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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人心不古 ...

  •   “乌衣卫连状子都有了,还需在府里查问什么!”
      忽传入个严厉女声。韩玉一行皆是目光一亮,齐齐翘首望去。
      外头天色已暗,有一人正漫步而入。府中到了掌灯时分,婢女小厮们都举着灯笼出来,片刻就将檐下挂满。
      烛火补足了光亮,照出来人轮廓。
      少女风尘仆仆,模样略显素净,细微风中,迎面而来,步伐坚定,神色凛然。
      这段日子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然消磨去了不少她女儿家的娇俏。归来的这一副姿态,明明白白已是忠义侯府的主人。
      谢从安那副镇定自若又冷似冰雪的模样,让这一屋子人都各自心内翻搅。
      传言中她回到长安又无故失踪,这几日的遭遇无人知晓,不知这次回来,侯府内的这些所谓家事会被如何处理。
      谢元风和谢以山两人早已悄悄递过了眼色,此刻心头万般滋味,唯有冷暖自知。
      谢从安脚下不紧不慢,目如寒锋,一路过来扫遍堂中众人,落在韩玉身上时才稍稍和缓。
      侯府花厅之中噤若寒蝉,难得一屋子的人,竟然未有半分的喧杂。
      她在韩玉让出的位子坐了,打量了一侧站着的几个,客气回首问道:“不知审问到了何处?可否让我先问上一问?”
      “正说到乌衣卫查问田庄争地之事,还有……”顺势低头回应的韩玉忽然顿了顿,抬眼看向某个正紧张盯着此处的人,“……五房药材路子上的疑问。”
      其实方才谢从安已在外头已听了一阵子,先前的一应诸事,连带着韩玉想要诈出五房手脚未能成功都已知晓。
      她微微颔首,“官府既然已有了那些人证和物证,再抓个人也不过费些力气时日,我们又何须再在此等事上操心。”说完瞥向三房那侧,意有所指:“都是治老了病的先生,自然知道没了黄芪还有白术,难道就能因着寻不着人就无法判案了么?”
      这不知跟由突兀而来的话,让不少人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韩玉笑着连连点头,“如此,下面就都全凭夫人决断安排。”
      谢从安嗯了一声,却开口就唤谢元风,“大表哥不如与我细说一说这药材里的事。”
      谢元风自然而然又拿出了方才的愤怒委屈,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将所有的指责又重来了一回。不过,这次倒是顾及到了谢从安的脾气不好,自动省去了摔账本一节的抒发演绎。
      韩玉自来瞧不起这对下作兄弟,听着他那悲愤之声,又见了那副涕泪横流的模样,一时记起这人下毒暗害自己的事来,怒火中烧,冷笑道:“这么说来,还是委屈大表哥了。”
      谢从安端着茶水,依旧面无表情,“五房如此的委屈,倒叫我这做家主的心有不安。”
      谢元风收回目光,掩去窃喜,继续愤慨:“族中事务多繁重,妹妹年纪又小,还有些怀着不可见人心思的,总在暗地里做些腌拶歹事,我既被选入侯府,年岁又是最长,平日里自然要多为妹妹操心些。有些话说不得也要说,妹妹思量不周之处,还要多听大哥的劝说才是。”
      “表哥说的是。不过妹妹如今就有个疑惑不解,还请表哥指点一二。”
      座上的少女一直瞧不出喜怒,底下也看不准这一折唱的是祸是福。
      谢元风拿不及主意,太公便将话接了过去,“家主有何不解,趁着我们长辈也都在,帮你拿一拿主意也好。”
      “极好。”谢从安忽然一笑,抬头朝外喊了声:“押进来。”
      太公心内一紧,直觉不好。
      众人纷纷朝外望去。只见院子里忽然冒出了三个人。一个头戴黑色围帽的压着两个被麻袋罩顶的人。那两人还不停扭着试图挣开身后的桎梏。
      后面押送的感觉毫不费力,任由他们挣扎着,却连姿势都未变过,只是轻轻的拿一手牵着两人身上的绳索。
      单看衣裳,被押着的像是一男一女,不过都是被五花大绑了,捆的十分结实。后头的押送之人偶尔一脚逼着他们前行,一路过来只听见呜咽之声。想来那麻袋底下两人的嘴巴都是被堵了的。
      这次谢元风学聪明了,直等到两人被推在了地上,他仔细看了一回才转问谢从安:“这是什么人?”
      谢从安眉头一挑,并未回他。
      “放一个。”
      等到了主子开口,押送的人便摘了其中一个的麻袋。堂中登时炸出了声。
      谢元风瞧见那人,大惊失色,转对谢从安厉声叱责道:“你,你如何能这般对待你嫂嫂!”
      “我如何能?”谢从安皮肉不笑的反问回去:“你不如直接问她?”
      太公已知不妥,奈何人老了,手脚也慢,未能及时阻止,身旁的谢元风已将杨氏身上的绳索解开,顺带摘了她口中的帕子。
      杨氏满脸是泪,妆面都已哭花,发髻装饰皆凌乱狼狈,却顾不得整理,只管拉着谢元风,口中喊着夫君,哭得几乎快要断气。
      谢元风被气的口不择言,冲着座上喊道:“就算你是我谢氏家主,可有这欺负长辈的道理!一屋子族人都在此看着,你要如何给我个交代!”
