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延安

3、百转千折

　　刘家堡，每逢十五大集。十里八村的人来赶集，自然把一个几百户的镇子弄得热闹非常。铃儿爹的大车在集市上寸步难行，只得把钱交给女儿，让风起买药时顺便也带着铃儿去买花布。袁铃儿欢天喜地地应了，拉着袁风起就跑，生怕爹爹反悔。袁风起被拖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脑子里一片茫然，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牵着自己大掌的小手。那只手并不如戏文里说的那般柔弱无骨，反倒是颇有力量，甚至接触的地方还能感觉到细细的茧子。他知道铃儿家就三个闺女，没有儿子，所以地里的活，都是铃儿爹带着一群女人干的。尤其铃儿几个姐姐嫁人后，一家的但在只有三口挑。铃儿孝顺，舍不得爹娘受累，便揽下大部分的活计，这样的女孩子在乡下也是十分少有的。
　　袁风起盯着前面挤来挤去的袁铃儿，暗道：原来那个只会抹着鼻涕眼泪的小丫头，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甚至不知不觉间还担起了这么重的担子。想着想着，袁风起顿觉心疼，暗暗决心以后要多帮七叔家才是。
　　两人一同买了风起妈的药，又去布庄。袁风起想让铃儿买些颜色鲜亮的好料子，还说要是钱不够，他可以搭。
　　袁铃儿对风起挑的柔软又轻便的料子爱不释手，最后却只买了素色的粗布，还说：“这布结实，做成衣裳下地干活也不怕磨。而且呀，回家喜欢什么颜色，自己还能染成什么颜色，又比花布便宜，多好。”
　　袁风起拗不过铃儿，无奈至极。反倒是一旁买布的大娘满脸赞叹地对风起说，“这闺女回过日子，以后要到你们家去准保错不了。”
　　袁风起一脸尴尬，心里却又有些欢喜。最后出来时，铃儿还问：“风起哥，那位老人家刚才和你说什么啦？”令得袁风起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给铃儿买了些核桃枣子糊弄过去。
　　袁铃儿抱着零食，低着头偷笑。刚刚那大娘的声音不小，她都听见了，只是看着风起哥那不好意思的笑容，实在喜欢，才又问了一遍。袁铃儿笑了一会儿，又叹口气，暗道：若真是能如那大娘所说，嫁到风起哥家里去就好了……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马车旁。铃儿爹看到铃儿抱回来的粗布，嘴里直埋怨，“我给你那么些钱，你怎么不买好点儿的，真是一辈子当丫头伺候人的命。”又对着袁凤起道：“你也是，铃儿啥都不懂，你怎么也不给她把把关啊。”
　　袁铃儿一听自己的爹对风起哥发脾气，当即接过话茬，“风起哥让我买花布来着，是我不要的。你别说人家。”
　　铃儿爹被堵得当即闭上嘴，狠狠瞪了一眼自家的闺女。袁铃儿看着不妙，忙低头赔笑，把手里的大枣核桃递过去。袁风起也跟着劝，又催着铃儿爹说去看戏。
　　铃儿爹也不是真的生气，又见这两个孩子都这么懂事，也就顺坡下驴，带着人去找戏台子。戏台搭在刘家堡大户刘万山家那青色高墙外。戏刚开锣，抬子地下就已经围了好几些人。铃儿爹让两个孩子自己进去看，他卸了车，把马拴在车辕上，自己又坐在车上抽烟袋锅儿。袁风起想说自己来看车，让铃儿爹和铃儿看戏。不巧正有几个认得铃儿爹的人过来说话。铃儿爹立即轰着两个孩子自己去玩儿。
　　袁铃儿心里欢喜，扯着袁风起的袖子，赶紧挤进人群里。此时，戏台上唱得正是“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袁铃儿一听那唱词，立时斜瞟了一眼身侧的风起，只觉唱到了心里，真是觉得“妾身千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