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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后知后觉 ...

  •   李璟在长秋殿外等了这么久,是要与人汇报的。只可惜影卫受限,无法得知他背后是谁。
      至于他眼下跟着的那位--兵部尚书房苑杰是大乾朝堂不可多得的一位人物。单说这种八股科举出身的文职,最会被那些奋战杀敌的功勋世家瞧不起,可这位厉害,偏成了个例外。
      无论是管束京城防卫的禁军,还是负责皇城安危的乌衣卫,这位大人都能相处得极好。每当几方的人因各种鸡零狗碎冲突起来,他都能无事沾身,也是康将军和凤统领都愿意卖他面子。
      忽然觉着背后发凉,谢从安回头扫看。远处的高殿宫墙上站着守卫的兵士,夜色之中,行宫各处灯火通明,巍峨肃穆。
      日日于这纷杂之中警惕着皇家手段,草木皆兵,当真是让人疲惫。
      遥遥望着那片灯火,恍惚中想起那个已不在人世却无人知晓的谢家姑娘,终是忍不住捉紧了领口,微微叹气。
      ……若韩玉之事属实,太子殿下或可用此搬倒晋王和菁妃。
      若选择用此事表忠,或许可以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么?只不过,韩玉的性命……
      还是先确认了韩玉的身份吧,万一他亦是个圈套,不仅太子会被自己坑死,谢家也得陪葬。
      于心事中辗转一夜,翌日一早,黑着眼圈的谢从安终于记起了永宁殿的老人。
      懒懒散散的穿厅而过时,泠泠晨风携了花香将她额发吹的乱动,脸颊极痒。莫名其妙,的,那几处转角都有飞影引得她频频回头,待最终又确认了是一丛抱柱后的紫花摇曳,她心中默默一颤,按住了冒出苗头的落寞。
      绕出回廊前,终于忍不住再回头一探,确认无人她才皱眉问道:“永宁殿中都住了谁?”
      领路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回话:“此殿宽阔,距离凌波殿又近,除下侯爷,户部,兵部和工部的三位尚书大人也都在此处。”
      谢从安嗯了一声,忽然嗅到隐隐药香,一脸的紧张道:“是谁病了?”
      只见那小太监先是一慌,想了想又道:“这个倒是没听说。咱们只知谢侯讨厌那些花香,时有熏艾草的习惯。”
      “昨日侯爷不是才病了?”谢从安想起影卫的回报,心里这才急了起来。
      而且这气味分明与艾草不符。
      算了,宫中规矩多,不说便罢。
      她丢下小太监,三两步越过前廊,一入殿门便开心喊道:“爷爷,从安来了。”
      “一大早就咋咋呼呼的……快过来坐下。”
      意外听到的回应中气十足,谢从安心下一安,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
      绕过熟悉的白鹤飞升玉石屏,只见系着墨蓝镶宝的丝绒额缎的谢侯,一身窄袖长袍简单利落,正立于桌前挥墨。
      小丫头贼兮兮的上前探了探脖子,才要说话,抬手压住个哈欠,“爷爷一大早就起来练字,真真是龙马精神。”
      谢毅正将最后一笔落下,回头见人已歪在了一旁的榻上,取笑她道:“懒家伙,快起来泡茶。”
      谢从安口中应了,却是在榻上滚了滚,哼哼唧唧的不肯起来。
      老人一面净手一面道:“昨日直等到夜里也不见你来,竟是翅膀硬了,这样大的事情,也不与爷爷告个信。”
      一下子被问到心虚之处,谢从安忙的乖乖过来,跟着净手烹茶,口中分辨道:“我是不想爷爷跟着担心嘛。前日当真没有怎么,您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
      老人无言落座,瞧上去若有所思。
      谢从安确认了没有病色,也将心安了下来,讨好的捧起茶水道:“听说乌衣卫的凤统领要与我请罪,我就想着,若自己当真要去做官,又碍着太子的帮扶,自然不敢将他得罪。所以今日就趁着与您报平安,借势将此事抹过算了。”
      谢侯笑着接过茶水,“物尽其用,小从安真是长大了。”
      谢从安做个鬼脸,笑嘻嘻道:“明明是凿壁偷光!”说着将玉玦拿出晃了晃,“爷爷可记得当年的韩子束?”
      谢侯听闻,脸色忽变,接过东西看了几眼,神色肃穆,“是他的?”
      谢从安点头,好奇道:“您可是见过?”
      她一心惊喜,却见爷爷摇头,“那时我早已借口修身闭门谢客,几次例循问安都是谢广陪了你去的,怎会见到这种东西。”
      看着对面难掩失落的小丫头,谢毅想起影卫口中的雪山之险,忍不住叨念:“韩子束当年之事甚秘,你当谨言慎行,切勿惹祸上身。”
      谢从安默默点头接回玉玦,心里却琢磨着究竟该如何处置才能也将韩玉护得周全。
      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谢毅也不再多说,只催促她快些用饭。
      小厨房备下的早餐种类十分丰盛,谢从安吃的鼻尖冒汗,又喝了片刻茶,撑得肚子满满。
      “这个凤统领忒没觉悟,都到这个时辰还不见人,哪里是负荆请罪的态度。”她忍不住嘟嘟囔囔。
      爷爷笑道:“凤清能独得皇帝宠信,你莫要再小瞧他。”
      谢从安奇道:“您这意思是说我认识他?”
      “难道你都忘了?”老人也惊讶起来。
      谢从安顿时捂脸哀嚎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作势为难,反倒让人看了笑话了。”边说边摇头,“不行,我这里有气过不去,还是不能将这闷亏吃了,定要让他好好与我道个歉,将那乌衣卫教训了才好。”
      乌衣卫为天子贴身近臣,混入了贼子难道他这个首领会不知道?她才不信!
