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后，宿敌变顺眼了》一梨春

4、第四章

　　皇上要给霍将军赐婚了！
　　霍家和萧家要结成姻亲了！

　　一连串的小道消息在坊间里沸腾开来。

　　消息传进了萧家。

　　正值午后未时。

　　窝在被窝吃凉瓜，看话本的萧承嵇猛地掀开被子，惊坐了起来。

　　小厮还在绘声绘色讲述听来的传闻：“……那个霍将军啊，对小姐一见钟情！皇上他原本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一个戍边武将和当朝最有能耐的文官的千金，怎么能凑一起？！但是人霍将军那个诚意叫一个真又金啊！恰逢外头大雪不绝，人跪在太极殿九十九长阶外，三步一扣首，一直跪扣到太极殿前，直把皇上感动得泪流满面，连老天爷都被人的诚心给打动，少爷，您瞧，这外头的天不就放晴了吗……”

　　萧承嵇：“……”
　　萧承嵇：“说书行没有你是一大损失。”

　　小厮阿福摸着鼻子嘿嘿笑。

　　小道传闻多带夸张的手法，萧承嵇浸润多年，早有体会。

　　不过，去掉那些夸张的描述，掐头去尾，也能得一点传闻的来源。
　　——皇帝有意让霍燃和他们萧府联姻，这可能是真相。

　　萧承嵇坐不下去了，今天是休沐。所以他没去皇宫，但此事事关萧家，事关长姐……

　　“阿福，更衣！”

　　萧承嵇匆匆忙忙就进宫。

　　然后从老皇帝那里得知，联姻有真事，并且已经在拟定圣旨中了。人选是霍将军亲口提的。最后在老皇帝和大公公满脸堆笑中，失神的萧承嵇被送了出宫。

　　外头初春的阳光和煦。

　　昨天才下了一夜大雪，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
　　正在消融。

　　萧承嵇脑海里浮现出阿福激昂充沛的声音，“……霍将军发誓非小姐不娶不嫁！那诚意连老天鹅都被感动了。得，今早那雪这就给停了！”

　　“……”

　　“扑通——”

　　“呀，萧大人！”

　　萧承嵇一跤摔进了正在融化的厚厚积雪中。

　　*

　　萧承嵇带着一身湿雪，打着喷嚏，颇为狼狈地回了萧家。

　　然后在进院回廊，看见了坐在暖亭中一脸忧愁的长姐和娘亲。

　　萧承嵇一边拍扫着身上的雪，一边朝两人走过去。

　　还未走近。

　　萧承嵇远远看见了长姐抬手抹泪，“……我心有所属，联姻并非我意，我怎么能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武夫呢……还是跟我们家世代敌对的……我是宁死不屈的……”

　　萧承稽震在原地。

　　夹着阳光温度的寒风将人的袖子吹得呼啦直响。

　　萧承嵇袖中的手猛攥紧。

　　霍燃！

　　看见了长姐委屈的眼泪，直接点燃了萧承嵇心头的一股闷火，大步转身离开，往霍府走去。
　　既然皇上说是霍燃亲自挑选指名的长姐，那他就要去亲自质问个清楚，不，他要先打一顿消气！

　　暖亭。

　　周旁的侍女纷纷鼓起掌来。

　　萧姐擦了擦飙出来的眼泪。“怎么样娘，女儿我演得可以吧？等见到何山我就这样跟他狡辩……不，解释。”

　　萧娘掌声雷动。“太棒了女儿！有你娘我当年的风范！”

　　萧姐拿了颗盘中的橘子，得意眉梢。

　　萧姐有个闷棍子一样的竹马。半棍子打不出一句实诚话。但谁叫萧姐就是喜欢。联姻是不可能联姻的，但——听说霍家戍边将军，那叫一个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听说回城当日几乎是全京城夹道欢迎，掷果盈车……

