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之歌》水吉吉

4、对号入座

　　詹家与鲍家从很早开始就是邻居了。两家对门对面，出入打个招呼，原先也并不怎么交好，后来，鲍家将靠在家门口正发着高烧的詹飞送进医院，两家父母渐渐开始接触，到后来几乎是敞着大门过日子了。照詹妈妈的说法，他们两家是亲如一家。从小詹飞就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当然还有一个哥哥。
　　彼时，詹飞还是一扎着羊角辫，喜欢穿红裙子的小屁孩儿。进进出出看到对面家与自己同龄的小孩儿总是喜欢与之交朋友。
　　从幼儿园到小学，詹飞几乎是坐着鲍家爸爸的顺风车上下学，所以和鲍家儿子混得挺熟。詹飞从小就是个静不下来的主，为此，鲍尔绅不知道被逼无奈过多少次。他和詹飞同龄，不过比她早几个月，在家长眼里是典型的好孩子，每次妈妈都会无限感慨地说，有这样一个儿子多好啊，胜过整天给她添麻烦的女儿。
　　自此以后，詹飞幼小的心灵中对鲍家儿子有了小小的反感，他居然敢跟我抢妈妈！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烦恼一阵就没事了，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又玩在一块儿了。
　　鲍尔绅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家境还算优渥，长得眉清目秀，成绩又好。所以，一升上初中，就成了老师们心头的宝。不仅如此，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心里面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在萌芽。
　　到了初二，班上已有几对小情侣了。作为纪律委员的詹飞为此很是苦恼，一到自修课，那些小情侣就自发成双成对地坐一块儿，班级纪律为此扣过好几次分。
　　詹飞很是纳闷，喜欢一个人就非得整天待一块儿吗？像她就会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就算喜欢人家，也是默默的。这就叫作暗恋吧，在心里默读这两个字，空气中仿佛隐隐有汩汩暧昧的粉红泡泡。
　　是的，她喜欢一个人，甚至是密不可言的，这种情绪在心中酝酿好久了吧。
　　初中的老师对待学生已是不同了，鲍尔绅和詹飞在同一班，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所以，鲍尔绅坐第二排，詹飞在他后面。
　　这间接导致詹飞好几次走神，还很倒霉的被老师提问，当然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因为有鲍尔绅这个帮手。
　　“你最近怎么了？上课老是走神。要是老师告诉戴阿姨，你就惨了。”鲍尔绅不无担心地说。
　　詹飞只觉的心里怦怦跳，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心如鹿撞”，自己现在就是这样吗！
　　她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看着桌上的课本支支吾吾地回答：“可能是最近比较晚睡吧。”
　　鲍尔绅直觉詹飞有难以开口的原因，就转过了身不再询问。我们都长大了呢，都拥有了自己的秘密，也许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也被时光阻隔了距离。
　　詹飞感觉到鲍尔绅的失落，但她又能怎样？难道就这样告诉他，因为喜欢你，所以忍不住把目光凝聚在这里。她能说出口吗？一旦说出来就会不一样了呢。
　　其实是那颗心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温暖感觉吧……

　　中考在这座城市最炎热的季节挥过翅膀，飞走了。
　　詹飞如愿进入了一中，全家都欢欢喜喜。
　　鲍尔绅没有参加中考，通过学校的提前招生考试，他已是一中重点班的一员。

　　接下来是漫长的暑假，酷热的暑期似乎阻挡不了刚解放的学生们外出的热情。原初三十班的全体同学在班长号召下齐聚钱柜K歌。
　　VIP包厢里时不时传出狼哭鬼嚎，空气有些浑浊，詹飞感到眩晕。起身，开门，动作一气呵成。
　　“詹飞怎么了？”有人问身旁人。
　　“我去看看她。”鲍尔绅离开座位。

　　沿着灯光昏黄的走廊，鲍尔绅一直没有找到詹飞的身影。转弯，“哈，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脸上欣然一笑，仿佛释然了。
　　“嗯，里面空气有点差，我出来透个气。没什么事，你进去好了。”詹飞有点不想解释。
　　“飞飞。”她听到他这样叫她。每次他像兄长般教导她时总会这么叫她，她不会再有惊喜了吧？
　　“我们是朋友不是？有些话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如果你还相信我这个哥哥，可以把不开心的开心的告诉我，这段时间一直看你闷闷不乐，考试也已经过去了，况且你考得也很不错，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你为什么好像总是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不开心是为了考试，你觉得我应该像个妹妹一样向你倾诉，是不是？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的吧，但是在我面前，你总是装出一个大哥哥的样子，我和你一样大，你也不是我亲哥哥！”詹飞只觉得眼前浮起层层的迷雾，那个人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就像他的心一样，她从来没有明白过。
　　鲍尔绅只能立在詹飞面前，看着她流着眼泪，像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小孩。他几次想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但都忍住了。
　　是呀，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能感受到从他背后射来的目光，他能看到她不自觉脸红的摸样……她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的呀。
　　“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呢？难不成你喜欢我？”极其残忍的，他用那种漫不经心的目光看着她；极其残忍的，他话语中的轻薄凌迟着她血肉模糊的伤口。
　　“呵呵，鲍尔绅，你也太好骗了吧！哎呀，我太佩服自己的演技了，你看看你，脸色都白了。怎么样，败给我了吧！我们太熟了啦，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光着屁股乱跑的家伙呢？你放心，我就是嫉妒你了，我每天起早摸黑地学，居然没进重点班，一想这个，我就火大。”仿佛为了增加说服力，詹飞重重地拍了两下鲍尔绅的肩膀。
　　鲍尔绅什么都没再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将手放在詹飞的头顶。看着她那不敢触碰他目光的眼睛，眸中是涌动的怜惜，然后，像退潮的海岸，一切归于平静。
　　站在这里，触手可及的距离，但彼此都停住了脚步，咫尺即是天涯。

