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surongkafei

34、归来

　　“这孩子，来的快走的也快啊。本来还想着能有人陪我聊聊天喝喝酒呢……唉，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么像的，不过怎么偏生……是个女子呢？”四姐看着你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你一路走走停停，终究还是到了玄天宗门前。可你现在魂魄离体，若是没有人带着，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姑娘，你都徘徊了好几天了，到底进是不进？”换班过来的门人又见是你，不禁过来问道。

　　“我……”你看着他郁闷的样子抿了抿唇。“可以通报一声么……我，我来寻人的。”

　　这些门人是新来的，自然也就不认得你。不过他见你唇红齿白的，生得煞是好看。心下便嘀咕着是不是哪位师兄夜猎时留下了情缘，面上有些犹豫。

　　“那你找哪一位啊？”门人挠了挠头问道。“我……”你刚要说话就被来人给打断，“师姐……”你转身看向来人，捏着伞把的指尖泛白。

　　“十七师兄？你认识这位姑娘啊？师姐？她也是内门女修吗？”门人看着来人道。

　　“十七……”你看着一副青年男子模样的十七微微愣神。上次见他，他也不过八岁而已，一不小心他就已经这么大了啊。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季十七看着你眼眶微红，便要过来拉你。你微微一闪避开了他的触碰，他怔愣了一瞬道，“师姐，今日并未下雨，为何撑伞？”

　　“……”你不会说谎也不想骗他，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着看着他。“哦，你们女子都是爱美的。正值盛夏，日头毒辣，师姐你撑着伞也是应当的！师姐，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带你回栖霞殿呗！”季十七笑着道。

　　这反应，师尊他们大抵是没告诉他这些事的。

　　“十七，我想先去见……见一下师尊。”你道。

　　“哦……师姐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每次回来都先去见青虹君。”季十七不高兴的撇嘴，却还是带着你往兰殿那边去了。

　　“师姐，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啊？我问师尊他也不和我说。不过师姐你知道吗，我上品五级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季十七道。

　　“嗯，很厉害。”你泯唇道。

　　“师尊说了，等我升上超品他就亲自为我打造法宝！我一定要好好修炼，早日升上去！”季十七笑着道。

　　“嗯。”

　　一路过来，他和你分享了许多事。第一次随逍遥师叔参加庆丰典，第一次参加围猎等诸如此类的事。

　　“到了，师姐。我还住栖霞殿，我今日无事，你待会儿来找我呗？”季十七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嗯。”你答道，看着他笑着挥手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喉头干涩。你缓步走进空荡荡的兰殿，摆设、物件都没有变，似乎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

　　你走过长廊和角亭，终于在兰室找到了他。这里也同往常一般，室前种着一片玉兰花。

　　蒲团上一白衣人打坐的身影看起来比先前消瘦了些许。你轻声道，“师尊。”那人似乎是没听见，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到他跟前站定，又叫了一声，“师尊？”他抬眼看了你一眼拧了拧眉头，“季逍遥，别胡闹。”“……………师尊，是我。”你蹲下身看着他道。

　　傅思尧眉峰一抖，似乎是生气了，冷声道，“你……”

　　他本想将你推开，可他的手穿过你的脸，除了感受到一股寒气之外什么也没能触碰到。他震惊地站起身来，“……怎么会？”

　　他明明将你送走，可你竟是魂灵残破地回到了这里，难道那方世界竟如此容不下你么？！“谁为你补的魂？”补的残破又脆弱……

　　“鬼界的一位前辈替我补的。”你答道。

　　“你……”他本想问你，在那里过的如何，为何这般回来。但你如此惨烈的回归方式，在那里只怕也是遭了罪的。如此一想他又不愿意开口了。

　　“……随我去魂殿。”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魂殿？”你后退一步，生怕他像离夜那样将你关起来。“你魂太碎，再这样下去会再次破碎的。”傅思尧道。

　　“师尊，你为何不问我？”为何不问她怎么回来的，不问她为何碎魂？“你自小执拗，我问了你便会说？”傅思尧转过身来问道。

　　你摇了摇头，傅思尧叹气将你带进了魂殿。

　　不是四姐技艺不精，只是你的魂太碎太难补了。傅思尧将你安置好便布阵，以魂石温养。待他忙完，你才开口，“师尊，我想回去。我还能回去么？”

　　“回何处？”傅思尧一顿。“回来时处。”你道。

　　“若是你担心不能找回身体，做一副便是。师尊不缺这点钱。”傅思尧道。“不是，我想回去见一个人。”你道。

　　“何人？”傅思尧神色一凝，“徒儿心悦之人。”你认真道。傅思尧喉头一梗，“心悦之人？你可懂得心悦的含义？”

