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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秋凉的风刮的让人倦,挨着皮肉冷到骨子里,深深浅浅,绵延长绝。
      江昀怕冷,把手往袖口里又缩了缩,显得手腕更加清瘦。
      教室里人声不绝,明明才相识几天,就好像相处了快有一个多月。老师在讲台上拍着总也震不下的戒尺,几个好学生背着书包稀稀拉拉的走来问问题,课代表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抄录着作业,蝉鸣没在一片洋溢的喧嚣中,跑丢了影。
      江昀在一众乱哄哄的嚷叫声中麻利的收拾好了东西,摸过别在书包外层的冰凉手办,心里突然有点踏实。
      “江大爸爸,今天你要去哪?”走出班门的时候,好兄弟段浦飞快的勾住他的肩,一脸贼兮兮的皮皇相,“还去昨天那家网吧吗?或者说换一个地方?”
      “去你妈的,我回家。”江昀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呼出的气在空中结了一层漂亮的雾。
      “回家?你不是最讨厌回家了吗。”段浦似乎也感觉到冷,在拐角的地方扯下绑在腰间的外套,边穿边呲牙,“宁愿跑去网吧付钱写作业都不愿意回家的,不是吗?”
      “我现在发现你可真够啰嗦。”江昀伸脚在他的小腿骨上狠狠踹了一腿子,劲没多大,但也够疼。“喏,你该从这个路口滚了。”
      “操!江昀!”段浦揪着裤腿上的布料,疼的五官都是扭曲的。他埋头蹲了一会儿,忽的抬手去拽江昀的衣袖子。江昀侧身一躲,他又站起身去追,一挠一哗,把江昀抓的有点恼了才堪堪往后退,一步一步,最后在估计着江昀就快要下手的时候猛的一反身,头也不回的往路口里面奔去。
      江昀默默的目送了他一会儿,直到他的影子渐渐化为一个摸不着见的飘渺光点消失在路的尽头,才重新甩了甩头,慢腾腾的挪着步子。
      方才段浦在身边时带给他短暂的遗忘和愉悦消散的一干二净,风刮翻外套的领,所有面对这个家的不堪和抗拒才又渐渐回到他的身体里,好像一尊怎么挪也摆不平的佛像,他束手无策的,只能任由自己感受着深深的无力。
      小巷子虽是弯弯折折,岔路却也不是很多。路边栽了很多脆黄凌落的银杏树,高大勇猛,夏日的时候挡得住烈焰高升的盛火,冬天却也遮不住陋絮而来的风。白色的标牌,蔚蓝的浅水。江昀一直踢踏着的步子在一扇红木门前缓缓停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子暗淡的扫量着眼前。
      这是一个坐落于假山碧湖中的小小四合院。红木在阳光底下泛着亮光,两旁的朽绿砖柱上龙飞凤舞的雕着蛮缠的龙,却也显得气派,很漂亮。
      小院中庭响着人声,隐隐的有三分热闹。
      江昀静静的穿过掩了一半的门,不太打算去凑凑热闹,琢磨着怎么绕圈回自己屋里头。
      “哎!哎!小昀!小昀!”远远的,江苏民的声音便格外嘹亮的震震响起来。江昀转身翻墙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着江苏民带着一个目测了有五六十岁的中年大叔快步朝自己走来,眼眸平静,没有说话。
      “哎,你看,这就是我儿子,江昀!”江苏民大嗓门儿的吼了一句,这架势不像是在聊天,到像是在吵架,“昀昀,昀昀,叫叔叔好!”
      “叔叔好。”江昀被江苏民的声音震的耳蜗都差点不在了,手下意识的一哆嗦,往后偏了偏身。
      那个中年大叔却似是习惯了这种大声的招呼礼数,满脸褶子的哈哈大笑,“啊呀,苏民,你这儿子可真是可爱。”
      “就是,就是,可爱的像个球!”江苏民也呵呵的笑,春光满面的。
      江昀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的就恶心到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就他这个男人。
      他配做他的爸爸吗?
      中年大叔笑过一阵,把红色的箭头对准了思索的江昀,非常和蔼的和他唠唠,“江昀,是吧?长的可真帅气。你多大了?”
