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三日》明朝麻糖

2、第 2 章

　　十月二日。
　　秋天的夕阳，是金色里带着一点颓意的，有没落的味道。金色的光，洒满了河面，波光粼粼。
　　秀秀没有站在她和安先生约定好的枣树下，她在旁边，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直站着，腿总要酸的。
　　隔着几棵树，她看着他们约定好的那棵枣树，枣树过了果期，于是这秋色里，便连枣树，都是颓败的味道。
　　夕阳一点点西沉，这边没有什么过路人，安静得只有风吹起簌簌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安先生同她说过，枣树不该种在风口处，可是他们约定好的那棵枣树，就是在风口的地方，两边的风，夹杂着要从那个口子穿过去，穿到桥的对面去。
　　枣树没有因为在风口，就败落了。她从小就来这里摘枣子，她长了许多的岁，这枣树也长了许多的岁，一春一秋，一夏一冬，一年复一年，她都摘这里的果子。
　　可是今日的枣树，却像是败落了。

　　村里的人，叫安瑞作安先生，是因为他被村长亲自请去给村里的孩子教书了，可是安先生自己也还是个学生。
　　安先生是从城里来的，城里沦陷了，一场战争，一直打到城里，也没停下来，于是安先生随着家里的人，躲到了这里，这些都是秀秀听周大娘唠嗑知道的。
　　秀秀不知道是那座城，总归城里是城里，乡下是乡下，城里和乡下是不一样的，不是乡下的地方就叫城里，不是城里的地方就叫乡下。

　　秀秀家的后头，有一个潭子，不大，但和保河通着，水是常年清澈的。
　　秀秀第二次见到安先生，就是在潭子边。
　　安先生换上了一身藕色的长袍，头发也细碎散落着，不再梳得整整齐齐，他盘腿坐在潭子边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本书，似乎看得入迷。
　　阳光洒落在潭边的草地上，也洒落在安先生白净的脸上，但他毫无察觉，甚至是对秀秀的走近，也毫无察觉。
　　“这潭子是我们家的，没有你坐在旁边的道理。”秀秀终于找到机会，赶紧宣誓主权。
　　安静沉默的少年抬头，看着编了麻花辫的秀秀，眯着眼笑了，他说：“这潭子又没有写着‘秀秀家潭子’的名字，怎么就是你们家的了呢？”
　　“这潭子就在我家后头，怎么不是我家的？”秀秀娇俏的脸急得发红。
　　“比方说你奶奶叫你秀秀，秀秀就是你的名字，我家里的人叫我安瑞，安瑞就是我的名字，这潭子却没有个名字叫秀秀家潭子，可见没有人觉得它是你家的潭子，那这潭子也就不是你家的。”安瑞笑得开怀。
　　秀秀瞪着他，却一句话讲不出来，气了半晌，只能闷声说：“你是哪里知道我叫秀秀？你们城里人会讲话，你又是有学问的人，我讲不过你，但你欺负我，我却是知道的。”
　　讲完之后，秀秀背过身子，不肯再理他，却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声，秀秀回头，却见安瑞神情似有些恍惚。
　　他见秀秀回头，笑了，说：“我不是有学问的人，这世道，有学问也没有什么用处。”
　　说完，他就起身，拍了拍身后沾的灰尘，走了。
　　来的时候带了一本书，走的时候，也只带走了一本书，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