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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补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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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送别时刻,总应该有些风雨点缀,才更加显得离情沉重。”夙玉弯着眉眼,浅浅笑容分外娇俏,“只可惜夙玉选的时候不是太对。”
玄霄看了眼天,风轻云淡,暖阳高悬,晴光正好。
“是啊,出门的时候忘了看黄历了吧。”
夙玉低头笑了声:“呵,你的笑话还是这么冷。”
码头上其实挺热闹,人来人往,风停风驻,悲欢离合一一上演,玄霄心想,自己何尝不是他人眼中的悲欢离合。
“恍神了?”夙玉拈了拈她大荷叶边帽子沿儿,叹气:“最近你每次跟我说话说到一半都会跑神……”
“哦,是吗?”
玄霄不置可否,心里头却是想着另外一个家伙。
吩咐了奚仲开始暗中并购华美股份,整合手里已有的,再威逼利诱地收购一些,务必要成为暗中控股的一大股东。想来这么一来,以后的事会顺利很多,比如拔掉那个碍眼的日本人,再比如……
夙玉看着眼前的男子,风度翩翩,气韵内敛,长身玉立的样子仿若一副画,只可惜,能伴他入画的人,不是她。
“玄霄,这次去美国,我可能,不再回来了。”沉吟半晌,夙玉幽幽开口。
“哦,什么?”玄霄从沉思中醒来。
夙玉的笑容有些苦涩:“我说,我可能不再回来了。”
玄霄一脸探寻地看着她。
夙玉扯了扯裙子边上的花边,鼓起勇气道:“我们的婚约,就这么作废了罢……”
玄霄垂了眼,没有言语。
“我知道我很任性。”夙玉扬头一笑,“而且会给你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请原谅我这一次的任性。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我……”
玄霄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我没有……”
“呵呵,”夙玉笑得苦涩,“女人的直觉可是很准确的哦。”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嘴角笑意宛然,可是她的眼底分明有泪光。
“嘘,”夙玉食指点上嘴唇,“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呢,我放你自由了,做你想做的好了。”
“你……”
“恩,要登船了。”夙玉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就要走了,你,不说些什么祝福的话吗?”
玄霄默然:“一路顺风。”
“呵,有你这一句话,我一定会一路顺风的。”夙玉笑道,“有空到费城来看我啊。”一言已竟,人已走远。但是两人都知道,这句话很有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白。
不论夙瑶之死的真相如何,夙玉应该此生都不会再知晓,她需要的不过是一次逃避,远离熟悉的一切,欺瞒或者善意的谎言,都不是她所需要的。
玄霄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放开。
握紧,她不过是人生中的匆匆过客;放开,抑或是放开一种执念。
“再见,呵,再也不见么?夙玉啊夙玉,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会逃避啊。”玄霄转身,欲离开码头。
“霄少爷。”奚仲弯腰鞠躬。
“发生何事?你怎么会在这里?”玄霄见到奚仲颇有些讶异。
奚仲欠身:“尧砂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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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里都是碎裂的玻璃琉璃玉器玻璃,狼藉一片。
砸店的小混混们捡了清早店里伙计快要开门的时候,店堂里只留了一个看着,余下的都在后头吃早饭,等听到声响跑出来,东西都早已砸得差不多了。
等到菱纱听了消息,急急忙忙从医院里头爬起来,赶到时,小混混们都施施然靠着墙剔牙呢。
领头的那个见菱纱来了,道:“老板让我警告你,小妞,别以为这里还是韩家本家皇城根儿,敢买家伙给我加老板,你TM不要命了!”说着冷哼。
菱纱站得笔直,小巧的下巴昂起个骄傲的角度,一手做茶壶状,一手指着门外,声音听起来有种凄厉的尖细:“我家店门朝大路,人人都来买,怎么就见你家老板买了假货?呵,谁不知道韩家从不出假的,上来就砸店,我看你们纯粹是闲了吧唧没事找抽!”
那小混混笑得奸诈:“呵,告诉你,老板就是木村熔先生,人家可是大大的老板,你小妞算什么货色,也敢在这儿吠?”说着扔下个信封,转身就走:“你好好想想吧,哼!”
信封掉到地上,菱纱也不捡,恨恨地踢了几脚,只见一颗子弹从里头滚出,叮铃铃滚了好远才停下来。
菱纱脸霎时就白了,又转头对着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众人和记者们道:“看,看什么看!”
