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鹭于飞》木一林森

2、投奔

　　永川府青川县城吕府内。
　　一年约四十左右的老妇人在屋内走来走去，妇人身着深棕色交领短襦，下穿紫色丝质长裙，外罩深紫色披帛，足着深色步履，梳高髻，插金簪和步摇，面敷粉，口敷脂，腮敷红，面若玉盘，眉似远山。年约四十，依旧是一娇嫩的美人。仪态极好，走动间，不见步摇丝毫晃动。
　　老妇人身边随侍一名年龄相差不大的妇人，在妇人走动间，随时注意老妇人的情况，时刻准备着搀扶老妇人，并且随时回答老妇人的问话。
　　“阿常，你说夕姐儿怎么还不来，我怎么就放心不下呢。夕姐儿三个月前来信说要来找我，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呀，你说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儿呀？”
　　老妇人十分紧张的拉着随侍之人手不住的发问，随侍人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也只能是不断的安慰老妇人。
　　“老夫人，不必忧心，林娘子应当不会出事的，您之前不是说林娘子带着家君留给他的侍卫和仆从，家君的人都是极其优秀和厉害的，定能护卫娘子安全，且如今正值盛世，各地百姓安居乐业，也无盗贼之事，您大可不必忧心。况且您已经让老爷去城外迎接了，老爷贵为一府知府，派出了衙内众多衙役外加府中护卫，定能迎接娘子归来。随着随侍之人的安慰之语，老妇人渐渐的放下心来，在随侍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屋内榻上，准备躺在榻上休息一刻，一边缓步行走，一边还在和随侍之人交谈。
　　“阿常，你和我是一起从林家出来的，当年母亲怜我远嫁，给了我一半家产。家中只我和兄长二人，当时兄长已成亲多年，母亲许我的嫁妆，兄嫂无一怨言，兄嫂成亲多年无子女，我十分担忧。幸好年近三十得一女，甚爱之。我亦爱之，常常送予衣物，吃食，药材，玩物等等，当于亲女。哎，可惜兄长年龄渐长，终病逝于我之前。夕姐如今一人，只我能再疼之一二了。”
　　“夫人心善，郎君和嫂夫人泉下有知，也定当会感念夫人对爱女的照拂。现在林娘子也马上来了，您也不用再隔着很远的距离思念，现在可以就近关照了，岂不美哉。
　　“哈哈哈，阿常说的是，是我魔怔了。我去躺会儿，等我的夕姐儿来。”
　　吕老夫人躺在了榻上，渐渐呼吸平稳。常女侍打开了梳妆台上的一个棕色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褐色的小木块类似的东西，仔细看确是一块熏香，香味清冽，味道十分舒适。将其投入熏炉中，渐渐冒出一股青烟，闻之令人心神安稳，脑中宁静，静观老夫人也渐渐沉稳下来。常女侍为老夫人盖上被褥，脱去鞋袜，放置一旁，顺便将榻旁的窗户关紧。早春时节，窗外的寒风依旧很冷，人们还不曾脱去衣裳，唯恐风寒侵袭。常女侍做完这一切事宜，轻身缓步走出房屋，正要关上房门时，忽听见一旁有女婢在轻声唤她，打眼望去，十分着急的样子。常女侍立马关上房门，赶紧走到女婢身旁，带着女婢急步走出此间院落，于此同时，吩咐站立一旁的另一女婢，立于老夫人屋前，静候使唤。
　　“冬羽，为何如此急促唤我，吵着老夫人可好？老夫人如今年岁渐长，受不得惊吓，往后万勿如此匆忙。”冬羽赶忙应到。
