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栖子七

5、第 5 章

　　顾淮之的家在A市有名的富区，离公司有些距离，此时正是下班时间，马路上车水马龙，顾淮之也不急不慢，跟着长长的车队缓慢前进，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顾淮林就在门口候着，远远看见顾淮之的车，忙几步小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哥，你回来了。”

　　“嗯。”顾淮之冷淡地说完，拿出一个礼盒递过去，“生日快乐，准备得仓促，剩下的晚点再补。”

　　礼盒里装着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顾淮之回来时顺路在店里买的，顾淮林从小身体不太好，很少出去娱乐，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家打游戏。

　　顾淮之在国外和顾淮林联系的少，回国后也几乎不着家，对顾淮林没什么了解，每年送生日礼物也没什么新意，要么送游戏机，要么直接打钱，好在顾淮林每次都很喜欢，他也懒得再想新花样。

　　这次顾淮林也一如既往，很快将礼盒接过去，抱在怀里眯着眼笑：“谢谢哥！”

　　他跟在顾淮之身边，一起进了屋里。

　　客厅里没人，只有两只猫坐在沙发扶手上，睁着大眼睛看门口。这两只猫都是顾淮林捡的，一晃就养了四五年，毛发蓬松，丰腴肥美，看得出顾淮林照顾得很好。

　　顾淮林把礼物放在桌上，抱起一只猫，回头对顾淮之笑：“哥……”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顾淮之已经往餐厅走去，留给顾淮林一个背影。
　　顾淮林笑容一僵，望着顾淮之离开的地方，失望地眨了下眼睛，他鼻子蹭了蹭猫头，放下猫也跟着去了餐厅。

　　餐厅很大，长长的餐桌足够坐下二十人，如今看上去很是空寂。

　　顾淮林的母亲明悠已经就坐，见到顾淮之，她勾了个商业笑容，朝顾淮之点了点头。

　　顾淮之象征性压了压下巴，走去明悠对面坐下，明悠的视线还在门口，抬手招了一下：“淮林，快过来坐。”

　　顾淮林脚步一顿，看了眼顾淮之身边的空位，听话地转了下脚尖，走到明悠旁边坐下。

　　明悠拉着顾淮林商量出国旅游的事情，顾淮林应着声，视线时不时往顾淮之那儿瞟。

　　顾淮之垂着脑袋，置身事外地沉默着，他百无聊赖地翻手机，为数不多的软件一一点开看了看，甚至还打开了百八年不用的微博。

　　“淮之呢？要一起去国外玩玩儿吗？”明悠忽然问。
　　顾淮之闻声抬头，她继续笑着说，“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对外面肯定有所了解，交流也比我们容易多了。”

　　顾淮林也看向顾淮之，眼里满是期待，顾淮之没理，对着明悠回以笑容，平淡道：“我回来都这么久了，语言也忘得差不多了，最近工作也忙，腾不出时间。”

　　明悠本就只是客套一下，没再坚持，倒是顾淮林还想说点什么，刚张开嘴，就见楼上门被打开，顾国城走了出来。

　　顾国城即将六十，脸上却看不出一点老态，他在楼上朝下看，冷漠地同顾淮之对视一眼，才抬脚朝楼下走来。
　　明悠忙起身迎接，搀着他走到桌前坐下。

　　有顾国城在，明悠活跃不少，笑道：“老爷，饭菜都备好了，现在叫人端上来？”

　　顾国城看了顾淮之一眼，道：“赶紧端上来吧，这都不知道几点了，太晚吃饭伤胃。”

　　顾淮之听出顾国城的意思，应和道：“怪我考虑不周，路上堵车没让你们先吃，爸，您年纪大了，是该好好养身子，不然身体器官老化得快，一不小心就一病不起了。”

　　纵使这父子每次凑到一起都会如此，明悠依旧没能适应，她笑容僵在脸上，打算亲自去喊人上菜，顺便拉上顾淮林，留给顾国城和顾淮之两人交流的时间。

　　顾国城满脸通红，多半是气的，顾淮之权当没看见，重新低下头，冷淡地看着手机。

　　看了一会儿，他听到顾国城问：“公司现在怎么样？”

　　顾淮之道：“您不是一直找人盯着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顾国城冷哼一声：“如果一个公司的内部情况，随便找个人盯着就能看出来，那这公司也存活不了多久。”

　　顾淮之点头：“您说的对，那我更不能回复了。”

　　“你……”顾国城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顾淮之那目中无人的表情，又无处发火，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你最近在跟李家争项目吧，进展怎么样？”

　　顾淮之道：“一切顺利。”

　　顾国城笑了笑，压根不信：“要真如此，你也不至于整整一个月全国各地跑，加班到家也不回。”

　　“……”

