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surongkafei

32、自始至终，你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蓝湛，我问你。思追是不是温苑？”魏无羡带着你回到云深安置好一切之后才问道。

　　“是。当年我在夷陵发现他的时候，他在树洞里躲了太久。高热不退，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蓝忘机道。

　　“……谢谢你，蓝湛。”魏无羡微红了眼眶真诚道。“不必，理应如此。”蓝忘机答道。“我去松风水月，你……好好陪她。”他顿了顿看着你道。

　　“嗯。”魏无羡点了点头。蓝忘机出门前转过身看了你一眼，就见到魏无羡牵起你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边，神色似笑非笑，似惊似喜的。一汪眼泪就这么包在眼眶里也不落下去。

　　蓝忘机的手紧了紧，转过身去。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口中吐出了那几个字。蓝启仁自然是知道你被带回来的消息，此时也早早地便等在了松风水月。

　　他在门口矗立了片刻，还是朝着松风水月去了。

　　“我好想你。”魏无羡拉着你的手怜爱地亲了亲，呜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我原以为，我能赶得上，同你一起过奈何桥一起入黄泉。可我错了，这十六年来我连自己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更找不到你。

　　“莫玄羽给我下了舍身咒，醒来之后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个梦……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十六年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和蓝湛正准备从寒潭洞里出去的时候，你突然就掉了下来。潭水溅了我们一脸，可把我和蓝湛给吓坏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把你从寒潭里弄出来的时候，绝云指着我们一动不动的不让走呢。还是蓝老先生和泽芜君合力才把它给带走的。

　　“我那天本来是准备偷偷出去玩儿的，衣服我都换好了！可谁知道蓝湛那个小古板就堵着我偏偏不让我出去，还打我……害的我跌下寒潭里去了……

　　“你说，他是不是特别过分，特别不讲理啊？讲道理，蓝氏的伙食是真的下不了口，偏生还不许剩饭。我要是还不出去吃点儿别的，换换口味，呆在这里我迟早要完！

　　“不过那晚把你救下后，你就开始发热，还拉着我的袖子不放手。我也只好在床边陪着你了，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早溜了。

　　“第二天起来你还瞪我你记得吗？像……像是一只兔子一样小小的白白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当时看你迷迷糊糊的样子就觉得你很好玩儿。

　　“你跌下床落到我怀里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世上的女子都是这样香香软软的。”魏无羡看着你笑了笑道。

　　…………

　　“叔父。”蓝忘机立于门前道。

　　“进来吧。”蓝启仁道。

　　蓝忘机推门进来，等待着他的却不止蓝启仁一个。他顿了顿行礼道，“江先生，江夫人。”“含光君。”江枫眠看着蓝忘机，目光里有些期许。

　　“她现在如何？”蓝启仁思肘片刻问道。“灵识尽失，昏迷不醒。”蓝忘机答道。“那孩子为何失了灵识？”江枫眠担忧道。“忘机不知。”蓝忘机道。

　　“阿婴又在何处？”江枫眠道。“同她一起。”蓝忘机道。蓝启仁捋了捋胡子，看着立在身前的蓝忘机叹了口气。

　　“造化弄人。”蓝启仁初见你时便知道，你是个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心思纯净不谙世事。这样一个孩子又怎会做什么坏事呢？

　　当年，忘机问他，熟黑熟白，孰正孰邪。蓝启仁道他结交奸邪，罔顾人伦……可他心里难道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这一方世界终究是，横看成火，侧看成冰。

　　“蓝二公子，可否带我们去看一下两个孩子？”虞紫鸢道。

　　这十几年，蓝忘机鲜少回到云深不知处。十六年来一直奔波在世间，寻人问灵，逢乱必出。蓝启仁将他们兄弟俩一手带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呢。

　　蓝启仁点点头，蓝忘机才行礼道，“请随忘机来。”

　　蓝忘机沉默着带着江氏夫妇去了雪月居，在门口便听到魏无羡和你说话的声音。虞紫鸢攥紧拳头，冷哼一声，“魏婴你倒是长本事了？！打山鸡喝酒还知道归家落坞，怎么？现在有家还不回了？净往别人家里窜？”

　　蓝忘机见此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给魏无羡他们腾地方。

　　江枫眠眼眶微微发红地看着那床边的一黑一白两个人，牵着虞紫鸢的手轻柔地喊到，“好了，三娘子。”