　　詹、鲍两家依然热热闹闹，但有些不同了。没了两个同进同出的身影，没了隔着阳台讲电话的场景，没了你帮我把书包拎回家的轻松……
　　詹飞像一只缩进壳的蜗牛，对一切都不闻不问，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人人皆知的是高一一班有一个成绩超好的冷美人。
　　高一学期末，詹飞以普通班年级第一的成绩进入重点班。
　　当初甫一进校时就听说一中为了鼓励普通班的学生再接再厉，允许在第一学年将成绩拔尖者选入重点班。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心里面好像只想着可以离他近一点，自己只要静静看着他好了。
　　她付出了那么多，有多少回报呢？没有吧……

　　晚上，詹家
　　“哎呀，真是可惜，这么好的邻居就要搬走了，这么多年处下来，感情上就像一家人了。”詹妈妈忍不住叹息。
　　“妈，鲍叔叔家要搬走了？”这个消息无疑令詹飞惶恐。
　　“是呀，你鲍叔叔被派到邻市去了，所以这几天在处理房子的事。”
　　“那……那鲍尔绅呢？”詹飞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哦，听说要出国，这几天在办签证什么的，听小何说，应该是去美国吧。我说啊，这鲍家儿子肯定前途无量，你啊，要多学学他。你们好久没见了吧，趁这几天和他出去吃个饭，你们以前不是一直挺合得来吗？”
　　“哦，如果我有空的话。”詹飞木然应道。

　　她是怎么回到卧室的？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个人她再也见不到了；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没有回报的。
　　原来她以为一切或许还有转机，或许他会看到自己始终站在那里，就等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只是现在一切都好象是她的幻想，或许真的只是幻想而已。

　　一个月后的国际机场
　　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彩，整片整片的蔚蓝蔓延到无边无际。
　　“不好意思啊，飞飞那丫头说什么都不肯来……”詹母眼中闪过歉意。
　　“没关系，她最近上补习班也蛮辛苦，就让她睡会懒觉吧。”鲍尔绅眼中有极浅极浅的失落。
　　“而绅啊，在我们心里，你就和亲儿子一样，国外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千万要当心，要注意身体，已有什么情况就通知你爸妈，要是你爸妈没空，就告诉我们。十几年了，看着你和飞飞从那么丁点长到那么大，我心里真是舍不得啊……”詹母眼中泛起了湿雾。
　　“詹妈妈，你自己也要保重……还有飞飞，你把这个给她吧。”鲍尔绅有点动容。
　　离开，非我愿啊。
　　“乘坐ETAU107号航班，飞往美国加利福尼亚的乘客请注意，飞机现在开始登机……”广播里传出空姐提示音。
　　鲍尔绅倾身拥抱了詹母后转身向登机口走去……

　　房间里，詹飞静静地躺着，只有时钟的滴答声每一下都敲击着这一室的沉闷。
　　刷拉一声，詹飞一把掀开薄毯。
　　赤着脚站在窗口前，什么都看不见的，他，走得太远了。
　　对面的唱片行又开始放音乐了，开始时有些悲伤的钢琴声。
　　她抬起手，阳光下每一根血管都清晰可见，里面缓缓流动的血液呈现出蓝青色，好像她心里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从来没想过不能再和你牵手
　　委屈时候没有你陪着我心痛
　　一切都是我太过骄纵
　　以为你会懂
　　一直忘了说我有多感动

　　我知道你还是爱着我
　　虽然分开的理由我们都已接受
　　你知道我会有多难过
　　所以，即使到最后还微笑着要我加油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我
　　才会在离开时闭着眼没有回头
　　我们都知道彼此心中
　　其实，这份爱没停过

　　曾经完整幸福的梦在脑海里头
　　我多希望你还在我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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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自By2《我知道》

　　上帝给了你一张通往幸福的号码牌，却忘了告诉你天堂的门在哪里，所以终究无法对号入座，终究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