　　大美男谁不想瞅瞅？

　　萧姐那叫一个好奇。

　　上述演习的说辞，就是她打算等有联姻此事后先见见那个霍燃，满足下八卦心，后面找个理由推掉婚事。然后再和她的亲亲相好解释。一举两得，完美。

　　侍女低下身，说了刚才萧承嵇路过。

　　萧姐已经改吃凉瓜了，抬头朝着侍女刚才说的位置看过去。“啊？承嵇刚才来了，怎么没有进来一起吃瓜啊？”现在这个时候，天冷屋热，最适合凉瓜解上火了。

　　“少爷好像掉头出去了。”侍女说。

　　*

　　和煦的日头已落幕。

　　萧承嵇怒气冲冲地走了一里路，到了霍府附近。看着霍府的牌匾才猛然后觉——这样不妥。

　　如果他贸贸然冲进霍府找人要说法。

　　那明天就换成他成为整个京城说书先生的说书材料了！

　　萧大人夜闯霍宅，暴打霍将军，疑似私人恩怨积怨已深！

　　不成！

　　萧承嵇摇摇头，他确实有想要暴打霍燃的私心。但是这事不能闹大。

　　他要的是单独和霍燃谈谈。

　　竟敢让姐姐哭，不可原谅！

　　萧承嵇打消了直接闯进去的想法。

　　思忖半晌，把主意打到了霍宅附近人家外一棵风中摇曳的干枯桃子树上。

　　*

　　时隔傍晚，雪花又飘起。

　　霍府。

　　一身墨袍的人，正在灯下翻阅古籍。

　　家中看护犬的吠声不绝。

　　霍燃放下了书，起身出来。

　　“雪爪。”

　　霍燃一声喊，体型庞大的看护犬立马从回廊的黑暗中，撒腿跑到跟前。

　　霍燃半蹲下来，摸了摸自家犬的毛。微凉，沾着寒气。应该一直在外头。

　　“汪汪汪！汪汪！”

　　雪爪一边享受主人的爱抚，一边用侧牙咬着主人的衣袖，焦灼踱步，频频转身要人跟着自己走。

　　霍燃：“有人？”

　　霍燃站了起来，凌寒的目光顺着雪爪的叫声望向了黑暗中。

　　霍宅天凛院的后墙。

　　回廊上的灯笼不算明熙。
　　夜色中，能照映出空中落下细小如瓣的雪花。

　　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团身影，正高坐在他们霍府院子的后墙上。

　　锦云纹月牙袍，乌发雪袍皆落满了细小的雪花。两颊因寒冷而苍白，一双湿漉漉的红眼，长睫也落满了雪。

　　坐在墙头瑟瑟发抖的人，看见了正逐渐走近高大身影，声音又抖又可怜，“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那个我是不小心爬上来的，对了你们家的狗太吓人了……”

　　他都不敢下去了呜。

　　而后，墙头上的人看清了走近的人的模样，一双红眼睛瞬间瞪圆，抖抖颤缠的声音也染上熊熊怒火，“霍燃！你敢折辱我家姐，我杀了你！……呜。”

　　“汪！”雪爪冲着墙头上的不速之客凶狠一吠。

　　可怜的爬墙人吓了一跳，身子一缩，身影更为萧萧。

　　“雪爪。”霍燃喊。

　　猎犬止住了继续冲着墙头人的狂吠。嗷呜一声，听话地往后退了退。

　　霍燃走到了墙边，细雪落在人深邃乌黑的眉眼。霍燃伸出了双手。“下来吧，我接住你。”

　　墙头高。

　　虽然不知道人是怎么爬上去的。但是看情况，除却了被发现不速之客的雪爪吓得不敢下来，可能还有一个原因，人爬上来但没有能借助落脚的地方。

　　风雪中，冻红着眼的萧承嵇抿了抿唇。

　　大丈夫能屈能伸。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

　　一阵寒风刮过，萧承稽抖了又抖。

　　“你，你给我接稳了……”人怂，但气势不能输。
　　“我、我先告诉你，我今天是来暴揍你的，你做好准备了！阿嚏！”

　　萧承嵇吸了吸冻红的鼻子，恶狠狠威胁道，然后往下跳。

　　“嘶啦——”

　　伴随着被霍燃稳稳接住在怀。

　　萧承嵇的屁股一凉。

　　萧承嵇错愕回头。
　　看见了高大厚实的墙头瓦片勾挂着自己三分之二的裤头。

　　白色的布条在黑瓦上迎风飘摇。

　　萧承稽：“……”

　　霍燃：“……”

　　时间静止。恍如元宝年的冬天一样漫长。

　　霍燃没忍住，弯了唇角。

　　萧承稽脸涨红，一双通红圆眼更加湿润。发抖的声音含着恼怒哭腔，“……呜我、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