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栖子七

3、第 3 章

　　顾淮之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累，这种累不同于长期工作造成的疲惫，虽然身体像被巨山压着，连抬个手都很困难，但精神上却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将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混沌的脑袋里逐渐清醒，昨天晚上的翻云覆雨全部回想了起来。

　　下面的感觉也变得强烈，时刻提醒着昨晚发生的种种，顾淮之“啧”了一声，撑着床坐起身，刚直起腰又疼得吸了口气，仰头靠到床头靠枕里。

　　他看着天花板的吊灯，难得有些恍惚，昨晚的事情太过荒唐，每一幕都真切地刻印在他的记忆里，又如南柯一梦，他到现在还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屁股没那么痛了，他才掀开被子下床。

　　身体清理得很干净，床单也都换了新的，昨天穿的浴袍整齐地叠放在床尾，顾淮之身上也被贴心地穿了条内裤。

　　顾淮之扫过两件浴袍，又往浴室看了眼，没看到昨晚那人，倒是看到沿路放着的垃圾桶。

　　桶里没多少东西，几个用过的套子摆在面上，格外惹眼，顾淮之盯着看了半天，拧眉低声骂了句：“……操。”
　　他几步走到垃圾桶前，一脚将它踢到墙角，一身戾气地朝浴室走去。

　　顾淮之对着镜子刷牙，恨不得把牙刷咬碎，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几处痕迹，只觉浑身不是滋味。

　　他再过两年都三十了，圈子里混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栽别人手里。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昨晚确实爽到了，那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跟以往都不一样。前后同时被顾及到的滋味，他现在想想都意乱情迷，也难怪以前睡的那些人，一个个搞那么大动静。

　　照理说只当1的都接受不了走后门，难道……他还有别的发展空间？

　　这想法刚冒出来，又很快被否决了。顾淮之抽了牙刷，用力将泡沫吐出来。
　　他是疯了才会有这种脑残想法，要他给别人送屁股，不如给他判个死刑。

　　顾淮之洗漱完，拿了手机出去充电，手机刚一开机，无数条消息接踵而至，多是工作上的事。
　　他一一忽视，径直点进金晟铭的消息框，金晟铭昨天也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他人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淮之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多，他没犹豫，翻出金晟铭的电话拨过去。

　　铃声响了好几下，电话总算接通了，金晟铭大概还在睡觉，支支吾吾“喂”了一声。

　　顾淮之笑道：“金老板，睡得挺香啊？”

　　金晟铭听到顾淮之的声音，一个哆嗦清醒过来：“顾总？欸，这么早打电话……你昨晚怎么走了，找到伴儿了？”

　　顾淮之没承认也没否认，冷笑一声：“我在那儿等得酒都蒸干了，也没见你说的人过来，怎么，还得等你从国外空运啊？”

　　金晟铭赔笑道：“他胆子太小，半路上又跑回来了，我再带他过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顾淮之暗暗吸一口气，火气直往头顶窜，要不是因为这人，他怎么可能被别人乘虚而入，昨夜本来打算好好痛快一番才吃了那药，哪知道反而害了自己。

　　顾淮之往床头扫了眼，果然看见枕头边倒着的药瓶，他抓起来抛进垃圾桶，烦道： “胆子小成这样，你还介绍给我？”

　　金晟铭道：“就胆子小点儿，没别的毛病了，我可是按着你的要求找的，那孩子挺单纯，长得也挺漂亮，要不我现在把照片发你看看？”

　　顾淮之犹豫片刻，说了句“行”，金晟铭很快把照片发到他微信上，是张在学校里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普通的卫衣休闲裤，表情有些腼腆，长相算不上惊艳，但也挺不错。

　　确实是他的口味儿，但他看了又看，竟然觉得差了些什么。

　　昨晚那张脸莫名冒了出来，和这张照片重叠在一起，顾淮之皱起眉，盯着那照片，忽然就没了兴致。

　　金晟铭等了一会儿，问：“怎么样啊顾总，还满意吗？”

　　“……还成。”顾淮之敷衍地回答。

　　金晟铭道：“那今晚过来亲自体验体验？”

　　顾淮之沉吟片刻，头一次对这种邀请没什么想法，他昨晚上发泄得很是尽兴，如今清心寡欲，再加上屁股还痛，估计得休养几天。

　　顾淮之借口道：“今天要加班，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把那孩子给你留着？”金晟铭道，“你有时间跟我说，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顾淮之想了想，道：“行吧。”

　　挂了电话，顾淮之伸了个懒腰，扭了扭酸痛的腰，现在时间还早，出差刚回也不用急着去公司，他后知后觉感觉到饿，又不知道能吃什么。

　　他拿起手机，打算找个近点儿的外卖，刚打开外卖软件，门外传来开门的响声。

　　顾淮之狐疑地走出卧室，就见昨天那人出现在门口，一脚已经踩了进来。

　　他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身后多了一个黑色双肩包，神色万分平静，抬头和顾淮之对上视线，他的嘴唇不着痕迹地抿紧了。

　　顾淮之气得脸都白了。

　　这个人居然还有脸回来？！

　　“……我拿了你放在玄关的钥匙。”沈寻予道。

　　顾淮之嗤笑一声：“你都遛了一圈回来了，还说这话有什么意义？”

　　“……”沈寻予偏过头，脱了鞋往一边桌子走去。

　　顾淮之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的袋子，也朝桌子走，看他将袋子里的纸碗拿出来，又拿出一双筷子。