　　“常女侍，非是冬羽着急，惊扰老夫人，实在是事情太过紧急。刚刚门卫来报，府门前来了，一二十女仆和侍卫，宣称是林夕女郎的家仆，并说林夕女郎在前往青川县城的路途中，失踪了。家仆找了一天也未见踪影，实在是惊惶。不敢再耽搁，便留下一半家仆和侍卫继续在失踪处寻找，另一半人马快速赶路至府内，希望能寻求帮助。我也不敢耽搁，将这些家仆都迎进来了，安置在西厢客房内。特来禀报老夫人。”
　　冬羽快速的将个中缘由告知常女侍，关于林夕娘子的事情乃是府中近三个月内最重要的事情，冬羽也不敢随意处置，只能来寻老夫人。常女侍听完冬羽的话静立片刻，脑中闪过各种想法。此时的常女侍虽然面容十分沉着冷静，但是内心十分慌张，老夫人十分看重林夕女郎，现下林夕女郎出了变故，若老夫人知晓，怕是会思虑惊忧。常女侍此刻也无其他适宜的解决办法，只能吩咐冬羽带领她去看望林女郎的家仆，了解详细的情况，看是否有补救的方式。
　　“女侍，这就是仆从待的西厢房，总共一十五人，俱于此处。请女史示下？”
　　常女侍和女婢冬羽走到了老夫人所居院落旁边的小院子，院子栽种蔷薇，藤蔓蜿蜿蜒蜒至整个院落四周。春意至，蔷薇丛正中已经开始冒起花骨朵，香气渐起。院落大门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蔷薇居，颇为相应。但此刻两位女眷已无心思去欣赏盎然的美景，直奔，院落西厢房，直至西厢房前，遂停止脚步。
　　“冬羽，你去屋内寻主事之人，将其带入东厢房。我在东厢房候你”
　　“诺”冬羽遂走近西厢内和屋内众人详细交谈，并经由众人推举出主事之人，侍卫林五，将其带离西厢，带至东厢。同时在路途中也详细过问当时的具体情况，恐有疏漏之处未提及，耽搁寻人之事。
　　疾步走进东厢内，林五和冬羽静立在一旁。
　　“林侍卫，此番我也不与你多番客套，你详细的将当时情形说与我听。”
　　“诺，昨日酉时，我们在驾驶马车缓缓的在官道上行走，途中碰见一处竹林。女郎二人想方便一番，遂停下车马，女郎二人未带任何仆从，便进入竹林。吾等静候一刻钟，仍未等到女郎二人出现。吾等十分焦急，林管事便令林一，林二，林三各带领侍卫进入竹林搜寻，至戌时仍为寻到。本想入城寻府上，奈何城门已关。无奈之下，吾等一半人在城门等门开，至府上，另一半人马，在竹林处和官道沿途继续寻找。女郎和其女婢因孝期，遂皆穿白衣，带白幕篱，当易找。”
　　“吾已知晓，将遣府内侍卫随汝一同找寻。汝可派仆从和吾府上侍卫在城门和府门前静候，以待女郎寻来，其余人马皆出城沿官道继续找寻。吾会遣熟悉本地地域和相关城镇村落情况的人选随同汝一起。汝应知，女郎为女眷，不易发布告寻人，遂依汝和家仆一同悄声寻找。万望理解。”
　　“吾知，吾定当巡回女郎。感。”
　　林五随即带着府内安排的侍卫和仆从出府，安排搜寻的相关事宜。林家众人也开始匆忙离开府内，按照各自制定的路线耐心仔细寻找，并找到一些路边乞讨的乞丐，仔细描述林夕主仆二人的特征，希望能得到有效的线索。在林府众人离开后，常女侍急忙吩咐冬羽告知府内众人，切勿将林夕娘子失踪的事情透露给老夫人知晓，切记禁言。老夫人的年龄现在受不了刺激。
　　青川县城外官道。
　　两着白衣女子和一着麻衣郎君正在徒步赶路，三人步履匆忙，不见丝毫停顿。正是林夕主仆和谢家郎君二人，三人刚刚从离村的道路走入官道大道，由于进入官道的路途多为上行爬坡之路，此时三人颇为狼狈，林夕的衣裙也渐渐沾灰，愈加污浊。进入官道后，三人速度愈加快，希望能尽快赶到县城内。路上随时可见骑马奔驰的人群，嬉笑中骑马驶过，缓缓而往，偶尔还见小娘子下马，驻足观赏，摘花，可见官道十分之安全。现下已确认安稳，林夕开始与谢郎君了解一些当地的情况。
　　“谢郎君，汝见吾存甚是僻静，乃存一密林中，汝村何名，所居何数，是何来历，衙内可记？”
