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七千》待花败

4、家里进了野猫

　　云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了门，并把门关好了，整套动作流畅的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站着别动。”对方抬了一下头，反客为主的态度，让云笈一时有些分不清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

　　但他也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昨晚的那个少年。

　　近乎透明的冷白色皮肤下浮动着青色的血管，身上的伤口还是那么醒目，甚至可能连最基本的擦洗都没做过，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变成了一件衬衫，但还是松松垮垮的，即使每个扣子都系好还是有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目测比云笈矮半头，年纪不大，但也要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消瘦得有些轻飘飘，他或许是体弱多病，可他奔跑的动作，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又似乎有些精神的过头，又或者他是被极度偏爱着长大的，让这个略显娇小的身躯里充满了随心所欲的骄纵。此刻的他，五官看起来更显得精致，带着轻微的混血感，脸颊上不知从哪里蹭了两道灰，看上去像只只有一半胡子的猫咪，明媚的微笑之中又有着几分少年所独有的，朦胧的忧郁。

　　或许造物主也有着艺术家般的任性，这个少年的存在就证明了，美这件事本身，就是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也没有任何正义可言。

　　“嘭！”少年追着的黑影像个保龄球一样撞上了角落里的昆虫箱。

　　“咚！”少年急转弯时碰倒了□□。

　　“哗啦！”黑影滑上桌子，把一整排花盆推到了地上。

　　惨剧发生的下一秒，云笈决定要做一回正义的使者。

　　“让你盯紧点，别光顾着吃，这下跑了吧，你怎么赔我？”

　　少年把那一团黑黢黢的影子扑倒在地上，恨不得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几乎把真的把它压的和影子一样薄。

　　“诶诶诶？！”
　　云笈瞅准机会，一把从地上把少年揪起来，拖着就往出走，一只手刚开了栅栏门，另一只手已经把人甩了出去。

　　即使如此少年也没有松开抱在怀里的“黑影”——那东西被勒着脖子在空中甩了一圈，两个前爪捂着嘴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一只偷吃了二斤煤球拉不出屎把自己撑得像个气球的大狸子，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土，还有一些断掉的叶子。

　　刚才前跑后追，鸡飞狗跳的两只，这会儿却抱成一团，一副难兄难弟的可怜模样。

　　“出去。”

　　看着少年脏兮兮的猫爪子又要朝门上伸，云笈“啪”的一下踢在了门上，彻底打断了他的念想。

　　“门锁上。”

　　少年看了看门上的绳子，乖乖伸手按照上面的折痕绑好，觉得发挥的不太好，又打开重绑了一遍，冲云笈嘿嘿地笑了一下。

　　幸亏自己发现及时，还能抢救一下，云笈径直取来工具，又进木棚拿新的花盆——万幸他们只在院子里折腾了个够。

　　之前从山里挖过来放在院子里晒的土也没能从刚才的混乱里幸免，被踩了一串脚印，还从遮光布上洒出来不少，好在不影响使用，土也晒得差不多，就当是提前给花换盆了。

　　云笈他把被砸了的花一个个从土里挑出来，现成的盆有些偏大，看着不太搭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谁让自己摊上这种事儿。

　　还没走啊。

　　云笈看了眼身后，少年小半个身子挂在栅栏上，见到他回头，便晃悠悠地笑着搭话。

　　“这里是你一个人修的？挺不错的嘛。”

　　“让我进去呗，我保证马上就出来~”

　　少年本身年龄就不大，他说话的方式，或者说他脑子的年纪，比看上去还要再小上好几岁。

　　云笈默默地背过身，旁若无人地一铲铲把花盆里的土填好，再一盆接一盆的把花码放好。

　　“别碰。”

　　点好数量后，他指了指换完盆的花对少年说道，对方识相地点点头，之后他绕着花圃转了一圈，顺手把东西逐个摆好。

　　刚才看着被折腾得最严重的昆虫箱也一一检查了，里面养着一些本地没有的喜蜜昆虫，都是为了授粉找来的，而且都只给对应的一种花授粉，各个都生得娇贵且胆小，飞出去或是死掉都是麻烦的事情。

　　“嗯？你忙完啦？”

　　云笈去拿铲子的时候，少年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幸亏他确实是好看，像个晶莹剔透的玉娃娃，不至于看着就让人生厌。

　　“放我进去……”

　　哐！

　　云笈转身一铲子拍在了那堆砸坏的旧花盆上，紧接着又连砸了好几下，直到把大块的碎花盆砸成一个个的小瓷片。

　　少年吸了一口冷气，不再吭声。

　　云笈在这边忙的不亦乐乎，他倒是不怎么生气，但是熊孩子在他地盘上撒野的事情还是挺不爽的，他想要发泄一下。

　　之前叔公教给他处理摔坏花盆的方法，就是砸碎了和土混在一起废物利用，只是这一次牺牲的有点多，估计能用好久。

　　砰砰砰。不愧是自己选的工具，用起来得心应手，云笈敲着敲着还觉得有些开心，敲完了还有点意犹未尽。

　　有点想走。少年这样想着。

　　“喂，彭彭。”云笈扶着铲子接起电话，稍微缓了口气。

　　“嗯，你把摆的久的那几盆花往仓库里放一放，腾点地方出来。”

　　“最近上货勤，你多留意一下，我明天……”他一边说，一边把混合好的土堆到一处，“后天回店里。”

　　“拜拜。”

　　挂完电话，他把铲子放到一边，走过去搬了两盆花，放到门口，隔着栅栏看了少年一眼，想了想，又去拿了两盆。

　　“托你的福，只能拿这么几盆，”新换的盆实在是笨重，否则自己一个人努努力，少说还能再多拿一倍，“把你怀里的狗放下，干活。”

　　“什么意思？”少年疑惑着，但还是把那坨乱蓬蓬的毛团子丢到地上。

　　“小小失之，不自知，用日积久，相聚为多，”云笈把花盆塞到少年的怀里，那两条细长的胳膊往下一沉，看起来有些吃力“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