿一瞥，除了对方是个美女外啥也没记住。
　　按理说对方也不应该记住她才对。结果人家不仅记住了她的名字，还好心的替她解围，实乃中国好后桌！
　　最后顾笙真的相信了顾南是为了下楼找莫一禾拿作业才出的病房，提前拔针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而且为了使戏演的够真，莫一禾还把随身的袋子给了顾南。
　　顾南跟在顾笙后面懵懵哔哔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直等那对叔侄消失在楼梯拐角，莫一禾才收回视线，摸出手机默默打电话：“喂，妈？是我，我还在医院，，，，，，遇到了点儿事儿，我不小心把同学的手机弄坏了，，，，哦，你认识她，，，，对，没错，是顾南。”
　　想到顾南，莫一禾木着脸抠了抠脸上的痘：“就是那个我叨叨了好几次的顾南，不过人家压根不认识我。”

　　顾北柳坐在病床上百般无聊的玩手机。
　　半个小时过去了，顾笙还没回来。
　　明明是个经常夜不归宿，经常吐槽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家里的工作狂，却能一次次为这个亲戚家的闺女破例。
　　连周六日都没时间出去买买家里的生活必需品的人，却能为了顾南在工作日调休出来两小时，只为了来医院看看她呆的好不好。
　　偏生顾南那遭天杀的亲爸亲妈如之前出事的每一次一般连个影儿都看不见。顾笙做的便成了有理有据的“长辈对小辈的关切照拂”，让她连醋都不好意思吃。
　　顾南刚来顾家的时候顾笙一遍遍强调，原本顾南也是个好姑娘，初中还能考全班第一呢。可是她爸爸不喜欢她，不看重她。总不能看着好好的孩子把自己毁了吧？所以爸爸就是带她过来换换环境，等她再大点，会处理事情了，自然就把她送回去了。
　　顾北柳懂，她什么都懂。但这不代表她看着自己的爸爸那么看重别人家的女儿时，不会膈应。
　　更何况顾南来自己家里的时间是那么不巧。
　　手机屏幕黑了又亮，反反复复。顾北柳烦躁的卷着衣角，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催一下，又怕顾笙的怒火殃及她这个池鱼。
　　还好没过多久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进了病房。让顾北柳惊讶的是，顾笙并没有多生气，还语气正常动作亲昵的拍了拍顾南的肩：“南南，你可得给柳柳道个歉，柳柳可一下课就过来看你了，你看看你让妹妹等了多久？妹妹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这句妹妹激出顾北柳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她表情不变，甚至还能微笑着把书包里的礼物递给她：“也没啥好送的。估计在医院呆着会无聊，就给你带了一本书。”
　　顾南则一如既往的笑盈盈：“谢谢北柳~诶呀快别站着了，都坐都坐，北柳小叔你们坐床，我坐凳子就行。”等两人坐好，又忙活着倒水。
　　顾笙看着顾南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的工作很忙，此番带着闺女突然折回来当然不只是来看看顾南这么简单。
　　他已经和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和顾南的爸爸沟通了两天，哥哥明明闲在家里照顾老母亲，却死活不愿意过来看看将要做手术的顾南。
　　严格意义上来说，顾南的手术确实只是个小手术，但毕竟是在身上开一刀，术后没人照顾绝对不行。世上最适合照顾孩子的自然是孩子的父母，奈何这对父母死活都不愿意来医院受照顾人这份罪，不仅对医院的住宿和伙食百般挑剔，末了还嫌弃的问了一句：“这手术不做不行吗？”
　　明明不是没钱的人家，却连这小几万的手术钱都舍不得出。顾笙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哥哥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眼下哥哥一家不愿意过来，自己和妻子的工作又忙，请护工居然成了唯一的选择。顾笙觉得荒唐，更不知道怎么告诉顾南这个消息。
　　就在他发呆的间隙，顾南已经把盛着温水的纸杯递到了他和顾北柳手边，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壁蔓延开来，纸杯很快升温，微微有些烫手。顾笙深吸了口气，将纸杯摆回了桌面上，捻着被烫红的指尖斟酌着开了口：“南南啊，你奶奶最近身体不好的事你知道吗？”
　　顾南神情不变，抿了口热水笑吟吟的点了头：“知道啊，我爸已经给我说了。”
　　“你已经给你爸爸通过电话了？”顾笙惊诧。
　　“对。”顾南再次乖巧的点了点头：“他说奶奶的情况不是很好，这回手术他就不过来了。本来我也想联系你呢小叔，我爸已经把找护工的钱给我了，可能还得麻烦小叔帮我找护工。”
　　此言一出，从进了病房就没正眼看过人的顾北柳都偷偷斜了顾南一眼。
　　顾笙一边心里冷笑着“你奶奶身体好着呢我哪知道你爸那个人才脑子里装的都是啥”，一边佯怒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个啥！这钱小叔不要，你自己留着给自己补身子！”光自己表态还不够，顾笙还代表玩手机的顾北柳发声：“你妹妹也很担心你，这部还特地带着礼物来看你？”