天河捧着手头的照相机,拉着紫英的袖子咬耳朵:“菱纱的样子好可怕啊。”
紫英无奈低头,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时候尧砂斋内外早已聚集了闻风而动的记者,一个个都好似盯着臭鸡蛋缝儿的苍蝇,怎么赶都赶不走。
菱纱张牙舞爪地做泼妇状:“丫一帮丫挺的,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们!怎么着了啊,拈着烧火棍儿你还以为是金箍棒了?给本姑娘有多远滚多远,这儿不是你们这些个二狗子能撒野的地方,你TM信不信……”
天河掏了掏耳朵,顺手举起相机拍了一张,嘴里嘟囔着:“菱纱怎么还不口渴啊……”
菱纱正好叉着腰问候砸店小混混们的十八代母系亲属们,一声枪响过,现场瞬间寂静。
“!”天河把相机一把甩到紫英怀里,紫英猛抬头,只见菱纱被一个灰色的身影扑倒在一边,然后就是第二声枪响。
人群一阵骚动,围观群众和各位记者们终于记起尖叫奔逃,现场混乱一片。
天河逆着人流往尧砂斋门口艰难挪步,隔着汹涌的人群,他看着菱纱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然后发出一身惊叫。
那声惊叫似乎很轻,又似乎很响;响到哪怕离开那么远,天河也能听到她的声音,只因为她说的是:“云大哥!”
血好像蜿蜒的溪流,隐隐从灰色的马甲下头渗出来。天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青,连说话声音都是抖的:“哥?哥……”
云天青一声黄包车夫的打扮,翻边的补丁破帽子掩了他半边的脸,那帽子在方才的混乱中遗落,天青占满灰尘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道:“臭小子,我还没死呢。嘶——你捏到我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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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阳光透过暗色木质纱窗,有气无力地照耀着有限的空间,婵幽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身后是沉沉的白色帷幕。
没有一丝的风。
沈德才的七七未过,一应摆设物件还没来得及撤下,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柒先生,或者,婵幽该称你为——归邪?”
身披灰色风衣的男子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沙哑的伴有金属质感的嗓音仿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日本人还真什么都知道。呵呵。”
婵幽不置可否:“派人砸了尧砂斋,是先生的主意吧。”
归邪低低地笑起来:“没错,可那又如何?你们的目的是那批藏在花园路小洋房里的货,我的目的则是韩家的覆灭,何况我现在供你们驱使,总是要收点利息的。”
婵幽依旧淡淡的:“既然如此,先生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自然不会,玄霄那里暗处的事情还是由我继续处理。”
“婵幽知晓先生是个明了大局的人,不会为了私仇误了大事。”
“哼!”
“婵幽这次请先生来,是想问问关鹏那件案子的事儿。”
暗处的人影动了动:“哦?”
婵幽的声音愈发的温柔:“那日委托柒先生去看看在四马路快活的关大少爷,不知先生离开的时候是否看到什么异样?”
“异样?死地干干净净了还能有什么异样?”
“恩?”
“关鹏从小患有心脏病,药物过量再加马上风,这个死法可说是天衣无缝。不过异样么……”
“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
“动手的时候,那个烟靡姑娘就在隔壁,不过没声没息的。等再回去看的时候,妈妈说她连夜就跑了。婊子怕事,何况死了人,被妈妈赶走了怕也是常情。”
“呵,,上个月被我们的人发现,烟靡的尸体被人扔在黄浦江边上。”
“既然如此,何必再来问我?”
“不过,面目腐烂模糊,除了锁骨处那颗著名的朱砂痣,别无其他辨别的依据。”
“此事与我无关,我只管杀人。”
“柒先生此言差矣,组织还是希望您能够加入的。”
“加入了之后呢?和你一样,做一个奴颜婢膝的汉奸?”
“柒先生。”婵幽虽仍是笑着,眼里却一片冰冷,“柒先生,我们现在可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暗处人影一动:“哼!无事我先走一步了。”
尘埃扬起,在光线里旋转舞动,复又归于沉寂。
良久,婵幽长叹一口气。
此身不由人,此命且由天。这乱世纷纷,由不得她选择。如果可以,终老于东北茫茫雪山深处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可惜,世事难遂人愿。
那年,她还是贝勒府里无忧无虑的格格,虽然家道中落成,只能算是小康人家,可父母妹妹在一起的生活,欢声笑语总是不少的。一瞬间天翻地覆,国家改弦更张,家中横遭贼祸,年幼的妹妹失踪,父母心力交瘁下一一病倒。
什么贝勒,什么格格,都统统被碾碎在历史滚滚洪流之中,碎成齑粉。
后来,流亡到了东北。
再后来,满洲国重建。
母亲早已亡故在了流亡途中,家徒四壁,唯有父女两人日日相对。
那微弱如星光的希望,是父亲病榻上唯一的支撑,心心念念的重振皇威,是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直到那一天,婵幽擦干眼泪,做了一个决定。
参军。
从此一去关山万里,手中血腥满溢,只道是今生不见,却从未料想到今日境况。
从未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微笑着,杀戮。
直到遇到她,依然纯净美好,恍然当时的她。让人忍不住想起胡同口那株栀子花。
父亲过世之后,又有谁能唤醒这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婵幽眼中泪如断线,被归邪那一句话唤起的久远记忆犹如潮水汹涌而来,不由哽咽出声:“梦璃,我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