      因本就计较皇家对谢氏的态度,谢从安疑心那些人是否奉了密令,只因败露才用的这借口,所以私心想着若能发现什么,或能拿来帮上韩玉。
      谢侯一眼看透了她心内所想,“丫头不可偏激。若乌衣卫当真是奉上令行事,你昨日未必能活着下山。”
      谢从安当然清楚昨日的逃脱有多少幸运,忽见爷爷凝眉一望,不自主的也跟着回过头去。
      远处回廊上过来两道人影,还未看清,心中忽的一念闪过。
      “您说,那些乌衣卫,可会是冲着别人去的?”她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玉玦。
      谢侯似也被这一言惊醒,抚着胡须沉默下来。
      韩子束之死早已是十年之前,若菁妃真的是旧人,怎会不知道这玉玦的危险?而且,她怎么可能容许韩玉这个威胁?
      忽然懂了为何韩玉身有如此的才艺却一直躲在这温泉行宫里,谢从安脱口而出:“难不成那位娘娘也是刚得的消息?”
      只听门外一声清朗:“凤清驭下不周,将小姐至于危险之境,还请侯爷责罚。”
      谢从安慌了一瞬,不知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去,抬头见爷爷神色肃穆,一言不发,便回头去应来人。
      原以为这风统领必是个满面风尘,奸诈恶毒的干瘦老头,没想到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
      瞧上去不过双十年纪,若不是浓眉大眼中和了口鼻的秀美,她真的会把此人与韩玉那种小白脸混作一谈。
      对方一见她不说话,也是怔了一回。
      “凤统领此行是来道歉的?”谢侯发了话,来人满怀歉意的低下了头,“正是如此。凤清此次必要查个清楚,给侯爷一个交代。”
      谢从安哼了一声,直接把心思摆在了脸上。
      谢毅缓缓抚着胡须,意有所指道:“你可知道安丫头于老头子我的重要?”
      凤清的脑袋竟然垂的更低了些,“晚辈明白。”
      “那你可知道安丫头于谢府的重要?”
      “晚辈明白。”
      “那你可知道安丫头于谢氏一族的重要?”
      “……凤清,明白。”
      眼前的人垂头丧气,谢从安却忽的反应过来。
      ……这三个问题根本是在降低她的重要性吧!
      她有些心急,见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张口便道:“凤大人的意思是说乌衣卫混入奸细与你无关吗?”
      凤清显然又被她吓到,默默斟酌起来:“……此事,尚未查……”
      “不过几句话的事,怎么都查了一日还没明白?”
      谢从安睃去一眼,模仿着身后爷爷的高深莫辨,垂了眼帘去看手里的茶杯,口中却仍然不忘咄咄逼人。
      “乌衣卫近身服侍天子,凤清大人身居要职,若连这样简单的罪责出处都辨不明白……往小了说,是你这首领无能,往大了说,是举国无贤。不论如何,乌衣卫这玩忽职守的名号也当之无愧。大人若真觉得自己能力欠妥,不若让出这位子,给别人坐坐?”说罢又跟上一声冷笑,“我瞧着那个李璟就挺好。”
      早知今日必要被刁难,凤清却没想到多年未见,小丫头竟然当着侯爷的面就如此放肆,还将挑拨离间的招数都用上了。
      他有些生气,才欲开口分辩,又听对方道:“我从小就甚少出门,当未有过往。还是,我爷爷得罪过你,所以你要乌衣卫拿我做筏子解恨?”顿时胸口一闷,眼前发黑,旧时被这丫头捉弄的记忆当即卷土重来。
      谢从安瞧他面色不定,又浮上红晕两团,顿时有些拿捏不清,担心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便扑在谢侯膝头假意哭了起来。
      “爷爷你可知从安有多怕,他们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这个凤大人还说什么驭下不周……能让贼人混入到乌衣卫中,分明就是玩忽职守!从安差点就见不到爷爷了!”
      谢毅知她狐狸似的,更明白她这是在装模作样,抚上小丫头发顶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夜惊险,多少变数,可不是略略一想就让他心里发慌。
      凤清的确被噎的无言可辨。
      不论是玩忽职守还是公报私仇,任选其一都是要掉脑袋的。
      他碍于旧情不愿胡扯,此时见到谢侯动容,便乖乖的闭了嘴。
      他从小流浪到长安,有记忆起便是一人,早就见惯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只因偶然被谢侯救下,又巧合撞见几次,老人便着意将他照顾着。
      这位驰骋沙场,能止小儿夜啼的猛将,在他看来就是个须发花白总爱臭脸的老人家。
      最初他并不知道实情。只因谢氏名声不好,他每次都会误撞惹到谢家,在以为要挨顿好打的时候,最后却总是莫名多了衣物饭食。
      渐渐的,他便知道这家人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坏,于是会在饿极时躲开热闹,或趁夜前来乞讨。
      直到某日,他在街口遇见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
      再往后,谢府闭门谢客,凤清机缘巧合投身军营,重回长安时,女娃娃早已长大。
      两人也曾在宫中偶遇过几次,谢小姐对他皆视而不见。而避着谢氏这件事他也已经熟稔在心,于是便将往日的恩情压在了心底,未曾与任何人提过。
      因为常年关注,谢氏的情形他一直清楚。方才侯爷的三问,分明是在提醒着他谢从安身份的尴尬之处。
      大乾郑氏已经殒落,若这一代的谢氏家主又在行宫中死于乌衣卫之手,朝堂生乱事小,他的脑袋保不住不说,这国家是必要生乱的。
      好一个连环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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