　　顾北柳当场翻了个白眼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色很暗了，病房亮起了灯，白惨惨的灯光合着顾笙的嘘寒问暖和顾南乖巧懂事的回答，其乐融融的像是一部精心打磨的话剧。
　　顾笙被话剧哄的心花怒放，离开医院的时候还对自己闺女感叹：“你看看你姐姐多让人省心！还有，还是你心细，我都没想到一个人在病房呆着会没意思。你还特地送了书去解闷。”
　　之前顾南去网吧三天三夜不回家的时候你可不合适这么说的。顾北柳玩着手机漫不经心想，间或抬头敷衍一下爸爸：“嗐，就是觉得学生之间嘛。还是送书啊笔啊啥的比较合适。”
　　“哦，”顾笙兴致勃勃的问：“那你送的是什么书啊？让我也了解了解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顾北柳刷手机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刷下去：“我送的是我喜欢的，不代表年轻人口味啊。”
　　顾笙难得抓住和闺女交流兴趣爱好的机会，格外不愿意放弃：“那没准符合我这个中老年人的口味呢？”
　　“，，，，，，”顾北柳一点都不想告诉爸爸她送了一本什么书。万一她爹灵机一动真的去搜着看了，她那点别扭的小心思难免会被顾笙看出来。但是她也不愿意就这么让老爸失落，于是估摸了一下自己爸爸的性格，顾北柳矜持的介绍：“《沉睡的人鱼之家》，听书名挺可爱的就买了。”
　　果然如她所料，她爹立马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哦，童话书啊？挺有童趣的，不过会不会太幼稚了？”
　　顾北柳咧了咧嘴：“养病嘛，看点轻松愉快的就好啦，那么费脑子干什么？”

　　送走顾笙父女，顾南一回病房就扑在床上，把自己憋在被子里缓了好几秒才僵着脸钻出来。揉了把脸调整成乖乖巧巧的表情，向隔壁病床借了手机给江知舟回电话。
　　估计江知舟也挺蒙的，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怎么又挂我电话？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啊，，，，，，也算出事吧，不过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事。你那边忙不忙？”顾南翘着二郎腿嘬中药。
　　江知舟毫不留情：“妈妈忙的很懒得猜，请乖女儿自己交代。”
　　“滚！”顾南笑骂，“少占我便宜。我认真的。”
　　“行吧，不是很忙，今明两天学校放月假，不用藏手机。”
　　闻言顾南坐直了身子：“那你还记得我们班那个长得贼好看的转校生吗？”
　　“顾南你清醒一点，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们班的转校生？”
　　“，，，，，，”顾南被自己蠢到了。
　　其实自从在天台上遇到莫一禾以来，她的一切行动好像全是凭身体的本能，而大脑则飘在空中审视事情的经过。虚无茫然又空洞，像是作了一场奇异的白日梦。
　　直到将下午的事仔仔细细的给江知舟讲完，顾南才有了一丝脚踏实地的感觉。
　　江知舟听完后为手机默哀了一秒钟：“节哀顺变。坏手机带回来了吧？我帮你找找看看有没有能修的。”
　　“我估计够呛能修好。”顾南不自觉地攥紧了杯子，“我现在没那么多钱，很难买新手机。你今年暑假不是刚换了个新手机吗？旧的能借我用用吗？”
　　江知舟道：“旧的被我妈征用了，，，，，，不过我能帮你问问我弟的旧手机在哪。”
　　顾南本来不想这么麻烦别人，结果一听朋友家弟弟的手机都换二代了瞬间觉得没必要瞎客气：“那谢谢了！不过没有就算了，我在想想别的办法。”
　　“实在不行我借你钱啊。”江知舟说。
　　“真不用啦。”顾南笑，“手机而已，没了又不会死。反正也没啥人可联系的，能糊弄过去我小叔就行。”
　　“嘤嘤嘤，没良心啊你。”江知舟假哭，“都不考虑考虑联系不上你的我的感受！”
　　又扯了两句有的没的，江知舟答应明天是周六绝对会来雪中送炭顾南才挂了电话。默默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又不自觉地把妹妹送来的那本书拿出来。
　　这本书她已经在江知舟家的小书店看过很多遍了，眼下把它掏出来倒不仅仅是无聊了复习复习那么简单。
　　因为她从这本书里闻到了一丝怨气，来源是顾北柳。
　　这本书讲的故事很简单，一对将要离婚的夫妻为了挽救脑死亡的女儿再次生活在一起，全家一起抵抗病魔。故事终止在女孩的心跳结束，身体死亡之时。
　　所以当时顾南看这本书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被里面的父爱母爱闪瞎了狗眼。
　　所以顾南感觉自己妹妹是有意拿着这种主题的书来恶心自己的，但她没有证据。
　　可能是看自己生病了以后顾笙忙前忙后的，心里不爽了吧。
　　没办法，病不是自己想生的，小叔也不是自己想使唤的。要怪只能怪不争气的身子，还有那对不靠谱的父母。
　　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必要条件，所以顾北柳要怨就怨吧，说到底怪不到自己头上，她没必要在这乱愧疚。
　　不愧疚，不愧疚，不愧疚。
　　顾南默念着将自己埋进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