      “16,高二。”江昀老老实实的回道。
      “哟,十六岁就上高二了啊,早上学了吧!听你爸爸说,你是个优等生啊?”
      “一般水平,还可以。”江昀点点头,语气平淡。
      “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多好,多谦虚!”男人指着江昀扭头对着江苏民叨叨,“长的好,学习好,又不骄不躁,对比我家那个小孩,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家的小孩儿?江昀对此并没有太多的震惊,这男人少说怠说也有个四十七八岁了,要是还没儿子妻子,那不就是孤老终生吗。但江苏民对此却格外的亢奋,他抓住江昀垂下的手臂,满脸星花的摇着他,不住的抖一下,“说起你儿子!他今天也来了。小昀,你去和他打打交道,做做朋友怎么样,这孩子我还顶喜欢呢,独立,自强的很!”
      一旁的男人笑意满面的又调侃了几句,颇为谦虚的和江苏民摆了摆架子,随即重重叹了口气,语调里溢满的都是浓浓的无奈,“我今天是叫他来着,但是那混蛋小子没来,我估计又是去什么地方鬼混去了吧,反正他从不和我报备,我也拿他根本没茬。”
      “哦,这样,”江昀淡淡应着,装作遗憾,“真可惜。”
      “可惜啊,不过没关系,”男人不知是反应故障还是年老气弱,这么明显的语气敷衍都没看太出来,拍着江昀的肩,自以为的安慰他,“他今晚会回来过夜的,应该是会很晚,明天我去校门口逮他,押都把那臭小子押开给你看!”
      “好哇,真有你说的。”江苏民在一旁爽朗的笑起来,捧腹附和男人的话。
      回完这一句,半晌都没人接声。两个中年男人有自己的事情要说说聊聊,让一个孩子听见了没太大意思。江昀也没什么事干,拎着书包就要去里屋写作业,江苏民给他从玄关处抓了二两坚果塞进手心里,说是要他写作业的时候如果嘴馋,就啃啃玩儿。
      江昀的房间在比较里面的那个间区,风向很好,夏天不热,冬天也不冷。他习惯性的把手机反手锁在抽屉里,钥匙胡乱摸了个远的地儿藏着。隔着一面擦的亮堂堂的窗,江昀可以清晰的看到江苏民背对着倚在树干上的剪影,细细嗦嗦,打在他干干净净的作业本上。
      这家人是搬进院里来了,江昀当然一早就看了个清楚。
      这个四合院是他们整个胡同里最大的一院,可以说是豪宅。刚开始的时候江昀不住在这,这个房子是江苏民买来给自己年迈的爸妈住的,也就是他的爷爷奶奶。后来二老在江昀上高一时双双去世,江苏民舍不得爸妈,更舍不得房子,便放下了在街区给江昀买的漂亮学位房,全家搬来了这里住着。当时顾忌二老忧钱,江苏民只买了四个房里的两套,另外两套一直空着放着,无人入住。今天算是终于有了个落头,也怪不得江苏民这么亢奋,院子里这么热闹。
      外面不知不觉已经暗天,男人和江苏民已经进入厨房准备晚膳。江昀脑子里乱糟糟的,作业没写几页,略扫过去也错了很多。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本,桌面突然响起几声不合时宜的滴滴声,很轻很响,木头传着声,时不时的震几下。
      江昀有些艰难的扯着头,勉强扫了一眼声源。
      是江苏民放在他这儿忘拿回去的手机。
      他这个父亲办事有些糊涂鲁莽,不太精炼。刚才显然是进过他的房间找东西吧,顺手就把自己平时看的比命重的手机搁这儿了。如果不是有那个中年男人陪他唠唠这么好半天,他估计急都能急死,吼声能把屋顶掀上天。
      江昀也没偷窥别人隐私的习惯,只是视力太好,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扫,他就看见了发件人的名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刺在他的眸子里,深邃入骨。
      发件人,显示是呈安。
      江昀的瞳孔猛的一沉,整个人只觉不断向下坠去。
      又是她,又是这个女的。
      让他这么久了压抑的快要窒息的女人。
      让他迷离着崩溃的女人。
      江苏民在外面养的情人。

      晚饭铺张的挺简单,只是因为稀有来了多加了两道菜,看上去色彩艳丽,很好吃。
      新来的中年男人带着他的妻子在客厅里和江苏民笑笑叨叨,相处的十分融洽。男人的名字叫做顾探国,他的妻子叫常珉。常珉五官柔柔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女人味,只是太过苍白瘦削,不然一定是美艳过人。江昀压着不那么美妙的心情,坐在沙发沿角,掰着威化饼干。
      林婵挨着他,手里边织着毛衣,脸上是一贯温婉又和人的淡笑默不作声,江苏民在后边搂着她的脖子。
      “像我,我就很爱我的老婆。”江苏民蹭着林婵的发顶,一脸春样的大声说,“我的老婆全世界最好了,我背叛谁都不会背叛她,她是我的一切!”
