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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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陷落在暗无天日的永夜之中，以为自己将于此间永远沉沦。
然而突然之间天光大亮。
——他醒来了。
贺铮突然睁开了眼睛。
胸腔里的心脏在有力的搏动着，像是从深海浮出水面的渐进过程，耳际芜杂的私语突然消弭，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等到脑海中那阵蜂鸣声消逝，视野中捕捉到的一切缓缓聚焦。
他维持着一个低头坐在地上的姿势，所见是练习室的木地板。体内散发着一种燥热感，自己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汗珠从湿淋淋的发梢，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已经形成了几个浅浅的小水凼。
旁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像是刚刚被注入生命的人偶一样，在一片惶惑中撑起胳膊搭上了眉骨，挡住了顶上有些刺目的灯光。
然后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十分熟悉但又隐隐觉得陌生的环境里。对面的墙上贴了许多海报，而侧边是一整面大镜子，斜对角处摆放了音箱。
他有些发懵。
旁边人叽喳的声音又大了一截儿，贺铮恍惚地回头，恰好对上对方最中气十足的那一声：“铮哥！！”
他被震得有些耳鸣，下意识皱了眉头看向眼前的人。那人被他神色一凛吓得后退了几步，忙道：“是你不理我我才大声的不是我的错！”
旁边的少年唇红齿白很是漂亮。此刻他一头金发此刻汗湿了软塌塌地耷拉下来，脖子上挂的毛巾半干，还是印着Hello Kitty的公主粉，手里拿了两瓶冰镇矿泉水，此刻正满是警惕的看着贺铮。
贺铮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陌生又熟悉，下意识道：“你是谁？”
对方表情瞬间进入一片空白。
但不待他回答，贺铮却自己先反应过来了。他腾地站起来，起得太猛还带着身形一个摇晃。
贺铮背手扶住身后的墙，不可置信道：“你是孟宁绪？”
对方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地点了点头。
然而不用他回答，其实贺铮自己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这真的是孟宁绪，Trail前期的孟宁绪。
贺铮心中一片轰然，下意识飞速扫视着周围，通过环境捕捉着自己能获取到的信息。
这里是练习室。
不是明安的练习室……那是哪里的。
是北代！
贺铮垂头的那个瞬间心中震动到几欲落泪，然而他按捺住自己，努力压下声音中的颤抖，问出他最想问的话：“喻嘉存……在哪里？”
孟宁绪竟然从贺铮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小心翼翼：“他还在吗？”
“在啊。”孟宁绪看着他有些猩红的眼睛，说话磕磕巴巴：“小合他……他刚刚不是说上楼去透个风……他——唉铮哥你去哪？！”
他看着贺铮夺门而出，带的门框一阵巨颤，嘴里不由发出了一声“卧槽”。而后恍了一瞬才跟着跑到门边，冲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
贺铮知道喻嘉存会在哪里。
大概这会儿还不到下班时间，整个楼道一片空荡不见人影，只闯开贺铮一个人的迅疾的脚步声。孟宁绪的喊声被他甩在身后，他忍着窒息感始终向前冲。
然而那个过程中他大脑被清空，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找到他。
贺铮听得到自己的粗重的呼吸声，喉咙却干涩到发不出声音。心跳速度增幅到无以复加，而在那敲在耳膜上不断放大的剧烈跳动声中，他跨上最后几级台阶，在无法遏制的剧烈喘息中看到了那个人。
在走廊的尽头，在那个所有光芒溺毙的角落。
少年倚坐在半开的窗边，显露出修长的身形，神色安恬无限美好。大概是因为刚刚结束了剧烈运动，他原本有几分苍白的肤色现在透出一层微淡的粉。
风动，叶摇，雨落。
倚在窗边的少年微微侧过脸。
他看过来的眼神净澈懵懂，带着雨露未尽时的清润朦胧。
透进来的风抚过他的额前碎发，他扶着窗框，微微一笑叫了贺铮的名字：“铮哥。”
*
喻嘉存原本是在笑的，可下一秒眼神却转为错愕。
贺铮知道，他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贺铮的眼眶发烫，只想拔足向前再给他一个拥抱——然而他做不到。
这样的场景他曾在梦里见过无数此，但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如此畏惧这场来之不易的美梦，以至于他的所有勇气都到此为止，贺铮停步于此，胸臆中漫上的情绪似悲似喜，将他覆顶淹没。
他站在回廊的拐角，撑着墙壁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然后在下一秒，贺铮全然脱力地滑倒下来，掩面低低笑出，却又压抑不住其中的悲戚。
他明明是在笑，却又已经泪流满面。
喻嘉存快步过来到他身前，忙不迭道：“铮哥你怎么了？！”
贺铮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他。
