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娘娘出墙了》月下清泠

6、贤妃

　　赵凌恒的皇位是踏着他兄长的尸骨得来的。
　　五年前晋王赵凌和北伐陷入敌军围困，残军护着晋王突围逃跑。赵凌恒假意率军去救兄长，兄弟一路上遇上不少险境，最终脱险时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赵凌恒欲实现自己的野心，趁晋王不防备时将他刺死，推入冰河。
　　赵凌恒装了数年的“晋王党”，可是他自己哪甘居人下？

　　晋王死后，赵凌恒登高一呼，得原是晋王的铁杆的卫家军和宁国公府拥护打回京城。再联合谢氏、冯氏等世家武将发动兵变，诛杀背后暗算北伐军的晋王政敌鲁王，逼上皇退位。

　　之后为快速稳定朝堂，收揽人心和权力，赵凌恒当年就简办选秀，纳了妃嫔。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卫氏嫡女卫无双、宁国公府杨氏的族中女子杨婉、冯将军的嫡女冯蔓青几位。

　　最为势大的卫无双一跃被封为丽贵妃，宠冠后宫；杨婉封为淑妃，不是很受宠，但是地位较稳；冯蔓青封为贵嫔，是个不高不低不打眼的位份，平日低调做人，不争不抢的。

　　如傅思瑶则是后于她们小选补充进宫的，初进宫时位份不像开始时封得那么大方了。

　　早几年，赵凌恒为了安定人心，施行仁政、广推孝道，与上皇也把父慈子孝的戏都演到位。

　　他还恩典每逢二六日，妃嫔内眷自可入宫请候。时下虽不是礼教严苛到变态的时代，然而官宦内眷无召原也不可能随意进宫的。

　　赵凌恒的恩典倒是让有显赫娘家的后宫妃嫔与娘家关系更为紧密。在初登大位、上皇尚在时，这样做对皇帝是有好处的，前朝官员尽快知道风往哪边吹，皆听命于赵凌恒。
　　上皇失去了所有的权力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迅速变老衰弱，两年前已经大行了。

　　这日正是三月二十六日，户部尚书李道正的夫人李王氏进宫请候，正是去瞧她的女儿贤妃。

　　贤妃是福华宫的主位妃嫔，贤妃李氏与丽贵妃、淑妃等高位妃嫔不同，是潜邸侧妃出身。

　　李道正出身于前朝就大为显赫的陇西李氏，但他并非嫡支。赵凌恒登基前，李道正年纪不大、官位也并不高，所以贤妃也只当了豫王侧妃。

　　豫王赵凌恒一登基，李道正几年内升了两级，由原来的户部侍郎成为了户部尚书，加封尚书右仆射，入政事堂。

　　“政事堂”相当于本朝内阁，皇帝亲自挑选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官员进入这个最高权力中心，成员全由文官组成，由皇帝亲自统领。本朝称入了“政事堂”的官员为“阁老”，通常另有加封衔官，相当于明清时代的“内阁大学士”。

　　却说李王氏受太监领到殿大门，一声通报后，就款款进内，宫娥为她掀开内殿珠帘。

　　李王氏一进帘门，就见居中而坐的青年女子正是她的女儿，贤妃娘娘。
　　贤妃穿着一身华丽的红色齐胸襦裙，梳着垂挂结环式堕马髻，鬓两侧插着两支“鬓唇”，发髻上插着一朵完好的大红牡丹。

　　时下男女皆有簪花之俗，宫中女子以真花做花饰也十分常见，贤妃刚梳妆完不久，头上的牡丹还娇艳欲滴。

　　殿内陈设大气雍容，彰显皇家风范，与宫外府邸不同，宫娥规规矩矩敛目分侍左右，李王氏心情虽然激动，但仍先以国礼拜见。

　　贤妃眸中闪过一丝光，说：“免！”

　　贤妃站起身，握住母亲的手，说：“母亲快有两月未进宫来，若非我昨日派太监去了府上赏赐，母亲是不是也忘了我了。”
　　这时没有外人在场，贤妃为显亲切，直呼她为“母亲”。

　　李王氏连忙垂下头：“娘娘折煞臣妇了。实在是府中儿媳刚生了孩子，不亲奶嬷嬷，就要粘着儿媳，着实闹腾人。我也不得不暂时管着家，还有你两个妹妹都在挑人家。况且，这君臣有别，老爷说为了娘娘好，且让我克制对娘娘的思念之情。”
　　贤妃已在宫中，所以李家的两个亲妹妹都是免选的。

　　贤妃本也是这么一说，拉着她坐下说话，微笑道：“那父亲、母亲的身体可都好？”

　　两人说了几句家常，贤妃就示意贴身的宫娥退了出去。

　　贤妃幽幽一声叹息，李王氏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不开心或者有心事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李王氏说：“娘娘为何事忧心？可是……因为选秀？”

　　贤妃神情凄然，说：“当年嫁给皇上时，原以为要在王府当一辈子侧妃。可是皇上是真龙天子，那时不过是潜龙在渊，一朝龙腾九天，气象自是不凡，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贤妃说着，作势擦了擦泪，李王氏宽慰道：“就算有新人进宫来，也越不过娘娘去，娘娘有大皇子傍身，自与别个儿不同。”

