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声簌簌》白夜月

4、原来如此

　　等我一脸黑线地走进屋内，立即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要说我怎么发现的，其实很简单，因为要是一间屋子里面，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三个成年人和一个少年，一字排开，成半圆形将你包围在圆圈中心，并且还一个劲儿地朝着你一边打量一边微笑，我想只有那种真正言情小说里面的天然呆女主角才会什么都感觉不到····
　　没办法，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至理名言，我只好也以同样怪异的微笑回敬这房间里面其他心怀鬼胎的人。
　　“哈哈哈~~~~~”美男子最先笑开怀，并且呈现一种乐不可支的状态，让我不得不再次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神经中枢有点毛病······
　　“真是太有趣了，”他一边抹掉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猛拍身边黑衣男子的肩膀，直到对方的脸色开始发青才罢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小鬼，”他走近我，想同样蹂躏我的头发，可惜，借着前车之鉴，一个转身就给我躲过去了，他愣了愣，却依然嘴角盛满笑意地说到，“我很中意你哦，你可比小燃好玩多了~~~~”（一旁的小燃有小宇宙爆发的倾向）他偏偏头，对着那个同样唇角上勾的红衣女子说道：“涒，差不多也该告诉她实情了吧，要不，我看以这个小鬼的警惕程度，只怕她是连一碗饭都不肯在柳府吃完的。更何况，有些事情她迟早都要知道的，你一直瞒着也不是个办法。”
　　“唉····”红衣女子听闻这句话，原本的笑意被一股悲伤与仇恨的混合体所取代，一旁的黑衣男子紧紧握住她的手，期盼着能够给她些许温暖和鼓励。“小小姐，你还记得昨晚，你自家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大概猜到她想要告诉的事情是什么。与其如此被动受制，不如····
　　我闭了闭眼睛，拼命地压了压情绪，然后，佯装平静地说到：“如果夫人想说的是关于小女子全家昨晚已逝的事情，那么不必再重复一遍了。昨晚的一切，小女子都在一旁目睹了，现在仍然忘不掉，刻在心里了。”
　　或许是不习惯年龄这么小的孩子，用如此熟练口吻答话的缘故，听了我的一席话，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惊异地对视了一下。红衣女子倒是不动声色，依然温和地笑着，说到：“总是听着姐姐说自家的孩子早熟得厉害，今日一席话，见识礼仪竟如成年女子般，无慌无乱，经大灾大难而沉静如水。不愧是那两人的孩子。”她顿了顿，然后柔声道：“小小姐不用担心，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本王是你母亲的皇妹——柳涒，这里是柳府，他是本王的夫君安驭冀，”随即用手指了指身着玄黑衣裳、一脸温柔笑意的男子，然后，柳涒撇撇嘴，恶作剧般道：“方才吓到小小姐的这个登徒子，是本王不成器的侧夫——蔚文澜。”虽被柳涒捉弄，但是蔚文澜似乎早已习惯似的，丝毫不介意地对着我嘻嘻一笑，让我不禁一头冷汗。“至于，刚才就一直红着脸的这位——”柳涒将躲在她身后的少年毫不留情面地揪了出来，然后猛地推到我的面前，差点来个鼻尖碰鼻尖，“是犬子——柳安燃，本王和文澜的孩子，不过脾性倒是和驭冀相仿。”
　　这个名叫柳安燃的男孩早就脸色通红，一个劲儿地揉捏着衣角，丝毫没有刚才和他自家爹爹斗智斗勇时的凌厉。
　　“小哥哥，”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用这个奶声奶气的女声开口道：“你干嘛要脸红吖？”本想是以这句话为契机，让对面的那只水煮大虾好开口说说话。
　　谁知，这句话倒像是一个导火索，一下子居然有引爆烟花的趋势，证据就是安燃虽然开口，但是结巴的程度真可谓惨不忍睹~~~~~
　　“呃····我，我的····我的脸没有红啊~~~~~一定，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房间内的所有人一致黑线，外面还在飘雪捏~~~~~
　　“嘿嘿~~~~”柳安燃傻笑着，亲手将早已蓬乱不堪的头发抓得更乱，用尖细得有些发抖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个·····方才我家爹爹没有···没有吓到你吧·····你，你，你以后就叫我······小燃好了。”
　　其实，说实话，他最后的那几个字真像是想要吞进肚子里面一样，声音细不可闻。
　　果然还只是小孩子，我暗自在心中叹口气，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看着他快要滴出血的脸蛋，突然觉得合着他那个恶趣味的爹爹一起欺负他的自己真是有点不地道。于是乎，转个念头，快速地找了眼下现成的台阶。
　　“小哥哥~~~哦，不是，小燃哥哥~~~~~”我拖长着本来就够嗲的奶孩子腔调，一边得寸进尺地拽着安燃的袖子，不依不饶道：“我好饿啊~~~~~那个，那个”我指指食盘上面仍犹自冒着热气的两菜一茶，“现在能不能吃吖？”
　　“(⊙o⊙)哦！”安燃恍然大悟般，手忙脚乱地将食盘端到窗前的桌上，然后颇有哥哥样子地牵着我的手，将我领到桌子面前，将椅子拉开，然后让我坐上去，最后，他也一起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我吃饭。
