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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主动亲近 ...

  •   没想到,这场秋雨竟拖足了九日。
      第十日一早,终于暖阳高照,将大雨留下的痕迹慢慢地蒸发干净。
      各院的丫鬟和小厮们都忙着将些衣饰和御寒的被褥整理出来。各院各处都在翻晒收起,准备做好迎接长安城又一个冷酷寒冬。
      郑和宜早早就醒了。
      他从容的披衣起身,穿过珠帘门,抛下了身后愣怔在原地的茗烟。
      东厢房内,谢又晴才将将把主子的腰带系紧。
      新做给玉佩的缨络有些长,她琢磨着是不是再编几把,免得风吹易乱,忽听身后传来珠帘碰撞声,惊讶地回过头,跟着就瞪大了眼。
      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对面的人主动过来!
      谢从安正掩着一个哈欠,看到了郑和宜,也是一脸的讶然。
      这位自从入住幽兰院便一直守在西厢的方寸之间,除非她拖着他出门,从来不肯主动出现的。
      不过她也明白。郑家殒损之伤仍在,再坚强的人也需要些时间平复情绪。只是叮嘱多多对他日常生活关心些,也从未想过何时两人才会亲近起来。
      好一个翩翩公子,容色温存,连那清浅的笑意都要比寻常惑人。
      无视谢从安呆呆楞的样子,郑和宜远远将她打量一回,走近几步,趣道:“怎么忽然打扮的这般齐整,莫非是今日有事?”
      谢从安垂眼去瞧身上,脸颊已跟着热了起来,“今日天气好了,便想着趁势入宫叩谢。去巫峡的一应事物也都需要尽早准备。”
      她声音越说越小,心里却在庆幸还好今日有好好收拾。
      “温泉行宫距长安城有些距离。往年皇上都是入冬才去的,如今不过才刚入秋……”说话间,郑和宜忽然靠近,抬手拢上了她发鬓。
      谢从安瞬间心跳如鼓,鼻尖尽是他袖中香气。
      新的熏香也是气味如人,温润淡雅,还裹着一丝桂花微微的甜。
      谢从安垂下眼帘,试图安抚慌乱的心跳。
      “我当日问过何时出发。皇上吩咐了胡公公早些准备,说咱们今年早些过去无妨。”她一心想着要大方自然,未发觉自己已经语无伦次。
      郑和宜轻轻点头应道:“今日天好。你早去早回,咱们去街上走走,也可做些采买。”
      谢从安的脸上难掩笑意,十分殷切道:“宜哥哥想要去哪?不如从安先命人安排车马。南山红叶虽不到时候,却也看得。”
      不待郑和宜回答,她又迫切道:“行宫圣驾大概不久又要启程,咱们还是不好多跑。若是累到……届时车马劳顿,你怕是会不好受。”
      “无妨,并非一定要去。”那人眉目间的淡然一笑,又将谢从安看的傻傻愣在了原地。
      她微怔片刻,又下意识的劝说:“难得天好,还是出去走走吧。”当在对方满是笑意的眼中意识到什么,脸颊更烧热起来,忙借着吩咐谢又晴来掩饰尴尬。
      “嗯,今次我带玉簪去。你,你留在府里听宜哥哥派遣。左右不过在宫门外等着,也没什么要紧。”
      这安排谢又晴当然是不愿的,但见主子眼风扫来,又只能偃旗息鼓,直到将人送出门外上了马车,才拉着车门委屈道:“小姐的心偏的都要没有晴儿了。”
      “胡说,”谢从安笑着拧她鼻子,“我吩咐你在家里做什么可知道?”
      谢又晴乖乖点头。
      “好生看家,等我回来便带你逛街去。”
      目送马车离去,谢又晴明显还是闷闷不乐。
      主子的意思她十分明白。
      从前郑公子只在幽兰苑,无人敢扰。如今既愿意出去走走,吩咐车仗银钱小厮,样样都要操心。
      茗烟虽已被提上来主事,终究比不上她在府中的份量,这便是要她带着茗烟去各处见人,免得郑公子往后在府里的日子委屈。
      一路盘算着回来,一进院子便瞧见廊下的茗烟正打发纸笔两个小童去裁宣纸。
      谢又晴朝那方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茗烟闻言四顾,确认是叫自己,迟疑了一下,脚下却未动,“姐姐可是有事吩咐?”
