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娇》伴黎伴星

6、抄手

　　听到瑾瑜这么问，他才想起，抄手是南族特有的食品，克勒洪族人是不知道的。

　　以前在宫中，母妃给他做过，也教过他如何去做。想起那碗桂花抄手，一抹芬香顿时萦绕心间。

　　“走吧”，他松开放在瑾瑜肩头的手，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去庖厨学。”

　　他背起手来，向东走了二十几步，到游廊东端的月亮门前。穿过月亮门，一方独立的院舍出现在眼前，这便是王府的庖厨与柴房了。此时正值午膳，院里飘出缕缕菜香，他抬腿迈进院中，瑾瑜跟在身后，心想府上还有个抄手师傅，自己怎么不知。

　　屋舍在王府东侧，也是红墙黑瓦的形制。院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面不曾见到一片落叶，也不积一粒尘土，晾晒架、洒扫器具靠着墙壁，摆的整整齐齐，墙角用砖砌出围栏，专门放置柴薪，院子中间那口水井，灌溉一方椭圆形菜畦，畦中菜色青青，生机盎然。

　　他和瑾瑜绕过菜畦，从北屋中间的门进入庖厨。

　　厨房里共有六个人，都在低头忙碌，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瑾瑜提高了一些嗓音，说：“王爷来了。”

　　那些人纷纷看向门口，一看见他，都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正要下跪行礼，被他一句话阻拦：“都不必行礼了，我来做道菜。”

　　众人于是停止拘礼，举止自如起来，那五个人退到一边。

　　“王爷，下奴们要帮您准备些什么？”他身边的于厨问。于厨是庖厨的总厨，王爷经常会来这里亲自烹调，每次他都会提前备好食材，这次来的颇为突然，他也无甚准备。

　　“老于，昨夜宴席用的生猪腱肉可还剩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袖口的云纹盘扣，想把袖子挽起。

　　“生猪腱子…让我找找”，于厨转身走到厨房最里面，那里有一块低矮的石墩。于厨稍一用力，石墩就被他缓缓推开，森白的冷气顿时冒出来。释放了一阵，才看清地上一个圆圆的洞口，这是建府时特制的冰窖，用来贮存生鲜食材。于厨把头一闷，顺着洞口往下的台阶走了下去。过了一小会儿，他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找到了！”

　　由于洞口打开，冷气外溢，一小会儿的工夫，整个庖厨的气温就低了几度。灶台前的几个奴仆赶紧往里添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于厨从洞口出来，把一块冻的坚硬的猪肉放在案板上，呲牙咧嘴地说：“王爷，府上就只有这一块肉了，您看够不够用？”

　　“够用，要是不够，我再购进。”他看了一眼肉，从瑾瑜手里接过早已在灶前烘好的长棉衣，一下罩在于厨的身上。

　　“王爷您…万万使不得…”于厨拥着棉衣，立时两眼含泪，不知如何才好。

　　“穿着…”他淡淡一笑，又吩咐道：“厨娘，给我拿袋细白面来。”

　　得了和好的白面，是时候该调馅了。肉已经解冻过半，若是力大，可以直接用刀剁开。他走到案板前，对着那块猪肉自信一笑。

　　“瑾瑜，你好好看我做，全都记下。”他对瑾瑜说。

　　“喏…”看到现在，瑾瑜才明白过来，王爷是要亲自教她做抄手。她暗自惭愧自己的愚笨，可同时也好生奇怪，除入冬宴会外，王府中人一年四季皆是斋餐，无人食肉，这个女贵客从未听闻，怎么会让王爷破了例呢？

　　她用疑惑的目光环视一圈，发现包括于厨在内，其他人脸上也是同样的疑惑表情。

　　而他，亲自下厨的王爷，正心无旁骛地手起刀落，一下一下劈着猪肉。

　　一旁的于厨见他生疏的样子，忍住笑意，恳切地问道：“王爷，让下奴帮您剁肉吧？”

　　“不必…”他又是一刀下去，刀刃侵入了肉块的一半，“本王自己来…”

　　他暗暗咬牙，加重手力，“砰”地一下，那刀直入到底。的确，说起抄手，纵是于厨也不会做。

　　接下来，瑾瑜、于厨和一众厨仆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王爷亲手将剁得精细的肉泥，与水芹菜末、调味酱汁混合拌匀后，倒入几滴香油提味；然后，他把面团切成长条，用擀面杖擀开，再将几大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切成厚厚一叠菱形的抄手皮；最后，他托起一张面皮，用小勺取铜钱大小的肉馅安放其中，几根灵巧的手指经过一番行云流水的缠绕扭转，将一个圆鼓鼓的、带着小尾巴的面花放在了竹席上。这便是传说中的抄手了。

　　第一个抄手一气呵成，他甚是满意，转过头来道：“怎么样，看会了么？”

　　“王爷做的，是南族多有的食点…如此精致，妙哉妙哉！下奴已铭记在心。”于厨对做抄手百闻不如一见，惊叹不已。

　　“于厨，这…好生难学，我…”瑾瑜面露难色，“王爷，下奴还未学会…”

　　“老于，你去忙自己的吧，我今日来，本是想教瑾瑜，顺带教会了你。”他想了想，终于对众人说：“你们听着，以后给耳房不可再送全素斋餐，须加荤菜。从明日起，耳房每餐用何菜品，各剩多少，都要给我过目。”

　　“喏…”下人们齐声回答。

　　他捏起一张面皮，重复起刚才的动作。瑾瑜静静地站在一旁学着。

　　“王爷，下奴学会了。”过了一会儿，瑾瑜出声。

　　“你过来包一个。”他正站在一锅浓郁滚沸的高汤旁边，轻手轻脚地将抄手一个一个拨入汤里。

　　“喏。”瑾瑜走到面板前面，回想一番，学着他刚才的步骤和动作，很快就包成了。

　　“很好，”他顾着锅，回头瞥了一眼，淡淡道：“从今天起，你贴身服侍耳房的客人，务必尽心。”

　　“喏…”瑾瑜愣了几秒后，还是答应了。她入王府，经历了一番不容易，因此对这里的一切，都格外珍惜，更不必说来自恩主的命令。虽然不知为何王爷将她从内居洒扫迁到了耳房，但她知道，自己在侍婢中已是抬了一个层级。

　　“好了，送去。”他将一个蓝莲文碗放在托盘上，然后将托盘递给了瑾瑜。

　　“喏。”瑾瑜端起托盘，刚要走出门外。

　　“等一下…”他迅速地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