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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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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宴家还是那句话,说府上大姑娘身子不适,这几日都不便出门。”谢宝珠拧眉,“我使人送信去,也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恐怕信都没到霜霜姐姐手上。”
这样的情况从前有过,当时哥哥快急疯了,与她同乘马车到了宴家,看着她亲自叩门,那时门房就是这么回她。
后来等霜霜姐姐若无其事地下帖子,她才知道,原来那时她是被禁足了,连饭都是小厨房做,没人能进出,更何况信。
谢宝珠想不通:“这回又是什么事?宴夫人她又发什么脾气?”之前都还好好儿的。
宴家那个样子,禁足缘由宴霜自己都说不出口,谢浔纵使心疼她,归根结底,也什么都做不了。
“姑娘,沈家四姑娘来下帖子,四月十三邀您游湖。”
“等禁足过去,她会联系你。”谢浔搁下茶盏,“务必与我说。”
谢宝珠想翻白眼,但她不敢:“哪一次没有与你说啊……”
“姑娘?”
谢宝珠扬声回应她:“我又不会凫水,去回绝沈家人。”
“答应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宝珠一脸懵然,但还是按他的话改了口:“不,我去,去回话吧。”
等到外面声音消失谢宝珠才反应过来,分外困惑:“哥哥,我真不会凫水。”
谢浔安抚她:“哥哥保你不会出事,待那日去了,哥哥需要你去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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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真是蕙质兰心。”宴姝皮笑肉不笑,“将褙子裁半,袖修成荷边,下摆再系进裙子里,行动间仿若初夏嫩荷,这般巧妙,寻常人可想不到。”
江妩笑得谦逊:“只是临邑少女的常有装扮,未曾想京城竟然没人见过,讨了巧罢了。”
马车平稳行驶,车厢内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宴姝打破沉默,光明正大地刺探敌情:“表姐,五日后沈家四姑娘操办游湖,不知表姐又有何新招?”
江妩低垂眼帘,眉间微蹙,咬着唇,不堪宴姝这般恶意猜测一样,幽幽道:“表妹缘何这样说?临邑终究是小地方,只有些乡土人情罢了,哪里能和京城比?”
小地方?乡土人情?
她那小地方的弱柳步如今京城人人都在学,今日的荷褙短衣明日就有人仿出来,现在这样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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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霜一得自由就命人去门房处问,短短几日,谢宝珠果然给她递了不少帖子与信。
她大略将信看完,先命人去研墨。
得写回信,叫阿浔与宝珠宽心,再约定解禁后的第一次见面……
“阿姐。”
宴霜顿笔,只抬头觑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笔锋触到白纸,开始延展。
宴姝乖觉坐远,遥遥看着她,分外可怜:“阿姐,我知道娘是迁怒你,你别和她计较嘛。”
宴霜笔下不停,头也没抬,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觉得好笑一样,反问她:“那我和你计较?”
宴姝一噎,过了会儿才搅着帕子委屈巴巴地说:“阿姐,该和江妩计较,都怪她。”
这话倒不全是闹脾气,江妩她就是故意要出风头,就像她说的一样,想找个好夫婿,用这种手段。
宴霜落下署名,这才搁笔,将边角压好,等着墨干。
宴姝看她慢条斯理,更委屈了:“阿姐,你不知道今日江妩她做了什么事,她改了件衣裳穿在身上,旁人没见过,就这么被她吸引了目光,都没有人看我了!”
宴霜瞥她一眼:“你不是擅长梳妆打扮吗?上回没扳回一局?”
京城时兴的发式,三个里有两个都是宴姝弄出来的,妆容更是数不胜数,别的不说,在这方面,一句“别出心裁”宴姝还是当得起的。
宴姝踢了踢鞋尖,闷声道:“反正她今日又出风头了。”
那就是已经赢了几局了?
宴霜把谢宝珠的信收好搁进匣中,不紧不慢:“所以?”
没什么所以,宴姝只是来撒撒娇,她的对手,自当她来对战。
“沈家四姑娘邀约五日后游湖,阿姐,你闷了这么久,难道不想去玩一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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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立在永安湖外,谢宝珠都没能想明白她哥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观察霜霜姐姐的表妹和想要接近她的人?
江妩隔了这么多天才见到宴霜,压在心里的疑问实在压不住了:“多日未见表姐,不知表姐身子可已经大好了?”
原来是对她说她病了,宴霜也不戳破宴夫人的敷衍之词:“已然大好,多谢表妹关怀。”
“那就是棠棠的表姐吗?”沈暮云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她认得宴姝的姐姐,“一颦一笑果真不俗,难怪有那般妙心,棠棠,听闻她是从临邑来的?”
宴姝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其他意味,表情天衣无缝,赞道:“是呢,兴许临邑是个好地方吧,若非如此,怎能养出表姐这般才貌双全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暮云眸光闪烁两下,挽着宴姝的手就要上去:“我还是第一次见江姑娘,怎么也该去问一声好,棠棠陪我去吧?”
