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娘娘出墙了》月下清泠

13、诸妃

　　妃嫔受了宠幸都有起居注记录在案，若有身孕，日子也对得上。

　　本朝后宫规矩，初次侍寝的妃嫔则要在第二日一早去向皇后行大礼请安，这便如民间男子正式纳妾，第二日也要向嫡妻奉茶一个道理。

　　妃嫔平常日侍寝倒不需要每次都去拜见皇后。
　　否则，皇帝多少风流事，皇后主持后宫又无太多的宠受，不是每天一上午就有小妾们来给她添堵吗？
　　是正常女人都受不了。

　　然而这日恰是五月初一，每逢初一、十五上午，除非有国礼大典，各宫妃嫔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

　　王昭容和李顺华都住在禧华宫，两人相携前往凤仪宫请安。

　　王昭容为正三品，李顺华是正四品。她们在现在的后宫中算是比较高的了，除了皇后、丽贵妃、贤妃、淑妃、柔妃、冯贵嫔、李贵媛，就是她们了。

　　可是她们还缺少一把火，没有升上去，至少升到从二品妃位，才可做一宫主位妃嫔，主位妃嫔才可在宫中乘步辇。

　　陆雪妍穿了一身藕色的襦裙，外套本朝盛行的靛青色的中袖褙子，一头青丝梳着双环望仙髻，左额前簪着一个髻饰花。
　　陆雪妍正是一身中低阶妃嫔的打扮，这样的打扮在后宫中并不特别，可是穿在她身上时竟让人一见难以移开眼睛。

　　凤仪宫外，王昭容和李顺华就一时瞧呆了去。即便在二十几天见过她一面，可是再见她时，仍然要吃惊于她惊人的美貌。

　　陆雪妍四月十五那日并没有来请安，皇帝说她的伤还未痊愈，免了她给皇后请安的礼。

　　陆雪妍见到两位妃嫔打扮的年轻女子，上前福了福身：“见过二位……姐姐。”

　　陆雪妍虽然上回匆匆见过她们一次，但并不认识她们，也不知她们的品级，只得叫“姐姐”。

　　王昭容强扯出一个微笑，虚扶着她：“妹妹快别多礼。前些时日，妹妹身子不适，姐姐听说妹妹需要静养，也不敢打扰。”

　　陆雪妍确实没有出过门，既然皇帝让她免了十五去皇后那的请安礼，她白日里除了奉召去太极宫伴驾之外就没有出过青玉阁。
　　皇帝让妃嫔们无事不要去青玉阁，如此她就避开后宫纷扰，可以好好养好外伤。

　　到如今膝盖和手上的结痂都已安然脱落了，以她的年纪和调养医术，可以完全恢复，不至于留下难看的疤痕。

　　陆雪妍淡淡一笑：“多谢关心……姬妾已然大好了。”

　　李顺华走近端看她，笑道：“妹妹如此仙姿，亏得大好了，不然别说皇上了，我都要心疼。”

　　陆雪妍只得干笑两声，她并不相信后宫有什么姐妹情。早前在客栈有人要杀她，一进后宫又有楚姬来出头给她下马威。现在这两位只不过是比楚姬聪明一些罢了。

　　但是陆雪妍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非要开撕竖敌。

　　三人以品阶排了先后进入凤仪宫大门。

　　皇后正端坐于大殿中央，张婕妤、蒋贵人陪坐在下方合适的位置上。

　　陆雪妍、王昭容、李顺华进了殿，都依规行了大礼。
　　“嫔妾/姬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因为陆雪妍上月受伤，皇后忙让大宫女颜心上去扶起陆雪妍。
　　这态度完全让人瞧不出来她当初听到楚姬将陆雪妍推入花丛时盼着她被刮烂了脸的心思。

　　依附皇后的张婕妤、蒋贵人都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张婕妤是上一回小选时进宫的美貌宫女，因为皇后姿容、年纪在宫中并不出众，皇后用张婕妤来拢络圣心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身为女子的悲哀，一个女子若只有在男人后院求生存空间的本事，就难免要承受这种不平等。

　　两年前，皇帝对张婕妤倒是新鲜过一阵子，与皇后夫妻和睦，皇帝念着皇后的贤惠大度，初一十五来留宿时也不好意思纯睡觉。

　　蒋贵人则是浣衣局的俏宫女，一年冬天去给丽贵妃送衣服，经过御花园台阶时摔了一跤，打翻了丽贵妃的衣服。

　　同行的宫女骂她，让她去给丽贵妃请罪扛事，那时的蒋贵人吓得坐在雪地里哭，恰好圣驾经过。

　　皇帝见她楚楚可怜，十分动人，便叫太医给她治了伤，并和丽贵妃打了招呼，免了她的责罚。

　　后来皇帝就宠幸了她，那段时间，蒋贵人像是做梦一样。可是梦总是要醒的，如今皇上只怕早就忘记她了。

　　整个四月，皇帝除了十五晚上歇在凤仪宫，余下都是去了青玉阁。

　　皇后看着陆雪妍，笑容温婉端庄，说：“你身上有伤，原来皇上也与本宫交代过，免了你的请安，没成想今日你竟是来了。”

　　陆雪妍不急不徐地说：“皇后娘娘仁爱疼惜，姬妾感念在怀。月中时身上确实不便，今日已然大好，姬妾怎敢不知礼数呢。”