      谢又晴不悦道:“跟我去前头一趟。”
      “可我要照顾公子。”茗烟壮着胆子道。
      少有人敢不听谢又晴的使唤。她一脸怒气的指向两个小童,“不过是端茶递水,他们两个难道不能?”那凶狠的样子吓得茗烟缩着脖子讨好:“姐姐可等我一阵,茗烟先将公子安置妥当……”
      “你去吧。”
      屋帘挑起,郑和宜正行出来,对谢又晴一笑。
      眸光温润若上好的宝石,在明亮的日光下泛出光来。
      谢又晴的火气瞬间消了一半。
      对方举起手里的书册遮住太阳,微微一笑,“我在院中看书,晒会儿太阳就好。”
      茗烟忙欠了身子将人让过,口中跟着叨念:“今日虽说无风,公子还是要穿得厚些。不如将披风穿上。”
      郑和宜一直是微微笑着,未曾对他的絮叨驳上半分,双手还十分配合着系着披风,和蔼可亲四个字是当真不错。
      谢又晴依旧站在原地,只觉得两颊发烫,索性低头去看脚尖,竟未开口催促。一直等着茗烟吩咐小童们搬整桌椅,煮水沏茶,将院中晒暖的诸事都安排妥当才来。
      她毫无脾气的朝着榻上翻书的人胡乱行了个礼,匆匆就往外走。茗烟跟在后头偷偷笑着,心里满是得意。
      ……还是公子厉害,一句话就能让晴姐姐没了火气。
      谢又晴带着茗烟在府中各处转遍。厨房,库房,账房,凡有几分管事权利的地方,都亲领着他一一见过。
      “侯爷与主子和公子都要去巫峡过冬,若身边的过来要东西或是传信儿办事,哪个敢懈怠耽搁了,就别怪今日的我没提点到。主子的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她看重的人,劝你们都多用心。”
      西厢房里,茗烟板着脸将谢又晴在各处的嚣张学的有模似样,逗了半晌。郑和宜却盯着手里的书册,头也不抬。
      “主子对公子这样好,公子怎的还是不开心?”茗烟忽然有些明白了前些日子小姐的古怪。
      “传饭吧。”郑和宜合了手上的书。
      “这么早?小姐答应了会早回来,何不等她一起?”茗烟问。
      郑和宜淡淡道:“年底正忙,圣驾若要提前去往巫峡,朝中便会有诸多牵扯。各部官员免不得要随驾前往,再添上亲眷奴仆,这一行便是好大的阵仗。此事皆因她开口要来的温泉之请……谢氏,恐怕是又要被戳脊梁了。”
      果然。不过巳时宫中已有旨意传出。送信的宫人一路小跑,各处官邸都跟着热闹起来。
      不出一盏茶的时候,半个长安城都因之哗然。
      三省六部的主事大臣都因着公务出行的繁琐暗生咒骂,谢从安这个好色的名头自此是再也甩不脱了。
      待这一番慌乱过去。御驾启程,尘埃落定。引起祸事的主角闲闲惬意,躺在銮驾之后的马车上捧着话本吃葡萄。
      一路无趣,无甚消遣,但是当了众人,又有众怒在前,谢从安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车里待了几日,未敢擅动。
      这一日,她忽的记起郑和宜的冠礼,突发奇想的钻进谢侯的车里与老人嘀咕一阵,出来便对各位官员的家眷挨个拜访起来。
      眼见自家小姐从马车旁路过几次却从未停留,茗烟心急又是好奇,忍不住去问郑和宜。这位公子却只管看书下棋,半个字也不回应。
      茗烟无奈,只能作罢。
      谢侯的马车中,一位身着白色华服的男子透过车窗见谢从安往车队后头去了,回头对老人笑道:“一转眼,小从安都这么大了。”
      谢毅抚须道:“老臣也时常恍惚。回想那襁褓婴儿尚似昨日,殿下与这丫头许久未见,更当有此感慨。”
      王砅点头道:“孤有时看康儿亦会如此。”他顿一顿又道:“侯爷甚少出门,今次竟能答应前往巫峡,倒是令孤欣喜。”
      “丫头说她此举不善,已惹众议。若今次老臣不能同行,都察院的大人们怕是又会参她色令智昏,孝道不进了。”谢毅朗笑。
      王砅陪着眯了眯眼,“侯爷说笑了。一个小小女儿,又无官爵在身,不必担忧。”说着话锋一转,“这几日看她在车队中来往殷勤,可是有心为族中两位表兄奔走?”
      谢毅摇头,“不过是令得众位大人仓促上路,心中有愧,挨着道歉去了。”
      “果然是近了及笄之年,懂事许多。”王砅点头赞许,谢毅附和道:“殿下说的极是。自从皇上赐婚,这丫头便似改了心性。那副惜名惜声的模样,也颇让老臣意外。”
      “孤对此事亦有耳闻。”王砾说着又笑起来,“前些日子父皇还提起,说小从安总算懂事许多,亦有几分侯爷当年的风范。”
      不料这次谢毅听了竟抚须不语,沉默下来。
      他这一生坎坷。妻子亡故后,儿子与儿媳又一同离世,还好有小从安陪着他。
      谢氏家族爱惜声名,族人的一言一行都克制守礼。提起谢氏子弟,世人无不以赤子之心,品德高洁对其称赞,历经百年的用心经营,大乾的百姓对谢氏比王姓更多几分尊崇。
      渐渐地,便有些流言私下流传,说谢氏繁盛如盖,势可倾天。
      初时他亦不敢信,做了多番查探才算死心。
      世人只道他因失子之痛而心境忽转,避世只为更好的将小孙女抚养成人,却不知那时他无休无眠,闭上眼便能瞧见儿子与儿媳浑身淌血的模样。
      直到小从安的哭声将他从无尽的悔恨中唤醒。
      从那之后,他又在族中着意谋划了几件事,惹得些那些蛰伏的宵小闻风而动,之后放任不理。族人见自家家主性情大改,也以为是他白发送子太过悲痛。后几劝不得,便也都各自发展去了。
      一夜之间,朝中舆论若杂花生树,也有更多伏于暗处的动静随之显露。
      自古忠臣无好死,自古忠诚无善终。他所猜测之事每被验证一分,便似针刺骨锥,刀刮血肉。
      于是他将孙女养至能明事理的年纪便退居辅佐,悉心教导其如何将家族维系至不会威胁皇权的模样。从不提爵位袭承之事,容忍族中选人送入谢府,实际则是暗中为她谋求活路。
      这丫头辛苦,亦是懂事,也因此更惹得他心疼。
      早先因与王曦相恋便令他担忧不止,临近及笄之龄,更是如箭在弦。
      王谢纠葛至此,宁王世子实在不是个好选择。
      好在这一病也忘了,却又多出个郑家小子。
      谢广说这丫头当真又喜欢了这郑和宜,待之体贴入微,事无巨细……
      谢毅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那孩子经历了灭族的祸事,想必是已经心灰意冷,无意私情的。只怕小丫头以后会为情所伤,届时自己不能在侧安慰,又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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