　　“不太懂，可徒儿想见他，每日都想。”你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迫切。傅思尧心下震惊，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可你魂碎成这样，根本过不去。去，便是魂飞魄散。”

　　“何时能去？”你泯唇道。

　　“若无实体很难通过，书上未曾记载过，我也并无把握。”傅思尧沉思一刻道。

　　“有，也曾有人将灵识附在剑身中通过。”你道。

　　“你如何得知？”傅思尧道。

　　“……附在绝云剑身中随我一同过去的。”离暮不就是这样过去的么？“可她的神魂完整，你是被拼凑出来的，别说附在物件里过去，就是能不能承阵都是很大的问题。”傅思尧道。

　　“多久？”你顿了半刻道。“…………”傅思尧沉默不语。

　　“好，我等便是。”你泯唇。

　　傅思尧本以为你生来半截情根，这辈子都不会开窍，却没想到你倒成了个痴情种。明明伤成这样，魂碎得不成样子也要回到玄天宗，让他送你回去……

　　你见他走至殿门，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师尊，你……”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女尚存于世？

　　“何事？”傅思尧转身问道，“……无事。”你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只是师尊师叔们当初为了守护季十七童稚的心没有同他说过你的事，他便不知，每日来魂殿看你。但他虽然单纯，却也知道魂殿到底是做什么的地方。

　　以前是别人瞒着他，现在他是自己骗自己。混作不知罢了，明知你是魂体却还每日送你桂花糕，香气甚至盖过了殿厅外大片的玉兰香气。

　　你待在魂殿，看着殿门外的玉兰花开花落，白雪皑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着……白云苍狗，逝水流年……转眼间九十六年就这么过去了。

　　你在此界也是化为了一捧黄土，是名义上的死人，归来之事也只有师尊师叔和误打误撞在山门前带你回来的季十七知道而已。

　　你每日凝神修炼，魂体恢复的速度比傅思尧预测地快了不止一星半点。终于，你等到这一天。

　　傅思尧早就备好了一切，此刻他就站在阵前深沉地看着阵眼中心站着的你。“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回去？”

　　你捏紧伞柄，点了点头。“……多谢师尊。”

　　“教与你的阵决可记住了？”因为忧心你在那方世界的处境，这些年傅思尧将许多宗门禁术都一并传授给了你，其中……也包括那个传送阵。

　　“弟子记得。”你垂首道。

　　“……记得，玄天宗永远不会将你拒之门外。”傅思尧道。

　　你闻言，头垂的更低让人看不清神色。

　　傅思尧知道你是铁了心要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启动了传送阵。你附身到伞中，在一片光辉中轻声道，“多谢……父亲。”话语轻得一阵微风袭来，就将它给打散了。

　　相认与否，对此时的你而言，不再是最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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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你昏昏沉沉醒来之际，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义城内被薛洋和晓星尘修补得糟糕简陋的房顶，而是一盏纤巧的灯。

　　窗面上镂着浅浅的卷云纹，书桌上摆着一个花瓶。瓶内插着一束桔梗，你昏昏沉沉地起身方才看见桌前似乎还趴着一个年纪尚浅的小姑娘。

　　床的四周是挂满的符咒和铜钱，地上则是铺满了灵石，正是初来乍到你用来抵债送出去的那些。因为被灵石温养着的原因，你似乎并没有出现肌理萎缩不能行走的问题。

　　趴在桌边的姑娘被你的动静给吵醒，盯了你一晚，似乎是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一样，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向你看过来。

　　你喑哑着嗓子想问她，“姑娘……请问这是何处？”“醒、醒、醒了！姑娘醒了！”那小姑娘结结巴巴地喊到。

　　“这是何处？”你问道。小姑娘听你嗓子喑哑。连忙倒了杯茶给你，“多谢。”你喝下这茶方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回姑娘的话，这里是云深不知处，小的名唤玉兰。”玉兰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云深不知处？”看来是蓝湛找到了你，将你带到了这里。

　　“姑娘躺了好些日子，可算是醒了。”玉兰接过你手中的杯子道。“这咒……是何人所绘？”你看着身侧的符篆眼眶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啊？是莫公子绘制的。”玉兰答道。“莫公子？”你有些紧张地问道。“是的，兰陵金氏……哦不，现在也不算是兰陵的公子了，毕竟莫公子已经被赶下来了。”

　　你拿下一张符篆细细看着，可不管你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魏婴所绘，“他长得如何？”