      “又是交代。”
      四个字从谢从安的口中吐出,毫无情绪,冷的像冰。她长长舒了口气,慢条斯理的将心底压抑了多日的话说了出来:“你们这些人,三房、五房,老人长辈的,好似独爱这个。”收回目光,转向哭得肝肠寸断的杨氏,又道:“限你一炷香内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不然明日就直接送去三司堂审。到了今日,什么家丑外扬也都顾不得了,我只知道敢挑衅到面前的,就没道理为她考虑下场!”
      杨氏虽为武将之女,总是娇生惯养大的,从小就只待在长安这种平安的富庶之地,哪里经历过风霜雨雪。平日里如何骄傲要强的一个人,经历了方才的捆绑恫吓,此刻只知道哆嗦,连眼睛都不敢往上瞧,除了喊怕,别的多余一字都不敢多说。
      谢元风此刻是心乱如麻却又不明所以,瞧着自家夫人却拿不准如何,也活该是他亏心事做了太多,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入手,只怕坏在那之间的分寸。
      而这一侧,谢彩伶俐,已吩咐下人利索的摆上了香炉。
      青烟袅袅之下,谢从安另换了盏新茶,抬了抬手指,“送些吃的来。”说话间露出几分疲色,完了便就不再理会其他,一副要抽空歇息的模样。
      这样子瞧着,若不是那身旁的香炉还在,大抵都要当她方才那是摆出来吓唬人的了。
      “主子可要去偏厅里躺躺?”谢彩上前狗腿。
      谢从安瞥去一眼。
      干净顺眼,不招人注意,一双眼睛清亮灵动,十足的聪明相。
      这小子是当时特意从三阁中调出来补在郑和宜身边的。想到此处,原本有些融了的冰冷又瞬间凝住,“不必。”
      “那小的再去催一催吃食。”谢彩乖觉,随即绕去拉了茗烟。乌嬷嬷也跟着一同折回了后院。
      韩玉走过来道:“若真的累了就去歇息片刻,这里就算审不明白……”
      谢从安抬手将他止住,面上虽仍未有笑意,眸光却已柔和下来。
      韩玉看懂了其中意思,便又独自回了座上。
      这里片刻来往,堂中的谢元风已经想好了说辞,开口质问起来:“你嫂嫂不过是出门喝茶,你怎么能就这样叫人将她捉回来。她一个高门淑女,还要不要活了!”
      “高门淑女!”
      谢从安闻言冷嗤,“爷爷的五七,她不帮忙也该在家里待着,跑出去喝茶?若你当真要论,好,她这个时间出去,又是跟一个陌生男子独处一室。我究竟不知喝得是哪门子的茶?你让她先将这里头的道理说明白了,再来跟我论什么活不活的话!”
      大乾的民风虽不算封建,已婚妇人与男子单独见面这等子事却也可大可小。爱护声名的世族贵胄自然还是常多防备,敬畏人言的。
      这会儿在厅堂之中,当着众多的族人面前,谢从安的问话句句打在杨氏脸上,这对五房也是种直白的羞辱。
      谢元风没料到会将自己框了进去,一时间后悔不迭,又气又恼又没有办法,竟然一把将杨氏推了出去,口中骂道:“你这淫·妇,竟然瞒着我做出这种勾当!”
      杨氏一个堂堂贵女,当堂被骂,却只是咬着唇默默落泪。与她相熟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鬼。
      她出身将门,耳濡目染,从小就憋着股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劲儿,一心想要做个巾帼英雄。
      当初会嫁入谢家,瞧上的就是谢元风那副忠心耿耿,家国大义的君子之风。后来因着自家与晋王妃交好的那点关系,又有夫君对侯府爵位的在意,她便暗地里为两边活络了不少关系。
      谢元风因此搭上了晋王,对她更是哄宠夸赞,少有这番让她折面的时候。
      整日间瞧着谢从安风风火火操持着一族的事务,杨氏心里其实也嫉妒的欲罢不能,再加上身边得了谢元风的奉承,总觉得自己有十八般武艺在内里憋着,这一家之主若是换了她来做,必然要比谢从安强过百千。
      这也便是今日这错处的由来。
      若论平日,这杨氏多是从晋王妃处拿了主意来传话的。可今日因郑和宜被东宫临时唤走,谢元风更有意要借着侯爷的五七立志显威。她见夫君在外头忙的不可开交,收到了石万璃的消息,便觉得如此机会,正如天助,不如趁着家中的亲眷皆在,自己去拿了消息回来,将万事安排妥当,以后也好真的在侯府谢家挣得一席。往后再等夫君接了这侯爵之位,她便也能当做起当家主事的,得一得真威风。
      只没想到,待她颇费了心劲儿,避着人出了门,才刚在酒楼的雅室中坐下,即刻就被按住捆了个结实。更没想到最终会是被押送回了府里,落得个当堂问责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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