　　一旁的柳涒若有所思地说道：“小燃倒是有了几分哥哥的样子，”她看了看安静吃饭的我，又道，“小小姐，还有些关于你以后的事情要跟你说，不过，还是等你吃完了之后再来参见本王吧。”随即，摸摸柳安燃的头，轻轻地说一声：“好好照顾小小姐。”待得到安燃的肯定答复之后，便拢拢衣袖走出了屋子。
　　安驭冀本也跟着她要一起走出去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调转回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儿，轻轻搁在桌上，柔声道：“小小姐，如果还有发寒、头晕的病症，吃两粒瓶子里面的药丸。”语罢，便也挥一挥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出去了。
　　我静待着安燃的那个麻烦爹爹也一同走出房门，好让我有空间和时间来盘问安燃的时候，突然惊诧地发现，这个心思狡猾似蛛丝的男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坐在我的对面、小燃的身旁，也学着小燃的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吃饭，搞得我一时间居然难以下咽。
　　我一边在心中反复腹诽着——混蛋二字，一边想着怎么找个借口把这个麻烦精给赶出去。哪知，已经有人先我一步开口了。
　　“爹爹，您干嘛还不出去？”小燃又从刚才的水煮大虾状态复活到积极小斗士状态，让我在一旁热泪盈眶、好生感动~~~~
　　“唷~~~~小燃这么快就有了娘子忘了爹啦~~~~~真是不孝哇~~~~~”随即，垂头作拭泪状。
　　我无语，吃进去的东西，一瞬间居然有反呕出来的冲动。
　　“爹！！！！”小燃惨叫数声，然后苦着一张脸大声叫唤道：“您又在瞎说些什么~~~~”
　　我突然觉得很可怜小燃，居然有一个这么恶趣味的爹。
　　“唉~~~~想我和阿涒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你居然这么快就将爹爹抛诸脑后。爹爹怎一个伤心了得哇~~~~~”接着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其实，想嫁人也不是什么害臊的事情啦~~~~但是，你总得容爹爹先过问过问小小姐的意愿嘛~~~~然后，找人合合你们的八字，算算你们的吉辰嘛~~~~早就教过你，做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哦~~~~”
　　眼看着，这个恶趣味男有着愈演愈烈的倾向，小燃终于忍无可忍，开始武力驱逐——连拖带拽地将他家爹爹给退出房门，然后狠狠地将门甩上。其力度大到，让我不禁为这扇门的使用寿命而担心。
　　安燃气鼓鼓地重新做回桌子旁边，看着我一脸担忧地望着那扇可怜的门，他的脸又“倏”地变得通红。挣扎了半天，终于呐呐地开口道：“那扇门没事的，就算坏了，大爹爹也会修好的。”
　　“哦~~~”我望了他一眼，觉得这孩子的毛细血管还真是发达。然后，继续埋头吃我的饭，同时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套他的话。没想到，倒是这孩子先开口。
　　“那个，”他犹豫了一下，“你的名字叫什么，能够告诉我么？”
　　“你们不是都叫我小小姐么？”我瞥了他一眼，闷声道，“你们既然都已经知道家里人对我的称谓，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那个”他顿时慌了，急急地说道，“小小姐是娘亲说的，娘亲说小小姐才醒过来，有个熟悉的环境，比较容易适应。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的名字啦····”最后的一句几乎是合着眼泪说出来的。
　　看着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样子，我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句，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我是不是也被那个恶趣味男给带坏了。
　　“我也忘了，”我打断他的申辩，即使止住了他眼泪的下坠，看着他明显不相信的样子，又继续慢吞吞地说道，“就算记得又怎么样，我的家族已灭，会叫我原本那个名字的人早就已经都不在了·····”心中暗暗加上一句——就像我在现世的那个名字，那些家人一样，或许早就把我遗忘掉了吧····
　　“是，是这样子啊····”良久的沉默之后，安燃吐出了这么一句没营养的台词，让我在心中不得不又哀叹了一下。“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小小姐的哥哥，我就是小小姐的家人，谁都可能离开小小姐，但是我不会。小燃会永远留在小小姐身旁，好不好？”他摇曳着我的一只胳膊，让我眼看着好不容易递到口边的肉，不幸地又滑进碗里。我在心中腹诽，要是他再摇一下，我发誓，今后相处的日子绝对让他吃不完一顿饭。
　　好在待我嘴里含着饭菜，含里含糊地答应他的约定之后，终于放过了我可怜的胳膊。吃饭的时候又陆陆续续地问了安燃些关于柳府的事情，例如：大爹爹，二爹爹都是何许人也，在朝中担任何职，我被像流浪小猫一样捡回家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好不容易吃完饭之后，我虽然磨磨蹭蹭地一直不愿意出院子，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安燃，跟在他身后去给那三个高深莫测的大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