宴姝迟钝而敏锐地感到一丝不对,沈家是世族,沈暮云是沈家嫡女,江妩一个外乡来的孤女,怎么值得沈暮云这般主动去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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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谢宝珠也来了,有别人在,她没有扑上来,客气点头:“这便是江姑娘吧?我是霜霜姐姐的好朋友。”
宴霜便为江妩介绍:“这是谢家的姑娘,我的手帕交。”
两个人见了礼,谢宝珠也不急着拉宴霜走,没话找话:“我今年就要及笄,不知江姑娘今年多大?”
江妩笑笑:“我是二月的生辰,已经及笄。”
谢宝珠便攀着道:“原来是位姐姐,江姐姐是哪里人?”
江妩指尖紧了紧,如常道:“我自临邑来,谢姑娘可知临邑?”
谢宝珠不知道,她连京城外边有什么都不知道,刚打算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就听人道:“临邑可是块宝地。”
沈暮云语调真切柔和:“我听人说过呢,临邑是山水之乡,风景极好,如今见到江姑娘,才算信了,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江妩羞涩地笑了笑,不胜夸赞一样:“姑娘太抬举我了,论水土,还是京城好。”
宴姝与宴霜对视一眼,心里都隐约有了底。
沈暮云在永安湖边借着凉亭搭了场地,一条长廊铺下来,恰好隔断了公子与闺秀的阵营。
隔得不远,因此活动也进行地别开生面,公子对湖吟诗,贵女负责评选,偶尔也有看不过眼的亲自上阵踢馆,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看到了么,那个穿藕粉色衣衫的。”昌平公主不同于以往的奢靡慵懒,漫不经心地说。
“她身边是……暮云?”
“你让暮云去接近她做什么?”冯衍皱眉,放下远镜,“你自己喜好折腾那些也就算了,一个孤女,纵使有些讨人喜欢的本事,也不配暮云自降身份,简直胡闹。”
昌平公主指尖失了力,指甲上的丹蔻就花了,她挑唇一笑,眼底是戏谑:“六哥,你知道她从哪里来么?”
冯衍也有听说,更不以为意:“不过是从临邑来的一个孤女,投奔到姝儿家,怎么了?”
怎么了?
昌平公主真心笑了出来:“太子和江南九州有着什么勾当你不会不知道吧?”
江南富庶,太子这么多年大把大把地往外花钱,钱是从哪里来?
“临邑,北有胤河,东有渠河,南有颍河,三河交汇于临邑,另有天堑浊水横绕,还有渭水流经。”昌平公主走到窗前,目光仿佛直至永安河岸,钉到那一袭藕粉人影,“三河三江,六水八山,江妩来自那里。”
冯衍不解,她前后几句话,哪里有什么联系?
“临邑出了什么事你还不知道?二把手突发急症,申时还在替百姓修船,黄昏人就没了。”
这……“难道是被害了?”
昌平公主转过身,直视他:“江家姻亲离临邑只有三百里,被宗族欺辱的江妩却不远万里,历经艰难,只为投奔宴家那样不起眼的亲戚?六哥,这话你信不信?”
冯衍总算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她有目的?”
为了给她爹报仇?
“错了,六哥,是太子害了人,却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在临邑威逼利诱却不敢对她下杀手,翻遍了临邑,找不到那样东西。”昌平公主一字一顿,“现在,那样东西被带上了京。”
看着冯衍不可置信的神色,昌平公主嗤笑出声:“每日走临邑的船有多少你知道吗?那位大人又究竟发现了多少太子的秘密你知道吗?他被太子暗杀的根源,现在就在江妩的身上,而太子的人乔装打扮一路上换了无数人去接近她,最后的结果是,她安然无恙地进了京。”
“太子也被骗了过去,以为东西不在她身上,也不敢再下杀手,怕被什么人抓住尾巴,所以放任自流地任她进京。”昌平公主再次往永安湖岸看,“而她,短短时间内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造势,你猜她是真的想借此找一个好夫婿,还是……想让该看到她的人看到她?”
冯衍心惊,不由也跟她看去,只见远远一点藕粉立在画舫之首,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就算你猜的是真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昌平公主尽日享乐无人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打探出了这些?
昌平公主眼尾瞥他一眼,又嗤笑了一声:“相国的人那么频繁地出入东宫,也就你,浑然不知。我如何得知?在太子派人去临邑的第三日就知道了事情大概。”
她的人看着江妩进了京,她在宴席上特意问她从何而来,给她抬举,处处顺着她来,现在宁王靖王都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不久之后,这位江姑娘会格外受世族贵女的欢迎。
见他还是一副在反应中的模样,昌平公主不由索然无味:“我若是男儿,现在江妩就该入了我的府,可惜啊——”
可惜这些男人太过愚蠢,江妩就像是水里的鱼,谁也不能把她骗出水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