　　“嗯？长相的话……莫公子一直带着面具，没看过长相呢。姑娘和莫公子到底什么关系啊，隔着老远，莫公子还每日来看你。”玉兰眼底满是好奇。

　　“他在何处？”你避开了她的问题，颔首道。“和二公子一起去了乱葬岗，听闻有许多凶尸朝着夷陵的地方去了，宗主和蓝先生也赶往了夷陵，走了也没多久。”玉兰答道。

　　你心下一紧，便是即刻起身下床。你这一动作把玉兰给吓到了，她急忙拉住你道，“姑娘，你要去哪儿？”“找他。”

　　“这……”玉兰苦恼极了，想拦又觉得好像没有理由能拦，来来回回徘徊了好几次，你便已经整理好衣装下床了。

　　你郑重地向她行礼道谢，把她给吓坏了，直愣愣地摆手，满眼都是不知所措。

　　“姑娘！这个给你！”玉兰拿着她平日上山采药的白纱斗笠跑了出来，你接过斗笠道了声谢便匆忙地下了山。

　　“二公子好像没说不能放姑娘下山的……但是……好像也没说能放…”玉兰看着你匆忙的身影纠结地挠了挠脑袋。

　　你自下了山便往夷陵那边赶，走了许久却发现没了方位。只能找最近的人家问问路了。

　　你敲门后，发现是一个不及你半身长的小孩子开的门，你蹲下身问道，“小姑娘，你阿爹阿娘在家吗？”

　　还不等她回你，一个声音便穿了出来，“绵绵，是谁来了？”你怔愣一瞬，站起身来看着过来牵孩子的青衣女子。

　　“姑娘有事么？”罗青羊牵着绵绵问道。你看着她熟悉的面容沉默了一瞬，摘下了斗笠看着她，“……绵绵。”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你，“洵美？！”男人听到自家妻子的喊声匆匆放下手里的事，跑了出来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你又匆匆地戴上斗笠，男人看着你小声地问着自己的妻子，“这又是谁？”罗青羊回过神来道，“是我很久未见的一位朋友，对了，洵美你为什么没有同魏公子一起？”

　　大约两个时辰前她见到了魏无羡，想来也许当年你们两个是藏到了某处，也没对你的归来产生疑虑。

　　“我正在寻他……绵绵，你知道夷陵往那边走吗？”你问道。“你又找不到路了？咳，西南方直走就是。”罗青羊笑着道。

　　“多谢了。”你看着他们一家子，心里涌上一抹羡慕。“许久未见，竟是不知你也成了家有了孩子……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就把这个给你吧小姑娘。”

　　你蹲下身从戒子里拿出臂钏看着她，“这多不好意思！洵美，不用的，其实魏公子也是送了压祟钱的！”罗青羊连忙摆手拒绝道。

　　“拿的蓝湛的吧。”你道，“是送给孩子的，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好了，娘子。这位姑娘也是好心，你收下便是，绵绵要和姐姐说谢谢啊。”一旁的男子摸了摸小绵绵的头温柔道。

　　这下罗青羊也不好拒绝了，小姑娘接过臂钏软糯糯地和你说了声谢谢。

　　“好了，我该走了。”你站起身道。“我送送你！”罗青羊道。

　　一家三口将你送至路口，你微微垂首道，“就到这里吧。”罗青羊点了点头，“洵美，你一定要过的幸福啊！”

　　你点了点头轻声道，“会的。”

　　你朝着东南方向赶去，一路上的凶尸也越来越多，倒是给你省下了找路的时间。你一路上山，杀了不少凶尸，远远地看到了不少仙门中人。

　　“救命呀！别抓我，还抓？！”男人的嚎叫声越来越近。你听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便也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过去。

　　“救命啊！”男人崩溃的一边叫喊一边躲闪，实在扛不住的时候，便会向扇中注入灵力打开屏障抵挡一阵，倒也没有伤到什么地方。

　　可他本身灵力低微，连金丹都没能铸成，这样下去总是没有办法的。

　　你攥着峨眉刺将他身边的凶尸打散，提着他往高处躲去。他反应过来时顶着一头冷汗，“吓死我了！壮士……啊不，女侠！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所以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啊，我保证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这话他说的心虚，于是又连忙补了一句，“只要保我安全，聂某一定会重金酬谢！！！”

　　他见你没有明显拒绝的意思，便跟在了你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住了你的一片衣角。你看了看他的手，没说话。

　　虽然你带着斗笠，但他也能看出来你是在看他牵着你衣角的手。你又不说话，整个人像是个大冰块儿似的，吓得聂怀桑一下子松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好意思……”

　　你见他怕的很又碍于你的注视不敢开口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将衣服的衣角递给了他。

　　他受宠若惊地牵住你的衣角，跟着你上了山。却不知道因为他这一举动跟来保护他的聂家子弟因为找不到他，还以为他被凶尸怎么样了呢，一个个的表情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