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日》清粥小菜

3、3

　　三

　　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多出来，是一男一女，在逃亡。

　　这是我失而复得的记忆。

　　拿出了我对凤姨说过的锦囊，翻到内层，就看到了绣得很细致的阿伦二字，用的是与内层颜色接近的淡灰色绣线。

　　会被这么绣上名字的人，应该是我很重要的人，很喜欢的人。

　　从凤姨让我见的那名男子的神情谈话中可以看出，我和这个人就只是认识而已，没有更深层次的交往。

　　我问他的三个问题，他也都回答了。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阿伦带你来的。”

　　“我还认识谁？”

　　“很多。以后你会有机会再见到一些的。”

　　“我是做什么的？”

　　“你的医术算是优秀。”

　　是真话。但是有隐瞒。那名男子的表情这么说。

　　“是阿伦带你来的。”阿伦，这个人很重要。我猜测他至少是我可信任的同伴，并且我对他怀有不同的情感。另外，照男子的话，阿伦带我来到他们那里，但是那里是何处呢。

　　“很多。以后你会有机会再见到一些的。”我对男子所说的有机会再见面并没有多大的想法，反而是之后他说的‘一些’，我觉得有些问题。为什么我不能见到全部呢。记忆的最后，是一群人，再次苏醒，我就失忆了。我失忆了，那么其他人又如何。或许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的医术算是优秀。”这句话告诉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至少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我学医学得这么顺利，为什么我会在梦里见到医书上的内容。而是谁教我医书的呢？阿伦？不，直觉告诉我不是。应该是其他人。记忆虽然很残缺，但直觉就是记忆的最好证明。

　　虽然只是十分简单的三个问题，但是还是可以了解一些东西的。

　　从男子的回答来看，男子身后有一个组织，至少有很多人，而且需要用到医术。他们将我迷昏，并且带到了一个很难让人怀疑到的简陋屋子。至少，他们在绑人这一方面很有经验。这个组织可能是身处江湖，也有可能是其他。

　　另外，我觉得男子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眼熟。这令我想起了曾来过医馆的几个衣着得体，礼仪优秀却没有毛病的几名男子。而且男子脖子上恰好有一颗紫色的小痣。这样想来的话，他们观察我了好一阵子，而那几名男子可能只是明面上的。

　　以上的我的想法是不完全的，也可能，是错误的。

　　我一边摸着锦囊一边猜测。

　　阿伦究竟是谁呢？

　　他为什么要带我去男子那里？

　　我的父母呢？

　　这是我自失忆以来思考地最多的一次。而且，我可以确定，我并不擅长于思考任何复杂一点的问题。

　　我放好锦囊，倒了杯水给自己。仲秋季节，水温是凉的，相比起来，手的温度要高一些。

　　早上，我到厨房里，和厨娘打了声招呼，煮了一大锅粥。烹饪这种事，偶尔为之，是很有些趣味的。

　　我煮了很多，我喝掉了一碗，其他的都在早餐时被大家吃完了。

　　刚刚吃好早餐，一个小姑娘就敲开了医馆的门，小姑娘喘着气，“李…李大夫，兰怡姐姐快不行了，请你救救她吧。”

　　“怎么回事？”李大夫问。

　　“兰怡姐姐被赶了出来，没有大夫肯来给她看病。求李大夫去看看她。”小姑娘跪了下来，抬起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眼圈发红。

　　李大夫把小姑娘拉起来，说道“我明白了，你等一下。我去拿药箱。”

　　接下来，李大夫拿了药箱就和小姑娘离开了医馆。医馆里一下子就沸腾了。“那就是之前来过这儿的鸣柳院的姑娘。”

　　“听说兰怡得了不治之症。”

　　“什么不治之症。”

　　“你说呢，在青楼那种地方还能得什么病。”

　　“听说兰怡有两位客人已经得了病，发霉发烂了。”

　　“咳咳，其实你们不知道，这位兰怡原来叫阿兰。前两年，不是云州发大水吗，阿兰和她爹就到沧州来了，途中他爹就死了，阿兰就在沧州城的城门门口卖身葬父。那守城的士兵怎么能容她，就要把她赶走，后来啊，正巧我们李大夫见到了，大发慈悲，就给了她几两银子，让她离开了。”