　　“林女郎，吾村唤作青竹洞，因密林故而命名。吾村所居五十余人，均为前朝战乱为求生存隐居至此。本朝初定，帝王遣知县至村计人计地，以征赋税，故以衙门已做登记。”谢郎君按林夕的问话一字一句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郎君可知，汝村之人皆来自何方，何府，何州？”
　　“吾不知。”
　　谢郎君回答了林夕的问话后就不再有任何言语，十分沉默，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走，再不愿和林夕两人搭话，随后三人继续开始快速赶路。官道上停下歇息的女眷也开始收整衣饰，吩咐侍女将马驹牵至身旁，摆正马背上因奔跑而有些许混乱的行囊，同时也将路边摘下的各色花卉装置进行囊中。整装骑上马背上的女眷们也开始关注路边行走的三人，纷纷讨论三人。许久后，一身着粉色圆领袍，足蹬粉色短靴，梳双环髻，戴发带的少女唤来不远处等待的家仆，遣其去询问情况。
　　“阿努，去问问三人是何情况，是否需要帮助？”“诺”
　　随即一位男性侍从下马快步走至林夕身旁，询问林夕，
　　“女郎，吾府女郎打马经过，欲往前路青川县城，遣吾询汝，需助否？”
　　“女郎善，吾身戴孝，不便与人深交。”
　　男侍从听完林夕的话语便大步走回主家身边，转述了林夕的话语。粉衣女郎闻言不作任何表示和回应，注视了林夕三人一时，便招呼同伴，挥舞马鞭，打马飞奔而过，转瞬便消失在林夕的身旁，打眼望去官道上已看不见任何身影，只能隐约听见几许说话的声响。林夕三人继续埋头继续走，此刻路程已近半，大家不敢再耽搁更多的时间，以防有其他事情发生，不过半个时辰，三人已经走到了城门不远处。
　　此时的城门已大开，有官兵驻守，入城的人需要一一去城门口衙役处登记。登记完毕，查验无误方能进入城池中。林夕看到从城门中走出许多农人，他们或背着背篓，或挑着扁担，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互相说着话语，虽听不到是何话，但想必也是在讨论今日赶集各家的收获。突然，身旁的谢郎君停下了脚步，驻足远观片刻，便不言一语，快步走到其中一处农人身旁，随之与其交谈起来。林夕二人只能静待在远处，不一会儿，谢郎君便带着之前交谈的农人返回来，站到林夕前面。仔细看去，发现是两男一女，并三个小孩。两郎君均与谢郎君十分相像，应当是亲戚之类。果然，谢郎君开始向林夕介绍六人情况与身份。
　　“林女郎，此乃吾之兄弟和弟媳以及吾儿吾侄，一时激动着急，便离开您二人独自前去招呼，万勿怪罪。吾之兄弟二人，唤谢书仲，谢书季，弟媳乃二弟书仲之妻，唤谢李氏，大的，稍高一些的小孩乃是吾二子，唤谢华山，其余两人乃是吾内侄，唤谢华路，谢华水。”
　　“各位安好，吾二人迷失在密林中，行至汝之村落，里正助我出村，至城门口，吾甚感之。现已至城门口，吾可遣人带话至家仆，于入口处迎吾。汝可归之，误汝之许多时间，吾愧之，日后当多谢。”
　　谢郎君几人分别于林夕行了礼，听完林夕的话语，也想到了现在已经安全到城门了，不需要再带路了。并且几人和小孩子，早上出门较早，也没有吃饭，此时腹中多感饥饿，大人还可忍几分，小孩子已显出几分疲态。几人眼神交换一番，便向林夕二人辞行，转身向远离城门的官道走去，渐渐看不到了几人的背影。等几人走远后，林夕二人也开始走到城门口登记处，询问其家仆的下落，是否已进入城内，是否安排家仆在门口等候。两人刚刚走到登记的衙役身旁，便听到了一阵喊声，乃是平时常常听到的熟悉的声音。二人转过身去，看清呼喊之人的相貌，林陨十分兴奋开心道，