　　魏无羡听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取下腰间的面具就想要带上。“遮遮遮，遮什么遮，你那张讨人厌的脸我见的还少了？要你来遮？”虞紫鸢同样是眼眶红红的看着他道。

　　事已至此，魏无羡也不好意思再反驳了，只是讷讷道，“江夫人……江叔叔。”“嗯……”江枫眠看着魏无羡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孩子怎么样？”江枫眠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你问道。“……我试过了，召不回来。”魏无羡沉沉道。

　　他试过召灵，可是不行。让蓝忘机问灵也是如此，你的识海空白一片……灵识不知去向。“真是苦了她了。”江枫眠摇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你道。

　　当时他们还在厅堂里叙旧，猛地就被金子轩死了这个消息给砸得晕头转向。他们没有修为，自然是一早就被江澄给带回了莲花坞……

　　纵使担忧如斯，心急如焚……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等着等着，突然就没了消息，问什么江澄也不回答。

　　然后又过了两条，他们实在是忍不住。夫妻二人悄悄地便上了金麟台，灵堂前是宛如枯木的金夫人……没有江厌离。

　　结果一问才知道，他们女儿去追偷偷潜入的魏无羡了。而且……据说你同温家弟子尽数被挫骨扬灰了。

　　虞紫鸢本想质问，可金子轩的棺木就这样摆在她眼前。你们二人袒护温氏余孽是真，独上乱葬岗立宗派是真，金子勋中了蚀骨诅，生前饱受摧残，死后因为这邪诅无法入金家祖坟是真……温宁杀了金子轩也是真。

　　她就知道，魏无羡这个臭小子总有一天会带来灾祸的。现在，祸火烧身……他们夫妻二人又被化了金丹，她虞紫鸢就是想保，又能怎么样呢。

　　况且，温宁杀的是金子轩不是别的什么人，是她的女婿……是她女儿江厌离的丈夫。她能用什么立场去保呢，保了就是与金家为敌，与整个天下为敌。

　　她把江厌离置于何处，又把莲花坞置于何处。

　　她虞紫鸢活了这么久，鲜少碰到让她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事……藏色散人算是一件，你和魏无羡又算是一件。

　　“枫眠，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虞紫鸢攥紧了江枫眠的手问道。

　　是魏无羡和你要保住温家老幼出了错，还是如何？为何这天下竟如此不公，要增生这样的事情来戕害你们。

　　“这世间的人立身不正，处事……不公。”江枫眠叹气，对着魏无羡道，“阿婴，带着阿岚回莲花坞吧。”

　　魏无羡沉默地看着你，“她需要静养，云深的结界是惯常舍设下的，云梦的禁制却不会每日打开。离开云深。于她而言便多了几分凶险……我不想她出任何事。”

　　“云深不知处清幽安静，的确适合静养。既如此，我便同蓝先生商议商议，留阿岚在此处静养便是。只是阿婴，你先同我们回云梦吧，阿离阿澄都很想你。”江枫眠道。

　　“师姐？”她……她难道不怪他么？魏无羡怔怔地看着江枫眠。“阿离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阿婴，回来吧，我们都在等你。”江枫眠红着眼眶道。

　　“臭小子别总是呆在别人家里，净给别人家添麻烦。你这个祸害，云梦江氏一家有就行了。”虞紫鸢嘴硬道。

　　“……江叔叔，江夫人……”魏无羡讷讷地看着眼前二人，喉头一热，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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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岚子！你看这个怎样？是我命人从江州带回来的，我先放在戒子里。等你好了，就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去买了。”离夜笑着将他命人买回来的桃片放进了戒子里。

　　“……江州？”你这些天总是沉默寡言的，离夜说十句话你最多回一句，有的时候连一句也没有。

　　“对啊，江州。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桂花糕和桃片了，虽然你现在吃不了，不过也快了。就差定魂珠和鲛纱了，鲛纱妖界应该有……这定魂珠嘛，你再等等，我会找到的。”离夜笑着说道。

　　“…………我阿娘现在如何？”你沉默了片刻问道。“额？哦，伯母很好，身子骨还很硬朗。”离夜随口答道。

　　“离夜，放我走吧。”你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地说道。离夜攥得手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面上却是少年人一样的讨好神色道，“哎呀，小岚子，你别那么丧气嘛，什么走不走的多晦气？”