　　“听说，阿兰后来被人贩子捉到，被糟蹋了以后卖进了鸣柳院，阿兰一直想逃出去，但没成功，被毒打了好几次，都是到李大夫这里来拿的药。后来接了客，又不讨客人喜欢，一直过得不好。现在还得了这病。哎。活着也就是受罪，要我，还是早些死了痛快。”

　　李大夫还没回来，有人来医馆看病，跟他们说了大夫要过些时候再来，有的就先走了，有的就留在医馆里，和旁边人说话。

　　林家少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承德医馆。指着我让我过去。

　　我觉得他有话对我说，就走了过去。

　　走近了，林家少爷就把我拉出了医馆，直到离医馆有二十米的距离才停下。

　　“你回来了？”林家少爷严肃着说，“是别人告诉我的。我觉得还是亲自来看看比较好。”

　　我一笑，“恩。谢谢你把我的话告诉李大夫。”

　　“哼。又不是难事。”林家少爷看着我笑着的表情哼哼着。

　　“大概吧。”

　　“你就跟着李大夫学医了？”

　　“嗯。学医还是很有趣的。”

　　“是谁把你带走的。以后呢？”

　　“嗯……不清楚。”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们把我送回来的。因为我失忆了吧。”

　　谁也没有什么话说，林家少爷于是开口，“我没有什么事了，那么，再会。”

　　“你要喝杯水吗。”

　　“……不了。”

　　“那么，再会。”

　　“再会。”

　　我回到医馆后，就有几个人慢慢地靠近我。都是平时很活泼的那种。问了林家少爷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回了两句，几人就散开了。

　　医馆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回到房里去了。

　　有几人从医馆来到后院，围在一起悄悄说着话。

　　“你说，林少爷是不是看上她了？”

　　“谁知道呢。不过看刚刚那情况，有可能。”

　　“毕竟，长得真的很像。”

　　“看起来是很像，不过性子就有些差距了。”

　　他们明显是在说我。不过另一个人是谁呢。谁和我长得像。

　　关于林家少爷，我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不过细想一下，也的确是有些可能的。

　　林家少爷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似乎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后来我和凤姨住一起的时候，其他人没来，他倒是来了。像凤姨找的那个地方，周围都是普通老百姓住的屋子，就是想找我，也未必找得到。或许林家少爷是专门找我的也说不定。

　　这样子想的话，就说得通了，都是因为我和另一个人长得像。

　　我觉得感觉有点糟糕。

　　如果别人对我的好是因为和另一个人长得像，这种好我不想要。

　　虽然说林家少爷并没有显露出多少好意，但是，那不是关键。关键是林家少爷明明喜欢另一个人，却看着我。即使我对这个人并没有任何感觉。

　　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我矫情了。

　　于是我拿起医书专心看了起来。

　　第二天下起了雨，地上是湿的。就在这种天气里，凤姨来了。凤姨带来了些点心，给医馆里的人分了。

　　凤姨和医馆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和我到屋里了。

　　凤姨和我说了些话，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起什么，还有以前的我喜欢些什么，又问我医术学得怎么样了。在离开之前，还给了我一些银两，说有什么喜欢的就买下来。我没有推辞，收了下来。最后凤姨说还会来看我，我要是想她了，就到宅子里找她，她就住那儿。

　　我送凤姨离开医馆。

　　人一走，医馆里就有人问我凤姨的事。

　　病人都看完以后，李大夫就把我叫进了她的房间。“今天下雨，她怎么来医馆，有什么事情吗？”

　　“哦。凤姨说，以前我最不喜欢雨天。”

　　“……是这样啊。”李大夫喝了口茶，“她算是你的长辈，如今你失忆了，想必很难受。”

　　“嗯。”

　　“你有没有记起什么？”

　　“偶尔觉得似乎想起什么来，可是很快就忘记了。”

　　“要恢复记忆可能和以前熟悉的人在一起更好一些，她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失忆的吗？”

　　“……这个没有说起过。”我摇了摇头。

　　“下次你可以问一下。你刚才说偶尔会想起什么来，那是在什么情况下。”

　　“……我想一下。……一次似乎是在烧菜生火的时候，一次是在我第一次踏进沧州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