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9、O78. 月海与游梦人 ...
-
雨后的海面恢复了粼粼的光亮，月光把一个个小小的浪尖映照得像厚纸揉成的山脉地形图，餐厅的方向传来笑闹声。
木川唯蹲下来调整黑色的圆头皮鞋，这也是娜美小姐买的。她很少穿这样不方便踹人的鞋子，往往会考虑各式各样的靴子，现在小腿上还有一截白色的短袜，很像高中生的款式。
等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才看见前方的栏杆后有个人影。
在月光下，对方的黑发也映上了鲜明的银色，他还是只穿了一件黑色长外套和牛仔裤，似乎对季节变化并无反应。胸前的纹身是心型的……不过这个人好像身上到处都是纹身，就连手指表面都有「DEATH」的字样。
“啊，吓我一跳。”木川用棒读似的语气说，“还以为看见死神了。”
这句话落下后，罗才转过身，原先搭在栏杆上的手掌也垂在身侧。目光在望过来的刹那似乎有一点晃动，随后稳稳当当停在她脸上，他毫无破绽地皱眉说：“什么？”
“罗先生，你站在女浴室门口是想进去参观吗，好不容易到千阳号上所以想有一段不虚此行的经历？”
“说什么傻话。”
木川想也知道对方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放空而已。毕竟这个男人很不擅长应对吵闹的环境，尤其是路飞绝对会扯着他玩各种奇怪的餐前游戏。
“看来你对刺激的生活不是很热衷啊。”她摇摇头，说完了这句对他好像很失望又很遗憾的话。
“……”
罗再次露出了那种无语的眼神。
黑发少女没有再和他搭话，轻快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差了二十多厘米的身高让她的脑袋只到他的胸口，刚洗完的头发半湿地翘起几缕，还带出了一股水果味的洗发水香气。
木川站在餐厅门口，很社牛地举起手和大家打招呼：“久等了，木川·ABCD·666·唯登场！”
于是就在众多的惊呼夸赞声里，少女走了进去，木质的门扉再次被虚掩上，隔开里外的空气。
罗收回视线，继续搭着栏杆远眺。满眼都是海浪的波纹，夜晚的海面颜色渐变，深蓝，淡紫，墨黑，各种深色交织在一起。
但也许是由于浴室的门正被打开散着雾气，马上另外两个女性也即将从里面走出来，那股经久不散的洗发水香气好像溢得更远了，罗最终还是皱着眉从这种被包围的环境中脱离，往餐厅走。
“清炖甲鱼汤，奶油鳟鱼，深海龙虾面，烤羊里脊，斗鸡烧蘑菇，炸鳕鱼条……”山治正在报菜名。
罗进门的时候，看见木川面前摆着一杯插着小花伞的彩色饮料。
“又是菠萝啤！”柯伦大喊，“一点都不带劲，而且我在香波地喝得够多了，有没有其他饮料啊厨师先生！”
“你小子别给我抱怨——”
依旧是乱哄哄的热闹氛围，座位顺序好像也没有规律，草帽团成员和锦卫门、桃之助坐在餐桌的前头，空出两个位置应该是给两位女海贼留的。
罗径直向里走去，木川唯旁边还剩下一个座椅，他刚坐下，穿着短裙的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那个眼神的意思大概是「什么啊果然是你」，随后又收回去，继续偏着脑袋和亚瑟柯伦两人闲聊。
等娜美和罗宾终于出现，山治开始陆陆续续把每个人的主食拌面端上来，木川很安静地用叉子卷着意面，路飞在桌子前端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其余人也三三两两地聊天。
“胡萝卜惹你了吗。”罗说。
木川正忙着把拌面里的胡萝卜片挑出来推到餐盘角落，闻言头也不转地回答：“不是它死就是我活，总之我不要吃这个橙色恶魔。”
居然还挑食。
罗的表情是这个意思。
“不吃面包片和梅干的人不要管我。”少女就跟侧面长了眼睛似的，不用看都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亚瑟，请你吃胡萝卜，富含胡萝卜素，对心血管疾病和糖尿病患者有好处。”
说着，她就用叉子把所有胡萝卜串起来塞给旁边的自家船员。
亚瑟很痛苦地盯着歪歪扭扭、被蹂/躏的胡萝卜：“你不吃就不吃吧，还把它迫害成这样……柯伦，你喜欢的胡萝卜。”
被叉子戳了几个洞的胡萝卜空降柯伦的餐盘，蓝发青年哀嚎一声：“别给我啊，乌索普，你喜欢胡萝卜吗！”
“不要一边问一边塞给我！”乌索普收获了几片胡萝卜，他鲨鱼嘴咆哮着伸手半挡餐盘，生怕柯伦再塞什么过来，“话说你既然都知道功效还这么嫌弃！”
这是在吐槽木川。黑发少女马上往后仰，探头隔着两个人和乌索普远程对话：“这就叫爱之深恨之切。”
“……不，我觉得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乌索普耷拉着死鱼眼。