　　贤娘抬起泪目，盈盈看向母亲，说：“皇上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原是天经地义。我……我就是担心大皇子的前程……”

　　李王氏知道前后没有人，低声说：“这中宫无子，余下皇子就是长幼有序。大皇子聪明伶俐，娘娘何须如此杞人忧天？”

　　贤妃站起身，叹了一口气，缓缓走了两步，似在犹豫，想起陆雪妍那张危险的脸、之前皇上痴迷的表情和她那一手书法，她又狠下了心肠。

　　贤妃落寞地说：“皇上……可也不是居长……将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我又岂能无忧。”

　　李王氏惊道：“这话如何能说……”

　　贤妃抓住李王氏的手，看着她，如贤妃未出嫁前一样亲近和依赖母亲的神情。

　　“母亲，你听我说。你还记得那年，父亲那个小妾龚氏的事吗？那时母亲教我，最大的威胁应该趁她羽翼未丰之前悄悄除去。”

　　李王氏垂下眼帘，叹了口气，说：“娘娘要沉住气，这大内宫院与别处不同。况且，宫中这么多娘娘，真有那小人得志就猖狂的，还有皇后收拾呢。娘娘何必出这个头？”

　　贤妃道：“我这心腹大患现下还未进宫，要下月初一才进宫来。皇后娘娘早已失宠，正要寻些新人对付丽贵妃和我，只怕不会弄她。而丽贵妃的生母早亡，父兄皆在朔方，现在又怎么能动得了她？那人长得十分狐媚，还写得一手好字，往后皇上眼里心里哪里还有我和大皇子？”

　　李王氏蹙起眉头，说：“娘娘也不用如此心急。”

　　贤妃摇摇头，哀动时强撑着傲气，追思初嫁给赵凌恒的日子：“母亲若见过她，便知我为何这么急了。从前皇上只和我一起写字，夸我的字写得好。若论诗书，皇后也比不得我，所以我生下了大皇子……我不能让宫中出现这么一个新人。”

　　李王氏说：“娘娘，这是要进宫的秀女，既然在皇上心中挂了号……要动手谈何容易？若是一追查到我们家，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父亲断不会同意我们冒这个险。”

　　贤妃落下泪来，说：“母亲，若让那小贱人进宫来，我和皇儿可真没有什么前程了。母亲知道丽贵妃当年名动京城，可是丽贵妃……也不及那小贱人狐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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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王氏出了宫，乘上了回府的轿子，心情十分凝重。

　　娘娘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后宫这些年新人换旧人的也不少，娘娘就从来没有如此惊慌。

　　那人生得太美，若是进宫自然是大威胁，若是死了，皇上虽然可惜，总会忘记的。只要能做得没有外人查得清楚，就如她做掉龚氏一样。

　　她一个知州的女儿，进了京来，平日身边的人并不多。

　　李王氏回了府就招了她的心腹贤妃的乳母周嬷嬷悄悄商议，周嬷嬷的女儿现在又是李家孙子的乳母，这家人的生死荣辱都在李府，还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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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雪妍复选留牌后就出了宫去驿站暂住着，陆霆留在驿站保护，这两天一直担心着庶妹。

　　陆霆因为陆雪妍说留了牌了，十分喜悦。
　　陆霆作为男子，但觉庶妹的品貌男人见了哪有不爱的？便是自己也常被惊艳到，天天对着妹妹这样的天仙，但觉中人之姿的妻子都算其貌不扬了。

　　陆雪妍也有私下的盘算，陆霆才华有限，但是胜在并非器量狭小之辈，是陆家可顶立门户的继承人。她的生母弟妹到底是在嫡母手底下生活，他们现在绝非嫡母的对手。

　　想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只有靠嫡兄来制衡一下嫡母的手段了。

　　这日陆霆去街头为妹妹寻了一些诗集来给她解闷，兄妹才一起喝杯茶。

　　陆雪妍睇了陆霆一眼，只见他神采奕奕，喜事临门的模样，心中猜得出他的心思。

　　“如今妹妹有这番机缘，自也是要拼个前程出来，方不负祖母、父亲的期望，也不负大哥哥一番辛苦。”

　　陆霆说：“妹妹说什么话来？这都是为兄应该做的。只是妹妹进宫后，可要处处小心，万不可轻信他人。妹妹这般容貌才华，只怕宫中其她娘娘难容，你心底可要清楚，若是……你还是要保重自己。”

　　陆雪妍微微一笑，说：“我自然晓得，我若不爬上高位，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魂。我便不为自己，也要为大哥哥、云儿和七妹争上一争。”

　　陆雪妍这时候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算她找到师父，难道要让她带她走，又把亲人推入绝境吗？

　　人生有很多阶境，但是总会在一个阶段里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些质问为什么不怎么怎么样做的人就是在问一个“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后宫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女子都不是自己选这条路，她们只是没有更好的生存之路罢了。

　　陆霆道：“家中之事，妹妹尽可放心，定不拖你后腿，哥哥只愿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