　　“不就是一颗定魂珠吗，我会找到的。”离夜道。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木然道。

　　离夜攥紧了拳头，却是没再做声。片刻后才道，“为什么一定要走？留下来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

　　“……嗯。”你轻声道。

　　离夜看着你神情阴冷，眼里的偏执越发地深了。魏婴？他心底细细琢磨着这个名字，片刻才道，“再等十天，如果我再问你，你给我的答案仍然是这个，我便放你走。”

　　“何必等十天？”就算困你十年百年，你的答案也是如此。

　　“再给我十天。”离夜道。

　　“……”

　　离夜走了出去，冷笑一声。不过是一段情而已难道还不好解决么？一饮忘川水便是了。

　　你想去忘川，无非也只是想要淌过忘川水，忘川之水死人淌过便会洗却浮华，忘记一切然后再入生门。

　　可也还有一说，忘川之水在于忘情。

　　活人饮之便会断情绝爱，成为冷心冷情之人。可这也不过是凡间的传说，谁也没有去印证过。

　　离夜如何能笃定这忘川水便能让人断情绝爱呢？简单……他父亲就饮过，所以哪怕是他母亲含恨而终时他父亲也能面不改色地在灵堂前，半滴眼泪也不肯施舍给她。

　　他本不应该知道这些的，如果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他或许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魔族二公子。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他很偶然地碰到了你，也很偶然地对你产生了好奇。你的资质明明是顶好的，却出生一个平凡甚至是有些残缺的家庭。

　　他不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所以一点一点顺藤摸瓜地探查下去……这一探便查出了云翩若，查出了暮惊鸿……查出了他父亲和暮惊鸿是青梅竹马，父亲自小就倾心于暮惊鸿。

　　查出了他母亲硬是排除众议嫁给了他父亲，查出了暮惊鸿和傅思尧偶然相恋却不得善终，查出了暮惊鸿身死的时候……他父亲饮下了忘川水，查出了那时候便是他母亲含恨而终的时期。

　　他母亲一生郁郁寡欢，生下他们二人后便身子孱弱，几千年都是拿着天灵地宝把命吊着……直到她知道他父亲饮下这忘川水才恨急了，抱恨而终。而他父亲又是个冷心冷情的人，除了指导他们修炼也很少同他们说话。

　　他可以说是被离暮一手带大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曾怨怼。可上苍就是要这样作弄人……偏生要让他遇上你，偏生要让他喜欢上你……偏生你又是暮惊鸿的孩子。

　　他宁愿你就像多年前拒绝他时说的那样，一心修道，不入红尘。喝下忘川水，断情绝爱一辈子不爱他，也不愿意你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就这样坦然赴死。

　　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等他寻来这些东西，会把忘川水也当做材料融进去的。说是让你选择，可他早已计划好了一切，根本让你避无可避。

　　自始自终，你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枯坐了好几天，门口传来一些动静。“为什么不能进去？”一个女声问道。“暮堂主，尊主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一个男声为难道。

　　“我是你们尊主的姐姐，又不是随便什么人，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给我起开！”

　　“暮堂主，不可以！额！”门口传来重物倒下的声音。“有怪莫怪，是你先拦着我的！”女声道。

　　你平静无波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着红袍的妖冶女子朝着你这里走来。“卿卿！”来人惊喜地喊到。

　　你皱了皱眉，“阁下……是附身绝云的那位？”“是啊是啊！你可能不知道，我是离夜的姐姐，我叫离暮。”她笑着道。

　　你微微俯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云前辈，快出来！”离暮叫道。不消片刻她身旁果真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你瞥了她一眼有些愣住了……她好像你娘亲。

　　“阿岚。”那人轻声喊到，你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迟疑道，“…………阿娘？”虽然你带了很多延年益寿的东西给她，让她能够活的长久一些，但……也不会是这般年轻的模样。

　　你上次回去探望她时，她已是老妇人的样子了，怎么会……“阿岚，这件事我随后再同你说，你先跟我走。”云翩若道。

　　你点点头云翩若便将你收入了驻灵灯里。“我们得快些走才是，离夜那家伙这几天去了鬼界，两界相隔不远，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离暮道。

　　“嗯。”云翩若点头。

　　“将她带走，问过我了么？”门口传来离夜的声音，他走了进来，满眼戾气。手中拿着一个净瓶，里面装着莹蓝的液体，在阴暗的魂殿里显得有些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