　　沈寻予将筷子递给顾淮之，顾淮之没接，他瞥了眼纸碗里的食物，嫌弃道：“清汤寡水，看着就没胃口。”

　　“你昨天……”沈寻予说了三个字又卡了壳，两手替顾淮之将筷子掰开，放进碗里，“吃辣会影响恢复。”

　　顾淮之：“……”

　　“还有这个……你最好用一下。”沈寻予道。

　　顾淮之手刚碰到筷子，闻言顿了顿，朝沈寻予看去，沈寻予从荷包里掏出一盒药膏，这次没往顾淮之面前递，而是直接放到桌上。

　　顾淮之俯视着那管子药，又抬眼瞪向沈寻予，他眼里恨不得发射出刀子，就算面前这人长得再怎么貌美如花，他也想立刻把这张脸撕烂。

　　他掐着筷子狠狠戳了两下，咬着后槽牙道：“谢谢你操心啊。”

　　沈寻予没说话，低着脑袋沉默地站着，顾淮之闷了一肚子气无处发，也跟着站了半天。

　　他瞪着沈寻予道：“你打算让我站着吃饭？”

　　沈寻予看他一眼，走去他身后，将一张放了软垫的椅子搬过来。

　　顾淮之小心地坐下来，拿着筷子拌了拌碗里的汤粉，香味更多地溢了出来，这汤里有不少羊肉片，肉汤的味道很浓郁。

　　嘴上说着嫌弃，但顾淮之一口吃下去，还是觉得满足，这粉大概放了一段时间，温度刚刚好，顾淮之又吃了几大口，碗里的食物瞬间少了一大半。

　　他端着碗喝了几口汤，问道：“这粉哪家店的？”

　　沈寻予道：“学校食堂的。”

　　顾淮之愣了一下，听到学校两个字，他居然觉得生疏，他仰头看向沈寻予，之前总被他那张脸吸引过去，现在才注意到这人的穿着打扮。

　　看着倒挺干净，但那外套颜色灰扑扑的，跟黑色书包背带对比起来，愈发像是水洗褪了色，那书包大概装着不少书，底部被压出几个尖角，好像下一秒就要破掉，裤子侧边还能看到一些线头。

　　球鞋也一副陈旧的模样，侧边写着从没见过的牌子名称，鞋底也已经泛黄。

　　顾淮之想到昨晚沈寻予手里那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手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顾淮之被人睡了就算了，还是被一个穷酸大学生睡，这要是说出去，他脸往哪儿搁？

　　“我叫沈寻予。”沈寻予忽然道，他语气很平淡，顿了顿又继续说，“寻找的寻，给予的予。”

　　顾淮之睨他一眼：“所以呢？”

　　“没什么，就是自我介绍一下。”沈寻予闭上嘴，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道，“虽然现在没什么感情，但是可以慢慢培养。”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都静止了，顾淮之冷漠地看着沈寻予。

　　“培、养？”他幽幽重复了这两个字，眼底满是戏谑，讥笑道，“你不会觉得睡一觉我就要跟你谈恋爱吧？那我睡的那么多人，把我肢解了都不够分。”

　　“……”

　　沈寻予这番话说得顾淮之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问：“你什么学校的？”

　　“A大。”沈寻予道。

　　“哦，A大，顶尖大学啊。”顾淮之眯了眯眼，靠着座椅后背，“叫沈寻予是吧，你说你昨天做的事儿，跟强.奸有什么区别？我要是去学校告你，你是不是该被退学了？”

　　“……”

　　顾淮之佯装叹气：“考上这大学也不容易，你怎么想不开做这种事呢？”

　　“我本来要走，是你抓着我。”沈寻予老实道。

　　顾淮之：“……”

　　沈寻予抿了下唇，继续道：“酒也是你自己喝的，药也是你自己要吃的……我没想到你不是下面那个。”

　　顾淮之气笑了：“老子看着很像下面的吗？”

　　沈寻予看着顾淮之，对视一会儿又主动移开了视线：“反正……我会对你负责的。”

　　顾淮之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跟他说这种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毕竟是沈寻予主动搭讪的他，这种没权没势的大学生，看起来还穷困潦倒的，找上他总不会只是为了春宵一度，更不可能是什么一见钟情。

　　就算有好感，那也是被钱蒙蔽了眼睛。想和他维持联系多捞点儿好处，也情有可原。

　　“你要真想负责，就给我上一次。”顾淮之道，他摸摸下巴，扫视着沈寻予的脸，“你这张脸我挺满意，想长期合作也行，肯定不会亏待你。”

　　“……”沈寻予有些惊讶地看向顾淮之，又很快拧起眉，脸上浮现出怒意。
　　他攥着拳头沉声道，“这种事不可能。”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顾淮之语速飞快地说，“没人拦着你，赶紧离开我家。”

　　他的脾气也涌了上来，身体的不适都顾不上，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沈寻予转过身看他，眉头还死死地拧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顾淮之气在头上，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沈寻予的样貌，一个普通的表情都能叫人心跳异常。
　　他等着沈寻予走过来，迈出大门时又抬手拦住他。

　　“你脸再合我胃口，撞号了也没办法。”顾淮之近距离欣赏着沈寻予的侧脸，从玄关挂着的衣服里拿出一张名片，塞进沈寻予口袋，“想通了给我打电话，想不通就别打了。”

　　“……”沈寻予坚定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