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文野]》临街肆拾玖号

5、愿望

　　“中华街到了，诚惠1382円。”

　　好贵！

　　别看有的人表面是平凡又普通的中年大叔，实际上却是要价高的惊人的出租车司机！

　　李漫漫跟大叔带笑的眼睛对上，把刚刚塞进钱包里还没捂热的钞票抽了出来，乖乖递过去两张面值一千円的钞票。

　　刚刚……在她迟疑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杀气。

　　不、不愧是多灾多难的文野世界的横滨居民，就是画风格外不同。

　　她将收到的零钱放进钱包，目送着司机大叔的车尾灯远去。

　　空手提箱被她落在车里，李漫漫不确定太宰有没有安定位器，但求无过吧，毕竟那家伙不至于变态到将定位器塞进黄金里重铸。

　　她抿了抿唇，行李箱里也是时候查验了，回望着灯火通明的中华街，看着那恢宏的牌楼，李漫漫拖着行李箱走进黑暗狭窄的巷子里。

　　……

　　这生煎……也太一般了吧。

　　虽然是问到了可以提供住宿的华人经营的家庭旅馆没错啦，顺路买了一块黑森林蛋糕。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换了身没那么厚的衣服，重新整理过行装的李漫漫按照店员指示的方向前进。

　　话说这周围的客流量是不是越来越少了，还没到吗？走了一会，李漫漫停下脚步看了下时间。

　　emmm……时间当然是对不上的，她只能自己计算这个世界的真实时间。差不多要九点了，比她原本的世界要早三个小时的样子。

　　正想着，一抹黑影扑棱着翅膀停在一家店的挂牌上，豆子大的眼睛盯着独自前行的李漫漫，它歪着脑袋像是困惑。

　　吓、吓我一跳，好大一只鸟啊，这是乌鸦吧。

　　李漫漫瞅了两眼，就在这只完全不怕人的乌鸦凝视下败退，啊……有点可怕呢。

　　锋利的爪，尖利的喙，无法理解的叫声……李漫漫向来恐惧无法沟通没有理性的活物。

　　即便是外表可爱的猫猫狗狗，最多也就是在对方安静的情况下摸一摸它柔软的毛，但凡对方活跃一点，都会慌的不行，战术后退。

　　鬼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咬你一口，疼痛什么的最讨厌了，李漫漫是这样想的。

　　就算看到大公鸡她都会从心躲避，害怕它一时兴起冲上来叨自己一口。

　　李漫漫警惕着乌鸦，从距它最远的点侧身离开，话说这个季节，有乌鸦吗？脑海中的困惑一闪而过，她拖着行李加快了步伐。

　　在她身后，乌鸦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才扯出哑哑——哑哑——的嘶鸣煽动翅膀离开。

　　噫——李漫漫抖落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加快脚步走向前面的建筑。

　　左转以后第一个巷子右转，看到的第一个门就是了。

　　所以刚刚说的旅馆就是这里吗？她迟疑着走进大开的院墙，向着大门而去。

　　“欢迎光临。”x2

　　一左一右，一个蓝长一个粉短，两名发色不同衣着不同样貌不同，表情能有九成相似的少女？萝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打开的门内，异口同声的对着李漫漫说道。

　　“有客人来了。”

　　“有客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语声欢快道。

　　“等……”

　　“客人～”

　　“客人～”

　　一人夺走行李箱，一人在后面催促着前进，两人两重唱般将还在状况外的李漫漫推进了房间。

　　我还没做好见侑子小姐的准备啊！！！

　　脑海中的小人已经开始尖啸，然而障子门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穿着梦幻般华丽服饰异色眼眸的青年。

　　四月一日……

　　原来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她挣扎的动作不由轻微。

　　“欢迎光临——来自异世界的客人。”四月一日吐出一口白烟，任由它们在空中缭绕舒展，变幻各种各样的姿态。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比起见到太宰还要不可思议。

　　李漫漫一时说不出话来，在看到那则由睦月始代言的化妆品广告后就想过综漫的可能性，但她怎么也没想过，这家实现梦想的店居然也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是不是说……

　　她睁大眼睛，“你能送我回去吗，四月一日？”

　　不同于李漫漫的迫切，四月一日抽了一口烟斗，缓缓吐出，“这就是你全部的愿望吗？”

　　“当然！”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除非别无选择，谁想要骨肉分离，去往全然陌生的地方，独自漂泊流浪，孤苦伶仃？

　　“真的吗？”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被追问的李漫漫，忍不住反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四月一日再次询问，“一开始。”

　　“我一开始……”李漫漫哽住，她一开始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自愿的，带上行囊，抱着抛却所有，逃离一切的想法，离开了那个她现在迫切渴望回去的家。

　　社会压力，贫富差距，父母念叨，思维差异，生活习惯，冲突，争吵……

　　不想回家……

　　我觉得活着好累啊……

　　我不想和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不想将就……

　　我不想相亲……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这也有错吗？

　　要是能去别的地方就好了……

　　要是，能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就好了……她无意识睁大了眼睛，眼泪已充盈眼眶，“是、是我的愿望？”