她重新坐直，但之前就被吸引注意力的山治从料理台那边绕过来，“不要挑食啊。”他这么说着，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锅里的几片胡萝卜又拨到她的碟子里。
木川扭头去看站在自己斜后方的金发厨师，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山治先生，你不是在故意整我吧？”
“当然没有。”对方即答。
可恶！这个道貌岸然的厨师！食物警察！
等山治走了，木川唯悄悄地往右边看，试图探究罗的餐盘情况，但罗早有准备，那双金眼睛立刻移过来：“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看一下死亡医生，帮助消化。”
“谁是死亡医生啊。”
之前找他帮忙的时候就是“最伟大的医生”“医生届的明日之星”“七武海的典范”，不需要了就是“死神”“参观女浴室”“死亡医生”，她还真是现实。
罗不怒反笑，嘲讽般勾起嘴角：“反正今天没有我讨厌的食物。”
木川唯：“……罗先生，你变得非常现实。”
——到底是谁现实啊！
罗很想吐槽，但还是忍住了。
吃完晚餐一群人也没散，几人帮忙收拾餐桌，在场为数不多的三位女生和桃之助全都得到了餐后甜点“双色冰淇淋”，结果路飞也吵着要吃，于是最终变成冰淇淋鉴赏会。
木川很喜欢吃甜食，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浓郁的草莓香气进入口腔，她身后立刻出现了满是小花的背景墙：“山治先生，你简直是神！”
“……说什么呢。”
虽然是这么顺着回答，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厨师心情很好，哪怕他的笑容快咧到最大，嘴上还在用正经语气：“草莓果酱是在岛上买的，不算正宗，分量也很少，下次我可以自己做，大概发酵三天就能成功。”
“这么厉害。”木川也很捧场。
罗抬眼看了一下其他人的玻璃杯，大部分都是橙色、白色还有绿色，大概是芒果牛奶和抹茶味，只有木川唯面前的是粉白色，倒是和她身上的裙子同一个颜色……他不太在意地想着，旋即望向抱着桶吃的路飞——五彩斑斓的冰淇淋，果然是船长待遇。
身侧的少女伸直双腿在桌下晃了晃，心情很好地叠在一起搭着，连带着对罗的态度都变好了：“你怎么也在吃啊。”
“不然呢，你不允许？”他反问。
“怎么会，冰淇淋之神不会剥夺任何人的品鉴权利。”她没个正经样地靠着后座，裙摆因姿势往上提，“我还以为你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
罗移开视线，看着自己面前已经雾化出水汽的冰淇淋玻璃杯：“在这艘船上去哪都一样吧。”
“确实。”
她似乎只是心血来潮和他说话，得到答案便失去了兴趣，继续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和亚瑟闲聊，扭过头还打了个哈欠。
没过一会餐桌上的人就各自离开了，有人去刷牙洗脸打算早睡，也有人依旧精神满满要在船上探险（路飞），还有一部分回房间学习或研究武器，总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显得冷清，反而很有生活气息。
像学生宿舍一样。
木川留在餐厅和柯伦、亚瑟还有乌索普又玩了一会解谜拼图，接着被路飞扯着找布鲁克听小提琴演奏，甚至参观了娜美的绘图室，又到瞭望台用望远镜看月亮，最后实在跑累了回到餐厅坐着。
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快要进入深夜，山治洗完盘子，也准备好明天的食材和菜谱，正想关灯，回头发现木川还在座位上趴着发呆。
“很晚了，不去睡觉吗？”山治下意识放轻声音问。
少女动了动脑袋，微微转过来看他，眉梢流畅的线条仿佛是把影子绞成弓形后再做成流丽纤细的形状，红眼睛眨了眨：“我晚上能用厨房吗？”
确实是深夜了，四周十分安静，大部分船上的人都已经回到床铺里睡着了。和其他时空的生物钟不同，海贼们似乎习惯早睡早起，甚至四五点钟就能起床，而木川往往睡得迟，醒得也迟。
“是想吃什么吗？我可以现在做。”山治打算卷袖子，重新开火。
“没什么，就是想自己做点东西，你先去睡吧。”
木川摇摇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面对这种要求，山治有些迟疑，但还是没有拒绝，他边走边回头，然后帮她把门掩上了。