他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又似乎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般呼吸不畅。他在那派颠倒混沌的悲喜情绪中几番浮沉，最终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紧紧把喻嘉存抱在了怀里，用力到贺铮自己都觉得有些疼。
他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哀沉的，困兽一般的呜咽：“……对不起。”
贺铮把头埋在喻嘉存颈窝里，话说不出声音：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贺铮不断地重复道：“对不起。”
喻嘉存没有挣扎，他被贺铮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动震得脑中一片空白。但当察觉到禁锢住自己的手臂在发抖的时候，喻嘉存似乎感受到了那种烙印在贺铮灵魂中的恐惧感，他慢慢回抱住他，轻拍着贺铮的背，小声安抚道：“铮哥，我在。”
他顿了顿：“你不要哭……不要怕。”
*
贺铮直到最后还在恍惚。
喻嘉存没有多问他一句话，连带满脸震惊跟着跑上来的孟宁绪都被喻嘉存禁了言。两个人就这么缄默着等他整饰好自己的情绪。
然而情绪爆发过后就有一些尴尬了。贺铮听到楼梯上逐渐有了人声，知道已经是下班的时候。他沉默着起身，还被喻嘉存拉了一把——而后带着浓重鼻音道：“对不起。”
他刚刚已经对着喻嘉存说过了太多声对不起，以至于对方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禁不住又皱起了眉。
“没什么事，”贺铮接着道：“你们……你们先去吃饭吧。”
“我没什么胃口，”贺铮看着喻嘉存补充道：“……我先回宿舍了。”
大概是他希望能自己独处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喻嘉存尽管面有犹疑，但还是没再说什么，转头拉着一脸明显有话想说的孟宁绪下了楼，给贺铮留下了充分自我调节的空间。
只要贺铮不想说，他就不会多问。
贺铮看着两人地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内心五味陈杂。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被调出来的界面停留在日历上。
2020年10月。
这一年他们还没摆脱北代的地下练习室，还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商演中穿梭，路上的人见到他们只会说几声“帅哥看镜头”，属于Trail的四个人刚凑在一起一年多些，未来对他们来说还是掩埋在浓雾之中的遥不可及的梦。
这一年贺铮22岁，离那些令他痛苦绝望的事情还有很远的距离。
上一秒他扔了打火机被炽烈的火光席卷，下一秒他回到了八年前的北代练习室里。
是命运捉弄他在先，然后觉得他太可怜吗。所以给了他这么一个重来的机会。
想到此处，他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处那半开的窗户，在心底描摹出刚刚喻嘉存的样子。
贺铮阖上了眼睛。
他想。一切都还来得及。
至少这一次，一切都来得及。
*
下午的时候三人一起去了练习室。
一路上贺铮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眸子雾沉沉地四下打量，脑子里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着意听着孟宁绪和喻嘉存说话，慢慢把这会的时间给勾出来一个轮廓，但等看到楼梯间已经脱色的“北代文娱”招牌的时候，他才终于有了实感。
他不由站定在那里。孟宁绪走在最前面，早跑的没了影，而喻嘉存在楼梯上注意到他的动作，停了步子：“铮哥？”
贺铮喉头又哽了一会，才缓过劲儿来，冲他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喻嘉存神色有些犹疑。
但不待他说些什么，楼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贺铮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当即向声音来源疾奔过去。
贺铮几步跃上台阶，转头就看到先一步去了练习室的孟宁绪在门口被人揪住了领子。动手的另一方大概是他们隔壁师哥团里的，一头绿毛醒目又扎眼。
孟宁绪涨红了脸还在据理力争：“练习室又不是只有你们能用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绿毛倒是不废话，抬手就要一拳砸下来。
那一拳冲劲儿十足，孟宁绪当即闭了眼睛。然而当拳风将将扫到他脸上，就被另一个人截住了。
绿毛的拳头被贺铮一把截在半空，而后巧劲儿一拧便疼得他松开了抓着孟宁绪的手。
贺铮扣住绿毛的手向后一翻，耳边登时响起一声惨叫。贺铮一个侧身，挡住了孟宁绪把他让出来交给后面来的喻嘉存。
见他这么横插进来一手，师哥团另外几个人也凑了过来，满脸不善道：“贺铮，你特么什么意思啊？！”
“你们别插手，”贺铮面无表情开了口，背手活络筋骨的时候指节发出微响，话却是说给他背后的两个人听：“我来。”
看他这么嚣张，师哥团几个人咒骂声此起彼伏，相视一眼朝他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