　　皇后朝一旁的王昭容笑道：“都说年轻的妹妹们难免不稳重，今日瞧着陆良媛，竟也是极为爽利又体贴的，不愧是皇上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皇后眼锋又淡淡朝着李顺华、张婕妤、蒋贵人瞧去，一边敛了敛自己长袖褙子的袖子，嘴角不知是高兴还是讽刺勾了勾。

　　在几位妃嫔的眼锋中，陆雪妍找到了自己上回坐过的位子入座，正在这时听到外间太监传报：“贤妃娘娘到！柔妃到！李贵媛到！”

　　陆雪妍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端庄的高位妃嫔带着两个稍年轻些的妃嫔进殿来，给皇后行了礼。

　　陆雪妍是第三次见到贤妃，她并不知道贤妃欲置她于死境，但是看她面相，觉得她生活得并不开心。

　　陆雪妍没有见过柔妃和李贵媛，上回她来参见时并非初一十五，她们只怕也正逢小日子，所以没有出现。

　　陆雪妍听高连喜特别和她介绍过后宫的人物。

　　柔妃卢氏是帝师卢太师的孙女，小选进宫时，就封了柔嫔。

　　后来因为卢太师去世了，皇帝感念卢太师小时候对他的教导，恩荫了卢太师的长孙为官，三个月后加封柔嫔为柔妃。柔妃五官温柔素雅，气质出众，她家学渊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李贵媛则是贤妃的族妹，贤妃是陇西李氏的旁支，李贵媛可是嫡支出来的姑娘，俊眼修眉，目光清澈，相貌极是出众。

　　然而贤妃是潜邸侧妃出身，现身居贤妃之位，又育有大皇子，李氏一族也难再出一个高位妃嫔了，李贵媛想升到妃位，除非是生出皇子来。

　　贤妃、柔妃、李贵媛盈盈下拜：“臣妾/嫔妾参见皇后。”

　　皇后正让她们平了身，太监又报丽贵妃、珍姬来了，想来二位也是刚巧遇上。

　　陆雪妍这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因为她听高连喜介绍过，珍姬就是参知政事傅崇光的孙女。

　　两个绝代佳人款款进殿，只是单纯的走路，美人就仪态万方，陆雪妍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做不了这样的美人走路的姿态。

　　若论五官绝丽，自然是丽贵妃卫无双稍胜一筹，可是那珍姬傅思瑶很会化妆打扮，妆容营造出一种氛围美，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陆雪妍悄悄看着傅思瑶，心想：原来你就是柳南湘的徒弟，果然徒弟的气质也像师父。当年柳南湘擒了我威胁师父不能报仇，那我只要在后宫一日，我一定要努力让你没有那么受宠。

　　“臣妾见过皇后。”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两人先后行礼，只一个小小的礼节，便让人感觉得她们之间的不同。

　　丽贵妃卫无双美貌傲气，她是横跨三个王朝的当世第一大世家定国公卫氏的嫡女，中都四郎之一武英侯卫无忌的亲妹妹。原本可不将当时只是出身二流世家的豫王妃（现王皇后）放在眼里。

　　当年若非晋王赵凌和战死，登上皇位的九成是他。如果晋王登基，卫无双是最可能成为皇后的女子，因为当时的原晋王妃已经难产病逝了，正待续弦。

　　珍姬傅思瑶却因为自己之前失宠的事越发推崇柳南湘的处世哲学，不轻易显山露水，悄悄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背后咬人、一击即中。

　　最后是淑妃来了，淑妃看起来是一个温婉女子，进殿时就一脸的温和笑意，请安后才笑道：“今日，我竟是来迟了，皇后娘娘莫怪。”

　　皇后微笑道：“听说前几日二皇子病了，现下如何？”

　　二皇子是低级妃嫔所生，生母已逝，正养在淑妃那里。淑妃可是宁国公府一脉的姑娘，也算是丽贵妃的表妹，出身自是不低。

　　淑妃一脸母性慈爱，说：“半月前，天气突然寒热转换得急，乳母粗心任他脱了衣服才受了凉。臣妾只得日日督着他喝药，现在身子是好了，因病惫懒了几日就赖着不想去念书。臣妾劝了一上午，这才眼泪汪汪的去了。”

　　皇后微微一笑：“才五岁的孩子，就得吃这读书的苦头了。”

　　贤妃忽然插口说：“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皇上对待皇子教养如此严厉，正是一片爱子之心。臣妾的大皇子去年也不想去上学，到今年见二皇子、三皇子都去有了伴儿，他倒老老实实去了。”

　　李贵媛妙目看了看贤妃，说：“大皇子是个敦厚孝顺的，他不想贤妃姐姐为他操心，才如此乖巧。孩子嘛，原都是贪玩的。”

　　妃嫔们谈了一下孩子，这才状似不经意互相打量起来。上月宠冠后宫“霸占皇上”的陆雪妍就成了她们的焦点。

　　陆雪妍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本已没有那么厌恶皇帝。甚至在这后宫生活陌生寂寞，只有他时常陪着她说说话，她一介凡人难免对他日久生情。

　　可今日一见这么多活生生的妃嫔，暗自对上高连喜给她的人物手册，她们各自都有特别的来历，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知州之女轻易可撼动的。

　　这都还不是全部，传说中的依灵夫人杨语汐还是没有出现，她是皇帝的救命恩人，有皇帝的特许，不必初一十五来给皇请安。
　　还有如苏姿容、琴姬等妃嫔，可能不是病了就是小日子，怕冲撞了贵人，不出门来。

　　这就是热闹的后宫，在后宫和皇帝谈情——无论亲情还是爱情，都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