木川唯在柜子里翻找出鸡蛋、面粉、牛奶和淡奶油等食材，动作很熟练地打发出蛋糕胚的原液，倒入很小的圆形模具中送进烤箱设置160度45分钟。在此期间打发奶油，切了几块小芒果，最后将烤好的蛋糕胚分层，涂奶油即兴发挥，成功制作出一个6寸的蛋糕。
千阳号上好像没有细蜡烛，只有那种停电用的大型粗蜡烛，不过问题不大。木川把它点燃后立在蛋糕旁边，看一眼时间十二点，正好走完了六月十五号。
必要的仪式感还是得有的，她坐在蜡烛前面看着小小的火光发呆。
十八岁生日应该许愿。
什么愿望好呢？
木川唯坐了很长时间，一时间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愿望。也许可以留着下次再用，生日愿望一定可以延迟或转让，反正这个日期也不是她真正的出生日。
今天她穿着好看的裙子，吃了草莓冰淇淋，还做了一块蛋糕，已经很好了。
吹灭蜡烛，重新把料理台的小灯打开，木川拿着叉子很认真地一口一口吃蛋糕。
“希望今天可以早点睡着。”
就用这个当愿望吧。
可是她抬头的时候，不锈钢水管刚好倒映着她的脸，那双遗传自生父的红色眼睛蓄满了液体，摇摇晃晃地折射灯光，看着看着，视野就模糊起来。
“……为什么？”
「纪念你失去了她？」
「不，是纪念我还爱她。」
因为随着年龄递增，懂的东西越来越多，回忆就会越来越重，让人终于彻底理解过去的日子。
她身上混合着施暴者和受害者的基因，生父的染色体和生母的染色体不断复制汇聚成一个人，变成十八岁的模样。
……
蛋糕要吃不完了。
去找亚瑟或者柯伦帮忙解决吧。木川唯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把餐厅的门推开，余光瞥见旁边靠着墙面抽烟的金发男人。
“山治先生还没睡呢？”她眨眨眼，停在门口看他。
山治重新站直，有些意外地闻到门内残留的烤蛋糕香气：“结束了吗？”
“咦，是在等我吗，对不起。”
黑发少女垂着脑袋，月光照着她的侧脸，昏暗的灯光将她长长的睫毛投下浓郁的阴影，她突然低下头，山治伸手想拉她一把，却碰到她的头发。
风突然停下来，海上的云彩凌乱破碎，开始朦胧模糊，沉重阴郁的绛紫色波涛叠荡翻卷，半夜安静的海浪声仿佛渗透进万物之中。
“为什么要道歉？”他的声音很轻。
少女美丽精致的五官被月色笼罩，鼻梁和微微湿润的红眼睛显得天真可爱，如同小狗潮湿的鼻头，平日一直没有仔细正视的秀目清眉仿佛幻影般朦胧浮现在眼前。
她歪了歪脑袋，语气很轻松地说：“因为蛋糕做多了，想找人帮忙一起吃，原本想把亚瑟揪起来的，但现在刚好你在这里。”
山治踏进餐厅，看见桌面上还剩下一半的奶油蛋糕。
“怎么突然想做蛋糕？”
“试试做法，结果很成功，我说不定很有料理天赋呢。”
少女重新拿了一把叉子递给他，她已经把自己吃过的部分切掉了，剩下完整的半边。
山治无法推脱地吃了一口，评价道：“非常好吃。”
木川知道是社交辞令。
因为奶油打发过头了，蛋糕胚也没烤均匀，随便切的三层甚至厚度不一，和她往常的制作水平完全是天壤之别。
山治吃蛋糕的过程中，木川唯站在水池前清洗使用过的厨具，他很紧张地说自己来洗，被她拒绝了。
少女倒了一杯水摆在他手边，又接着去洗打蛋器。山治的目光越过桌台落到她的背影看了一阵子，视线焦点在长时间的定格后微微移动，无意间偏移回餐桌表面的蜡烛油上。
……凝固的蜡油？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他突然开口。
“嗯？”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木川慢悠悠地转过眼睛：“都可以。”
“啊？”
“一整年都是我的生日，看似每天都在过节，其实每天又可能不过，这就叫薛定谔的生日。”她信誓旦旦地说。
“……”
山治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觉得与之前爽朗的声音相比，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就在这时，木川似乎极其疲倦慵懒地抬起头：“山治先生明明是笨蛋，就不要忽然变聪明啊。”
谁是笨蛋啊！
如果对方是少年形象，他一定会这么回击。山治边想边把清空的盘子拿到水池前，随后低头去看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顿了顿说：“生日快乐。”
木川唯无奈地别过脸，也许在叹气，接着转回来：“……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听到“生日快乐”
十三岁她只觉得高兴
十八岁却心情复杂
是很微妙的情绪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