　　“那老东西老奸巨猾，各方面经验都比你丰富，你跟他拼资源拼人力，根本拼不过。”顾国城说着面色严肃起来，身子也坐正了，厉声道，“要不是有顾家给你罩着，你以为你有机会争过他？你连跟他争的资本都没有！”

　　顾淮之面无表情地静静坐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一会儿没动。

　　顾国城见训诫无用，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就非要造作这笔财产，把你妈留给你的心血毁得一干二净才行？”

　　“这您就不必操心了。”顾淮之漠然道。

　　他看向顾国城，眼底愈发冷漠，继续道，“我妈把这笔资金交给我，肯定有她的意图，公司现在运营很正常，跟您关系也不大，至于李家那边，我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争一争，就算没争过，无非是少了个大跃.进的机会，平稳发展也没什么不好。”

　　顾国城摇了摇头，自说自话：“你才工作三年，会说出这种话也很正常。”

　　顾淮之抿着嘴，手在桌下攥成拳，指甲用力嵌着手心。
　　他会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反驳顾国城，他当然知道，公司竞争哪有什么平稳发展，只有成功和失败，而跟李家的这场竞争当中，失败的概率远比成功大。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拜托顾国城，更不会将公司交给顾国城管理。

　　要不是当初找到一些记忆碎片，得知母亲张灵茵给他留了这份财产，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继续做他那浪荡跋扈的公子哥，在那酒肉世界寻欢作乐，直到最后腐烂成泥。

　　顾家能有如今的成就，少不了张灵茵的功劳，两人说是商业联姻，其实是顾国城攀了高枝，两人间就算没有爱情，也该有尊敬。
　　然而张灵茵去世后，顾国城半年不到就找了新的妻子，正是明悠。

　　顾淮之第一次见明悠时，明悠已经挺起大肚子，没过多久就生了顾淮林。
　　顾淮林是早产儿，体质很差，明悠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偶尔也会和顾淮之交流几句，假意关心两下，但说得多是些没上心的闲话，说完就忘了。

　　顾淮之在家里仿佛成了透明人，不过这个时期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被送到了国外学习。

　　自那以后，张灵茵好像从顾家消失了，只留在顾淮之的记忆里，他看着张灵茵努力换来的东西，全都成了别人的，却无能为力。
　　现在能替张灵茵守住的，只剩这一个公司了。

　　“我才工作三年，受挫折无可厚非，您大可不必操心。”顾淮之道。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淡疏离的笑，“反正等您死了，您那些财产我一分也不会要，但我妈的这份，我当然不会交给别人。”

　　明悠和顾淮林回来的时候，顾国城和顾淮之谁也没理谁，这个家庭生日宴甚是沉默，明悠为了调动气氛，将管家保姆厨师全喊了过来，这才勉强热闹了些。

　　桌上的菜品十分丰盛，顾淮之却吃得食不知味，整个晚宴几乎没动筷子，顾淮林切了生日蛋糕，将最大的一份分给了他，他吃了几口腻得不行，也放到了一边。

　　一场晚宴结束，顾国城先回了房间，明悠不忘客套地留顾淮之过夜，被拒绝后自然不会坚持，倒是顾淮林拿着新游戏机，想留顾淮之一起玩一玩，但被顾淮之以明天上班为由拒绝了，他只能跟着顾淮之走到大门口，目送顾淮之离开。

　　顾淮之一路驶出小区，来到宽阔的马路上，一直紧绷的神经却依旧无法松懈。
　　他早该知道喊他回来是为了公司的事，就不应该答应，但跟他打电话的是顾淮林，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弟弟，他总不能把大人的气撒在一个小孩身上。

　　顾淮之在红灯前停下车，长舒一口气，近段时间的压力因为今天的事情，变本加厉地挤压着他的心脏，搅乱他的情绪，他看着红灯旁的倒计时，越看越模糊，车内空间仿佛变得更加狭小，几乎不给他容身之地，有什么东西自脚底向上爬，密密麻麻地包裹着他，顺着皮肤的毛孔钻进去，腐蚀着他的血肉。

　　身后传来聒噪的喇叭声，顾淮之回过神，望着前方恍惚两秒，他从储物盒里翻出药，往嘴里塞了两颗，皱着眉继续开车。

　　停在下一个红灯前，顾淮之已经冷静了一些，他点开微信，打算再给顾淮林转钱过去，一眼先看见一人给他发了消息。

　　这人是他近期几个固定炮.友中的一个，正在读大三，真名不知道，平时都叫他幺幺，顾淮之给他的备注也是这个。
　　幺幺给他打了两个语音电话，又发了一长串波浪号，两人平时几乎不闲聊，发消息的意思心知肚明。

　　顾淮之先把钱转完，灯转绿了，他点进幺幺语音框，启动车子的同时拨了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一个甜美的声音传过来：“顾哥，你回A市啦？”