　　“难道是我自己的愿意？”她看着四月一日，眼里的祈求希冀和惶恐不安揉杂在一起，她害怕听到肯定，害怕着一切的罪过都是自己造成。

　　她注视着四月一日，祈求得到一个能够自我安慰的答案。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的愿望怎么可能具有这种力量？

　　“这世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人类……人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又不可思议的存在。”

　　多么温柔的回答啊……李漫漫闭上眼睛，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

　　李漫漫醒来的时候，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侑子小姐店里的装饰风格虽然各式各样，整体还是偏向于日式的。

　　障子门拉上就变成了独立的房间，铺上被子垫子就可以住宿休息。

　　枕边放了一套干净的素色浴衣作为居家服，四月一日他们甚至还细心的给她留了简单的建筑分布图，说明了留宿的代价就用昨天那块黑森林蛋糕支付，这同样是之后留宿的价格。

　　用清水洗漱过后，她看着镜子里出现的那人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嘴唇惨白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要是看到她这副模样的是爸妈，恐怕又要念叨要她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了。

　　只是……

　　她在这栋宅子里安静的游荡，换上素色浴衣的她，身形单薄的就像一抹幽魂，重新回到房间，在那靠近长廊的门边坐下，望着萧条的院落。

　　繁花早已落尽，院子里没有栽种早春的花，只有一株空落落的未开的樱树。

　　她依稀记得，动漫里侑子小姐从前常坐在这里喝酒赏月，后来，坐在这里的人就成了四月一日。

　　这家店前后两任主人都是温柔的人，所以连夜间的冷风都变得格外温柔。凉风吹拂，凛冽尽散，只余清凉。

　　侧枕着障子门，一夜大悲大喜，尝遍悲欢，李漫漫的脑袋还在一阵阵抽痛，脸上的表情却因为不可思议之店平静的不可思议，甚至有闲心去多愁善感。

　　李漫漫笑了一下，她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过清晨的风了。

　　昼夜颠倒的大学生活，能逃就逃的晨跑，除非有课，否则绝不起床，就像绝大多数人那样浑浑噩噩的度过自己的学生生涯。

　　无有准备的一脚迈入社会，为了那微薄的薪水，来去匆匆，在生存压力面前，每天都忙碌的像经历一场战役，哪有时间感受风花雪月呢。

　　有多久没和父母安静的坐下交谈了？嫌弃着他们不了解自身的情况，不耐烦的回应，借口疲惫避过那些苦口婆心，愈发不愿意与之交流。

　　手机倒像是像粘在手上一样，将除了睡觉之外的所有空余时间消耗在其上，刷着一条接一条几十秒到一分钟的短视频，竟成了消遣的主流。

　　时间就是这样被偷走了，不被察觉的。

　　李漫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多可笑啊，不是他们不了解我们，而是我们不给他们了解我们的机会。

　　不是没有时间陪他们，只是不愿意花时间去陪伴他们。

　　原来……她曾经有过那么多可以跟爸妈交流的时间啊。

　　她垂下眼眸，敛住悲伤，愚氓至此。

　　“早安～”

　　活跃的声线跳到眼前，李漫漫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到了说话的生物，黑色的摩可拿一蹦一跳的走过来，可爱的外表和最常用的微笑表情令人心生喜爱。

　　“早上好。”纵然心情低落，在面对像玩偶一样会说话还会动的摩可拿时，李漫漫依然勉力笑了笑。

　　“你看起来不太好。”摩可拿跳进她的怀里。

　　“啊。”李漫漫应了声，声音轻轻的，“稍微……有点难过。”

　　她说着胳膊微微动了动，虚环住黑色摩可拿，借故蹭了蹭它，将自己的脸埋到它圆圆的肚子上，不让人看到脸上的失落。

　　“我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

　　“太多了呀。”李漫漫苦笑，“人类是很贪婪的生物，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我想要实现的愿望也太多了啊。”

　　“诶———”

　　“想要找一个住的地方。”李漫漫抱着摩可拿，将下巴搁在它脑袋上，“原本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所以萌生出安顿下来的想法。”

　　“因为愿望太过渺小强烈，优先级较高，所以强烈。”

　　“相对的，四月一日实现了我这个愿望，所以才付出了那块蛋糕作为代价。”

　　“噢噢～很美味哦！那块点心。”摩可拿说道。

　　“原来被你吃掉了啊。”李漫漫没忍住，摸了摸它软乎乎的肚子。

　　“嗯，现在你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了吗？”摩可拿将话题延续下去。

　　“谁知道呢。”她的声音再次低落。

　　她只是讨厌做选择。

　　很讨厌，很讨厌。

　　“等四月一日起来再问问他吧。”摩可拿歪了歪脑袋，提议。

　　“嗯，”李漫漫蹭蹭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