      “你们感情真好,衷心祝福你们。”常珉微微的笑着,向他们投去目光。
      江苏民也似乎对自己的人设感到满意,在林婵的脸边重重亲了一口,发出很沉很响的吻声,林婵抿嘴笑着,脸上洋溢着说不尽的幸福。
      江昀正吞咽下去的饼干碎块狠狠的卡在了喉咙里,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猛的从沙发垫上弹了起来,干吐着呕不出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江苏民大着嗓门的疑问声,江昀没有回头看他,紧捂着嘴。
      “昀昀,没事吧?”林婵皱着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手摸上江昀的背,一下一下的顺着,“是不是晚上吃太多东西了?冰箱里还有酸奶和牛奶,你想喝吗,妈妈给你去拿。”
      “没事,没事的妈。”恶心的势头一股一股如浪潮般打上他的嗓眼,江昀摇摇头,有些支撑不住的摸到门壁,拧开门手,“我有些困了,我先回去洗洗睡觉,你们聊吧,不用管我。”
      林婵有些担忧的伸手还想摸摸他的背,却一把抓了个空。江昀跌跌撞撞的从客厅窜逃出来,寒冽的冷风吹的他头昏脑胀。还没到屋子门口,胃部就感受到浓浓的难受。他一只手扶着外壁亮硬的木板,嘴里不断的干呕着。身子因为极度不适而深深的弯成一个弧度,呼出的气在空中结着雾,朦胧在屋梁之间,承接着巨大的欢喜。
      江昀呕不出什么,干涩的舌头的打了结,恶心一阵大咳一阵。他难受的要死,脑子里塞的满满地都是方才江苏民给林婵的我那个吻,越想越反胃,干呕的越厉害。一路嘘嘘喘喘摸进了门,江昀盖着嘴唇脱力的倒在入门的床上。熟悉的味道一拥而上,回复而来的暖气缓减了干呕带来的痛苦。他昂着头,静静注视着洁白一片的天花板,默不作声。
      疼痛过后,细细嗦嗦的悲伤和难过才慢慢慢慢踏上心头,像细小的刺根,占据整个躯壳。
      感受到视野被水泡的模糊以及眼眶泛红所带来的阵热,江昀反手盖了一个枕头在自己差不多划满泪痕的脸上,把自埋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那个男人,他的心里真的有这个家吗?
      有林婵吗,有他吗。
      林婵很爱江苏民,这点江昀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她和他在一起时的淡然安心,她对他无私的容忍,她对他偶尔小小亲密的温情和幸福感。正是因为江昀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些,他才在发现情人的存在后加倍的难过。他不想告诉林婵,她是他的母亲,是个从来温和从善的女人。受到男人这样的背叛,他这个做儿子的,看在眼里,心也会跟着疼。
      可是,他好像要没有家了。
      枕头的下层被泪水依稀打湿,江昀闭着眼,哭的嗓子都微微的疼。意识迷糊,一点一点坠下深渊,他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懒得用。耳边的世界逐渐变的恬静,毫无喧嚣。不知过了多久,从梦里猛的惊醒,江昀紧闭着眼,模模糊糊的听见门外有人在走动,在喧闹。一道挺拔狭长的影子打在窗薄上,有少年低低讲话的声音,混杂着鱼龙蛇马。
      江昀想睁眼看看是谁,但连眼皮都没起来的及抬,便一下没有了意识。
      很累了。
      他很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通篇鬼扯,攻受年龄差两岁,高二高三。
    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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