　　顾淮之“嗯”了一声，道：“怎么，考完试了？”

　　“明天考最后一门。”幺幺说着叹了口气，“考完我就要回家了，这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今晚见一面呀。”

　　“行。”顾淮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现在状态很差，需要发泄，至于对象是谁，于他而言差不太多。

　　“来我家？”顾淮之问。

　　幺幺道：“等我会儿啊，我现在出来，半小时到。”

　　顾淮之看了窗外一眼，如果他没记错，幺幺的学校就在这附近，他转着方向盘换了条道：“你在校门口等着，我顺路捎你过去。”

　　顾淮之将车停到学校门口，幺幺很快就来了，顾淮之等他系好安全带，二话不说启动了车子，很快便回到了家。

　　顾淮之带他进了屋，还没来得及脱鞋，幺幺已经扑了上来，他们俩也睡了不少次了，在这方面磨出些默契，顾淮之知道他喜欢主动，顺势搂住他，施力将人推在门上。

　　两人直奔主题，一句闲话也没说，幺幺站久了腿软，拉着顾淮之坐在地上，仰着头急促地呼吸。

　　顾淮之看着他凸出的锁骨，眉头微微蹙起，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他记得沈寻予这里有一颗痣，脖子右侧也有一颗，像两滴墨沾在皎洁的瓷器上，让人忍不住想揩拭干净……

　　幺幺掐了他一下，埋怨道：“哥，你在想什么呢？”

　　顾淮之回过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幺幺更加卖力，声音也变了调，顾淮之知道差不多了，精神也更加集中起来。

　　等一切结束，顾淮之无声地喘息了两下，眼底一片平静，他任幺幺无力地倚靠着自己，心里却没有一丝触动。
　　虽然顺利得到了发泄，却没有以往的痛快，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白开水一样平淡。

　　心里的郁结还团在那里，像一块疙瘩，挥之不去，没有发作全靠药效支撑。

　　“顾哥。”幺幺抱紧顾淮之，气息还有些不稳，“还来吗？”

　　顾淮之彻底冷静了下来，替幺幺擦了下发梢的汗：“你该回学校了。”

　　“这个时间还回什么学校，你不留我过一夜嘛？”幺幺摆了摆头，发尾蹭着顾淮之胸口，“我都不够，你难道已经满足了？”

　　“你明天还要考试，不想毕业了？”顾淮之拍了拍幺幺的手臂，示意他起来，“打个车回去，我给你报销。”

　　“好吧……”幺幺撅了下嘴，不情不愿地说完，又忽然凑近顾淮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站起身，抓过边上散乱的衣服穿起来，道，“那我走了，过段时间再约啊。”

　　顾淮之敷衍地“嗯”了一声。

　　幺幺刚打算开门，又转过身，对着顾淮之嗔道：“今天做得这么草率，房间都没进，我也没爽到，你得补偿我。”

　　“腿都哆嗦了还不爽？”顾淮之笑了笑，朝他摆摆手，“赶紧走，待会儿给你转账。”

　　幺幺总算走了，顾淮之收了笑，捡起衣服拿出烟，点上一支朝餐桌走去。

　　他给幺幺转了五千，坐着抽了一整支烟，心里依旧空落落的。
　　欲望被挑了起来，却没法尽情释放，这夹生的滋味比没做时更难受。

　　顾淮之手肘撑着桌子，忽得想起几天前的早上，他就是在这里跟沈寻予谈判，也是在这里吃了沈寻予带来的早餐。

　　他大概是发了疯，甚至连那碗羊肉粉的味道都怀念起来了。

　　顾淮之“啧”了一声，嫌弃地捞过外套，将那张纸条翻出来，对着一串数字看了又看，还是对着手机输了进去，摁下拨通键。

　　不管睡不睡得到，先把人叫过来再说，再不济还能看看摸摸，望梅止渴也比现在这样强。

　　电话响了好几声，顾淮之越听越觉得别扭，又点了根烟，那头终于接了起来。

　　沈寻予的声音压得极低：“喂？”

　　顾淮之：“……”

　　“顾淮之？”

　　顾淮之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寻予：“你给我的名片上有号码。”

　　顾淮之“哦”了一声，抽了一口烟，又笑了：“这号码看了几次啊，都背下来了？”

　　“……”沈寻予道，“你找我有事吗？”

　　顾淮之没回答，问：“你现在在哪？”

　　“图书馆。”

　　顾淮之有些意外：“这个点还在图书馆？你不会每天就睡图书馆吧。”

　　沈寻予道：“睡不了，十点就关门了。”

　　“哦。”顾淮之抬手掐灭烟头扔到桌上，拿开手机扫了眼界面上的时间，离十点还有三分钟。

　　他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道：“那出来以后来我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