　　“林管事，见到你真的开心了，你是在门口等我和女郎二人吗？”
　　“是的，你和女郎两人找不到之后，我便令林一，林二，进入竹林寻找，林三沿着竹林旁的官道寻找，天亮了林五去了吕府姑母府上报信，寻求府上帮助，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想着女郎可能会从其他方向的道路上走过了，遂一直在城门口等待。早上城门开后，我还问了登记的衙役，他们也没见到女郎，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女郎，真的是太幸运了，感谢上天。女郎安好，可否有受伤，可否有碰到什么事情？”
　　“林赵，你就是太担心了，你还不了解我，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情，我们进城吧，去姑母家，姑母应当十分着急了。”
　　“诺”
　　“进城碰见林五后，你让林五去把林一他们都找回来，以防在外面受伤或者碰到无法处理的事情。这里人生地不熟，在没弄清楚情况前，我也不好直接去帮他们。”
　　“诺”
　　林夕和林陨二人在林管事的帮助下，快速的做好登记，查验完成，便走进了城门。刚刚走进城门，便随处可见叫卖的摊贩，有卖包子的，卖蒸糕的，卖混沌的，卖木钗的等小饰品的，还有卖拨浪鼓等小孩子的玩具的，一派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路中间还有小孩子在嬉笑玩闹，所有城门口骑马的人在进入城池后便下马，由侍从牵着马匹缓慢的行走，不见有人打马在街道上飞奔。赶集的农人驻足在小摊前，仔细的挑选着心仪的划算的商品，小贩们也在口若悬河的介绍着自己的商品的优势。声音不断，吵闹中又彰显了几分安宁的气氛。三人进入城门沿着主街道一直往前走，边走边观赏着周围的情况，在走了大概一刻钟之后，小摊贩渐渐不见身影，转而是街边林立的店铺，米粮铺，杂货铺，绸缎铺，饭馆，酒庄，茶楼一一而立，秩序井然。顾客走近店铺便有店内的侍者跑出来热情的接待，远远望去，顾客被接入店铺后便有人上茶水，糕点等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等待客人累了吃用，还放置了许多座椅。三人慢慢的在街上行走，时不时仔细观察路旁的场景。
　　“女郎，前面的是不是林五他们呀。”林陨突然驻足喊道。
　　听到林陨的声音，林夕林管事和前方的人都停下的脚步，认真看去，果然是林五他们。林五他们快步上前，十分激动，走到林夕深浅，躬身行礼，并请罪，认为是他们的错，才没有保护好女郎。林夕并没有怪罪他们，与他们寒暄几句，得知吕府和他们一起在寻，便遣他们去将派出去寻找的家仆和吕府的仆从换回来。并让林五带路快步去吕府去拜访，以防姑母突然得知林夕失踪的消息后，着急。
　　三人在林五的带领下，一路穿过主城街道，至一富贵大酒楼后左转走了大约五十步左右，便到了吕府门前，敲响了吕府的大门。大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人，此人看到林五十分惊喜，快步走到林五面前问道，
　　“可是林夕女郎寻到了？”
　　“吾身旁的便是吾家女郎，管事，和婢女，请前往通报。”林五指着身边的三人道。
　　问话之人听后兴奋的跑进内院去禀报，乃至于将哭笑不得的四人置于门前不理。听到侍从兴奋的喊声，从院中走出的另一年龄较长的侍从无奈的将四人引至外院堂屋正坐，等候内院的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