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扶 桑

2、第二节

　　从孙婆婆家出来，天色已然暗下来了，虽然还未全黑，清明镇最大的酒楼储烟楼上却已早早的掌了灯了。
　　雨还在细细飘来，素衣的女子仰头望了一眼灰蒙的天空，如水的眼眸之中竟闪过一丝哀伤。轻轻叹了口气，她撑起伞沿原路缓缓而行。
　　从湖面吹来的风里加着荷叶荷花的清香，山风清爽的气息与这清香混合，就别有一番令人神清气爽的感觉。
　　她遥望着烟雨蒙蒙之中的清明湖，眼中不觉又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哀伤之情。
　　这条路她走了几百几千遍了，竟第一次感觉它是那么长。
　　“薛姑娘？薛姑娘！薛姑娘！”
　　恍惚之中，猛然听到有人高呼自己，素衣女子微微一怔，顺着声音望去，不想原来自己已经行到了储烟楼前。那声音便是站在楼下的掌柜发出的。
　　薛籽言不慌不忙的对着掌柜微微点头一笑，正要转身离去，那掌柜却着急了一般的小跑过来：“薛姑娘，薛姑娘，先不要着急回去，请到楼上一叙。”
　　薛籽言不明所以，微微皱了皱眉，又不好薄了掌柜的好意，便点点头：“只是不知钱掌柜有何贵事？您老但说无妨。”
　　钱掌柜笑着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情要麻烦姑娘啊？再说了，这些年来，我们清明镇倒是没少麻烦姑娘了才是，哪还敢再扰姑娘清净啊。不瞒姑娘说，今天呢，不是我请姑娘来，而是有人要请姑娘，麻烦我帮忙引见罢了。还望姑娘千万要给我这个面子啊。”
　　薛籽言站在楼梯前，抬头望向储烟楼。那大红的纱灯在风雨之中斜斜翻动着，三层的储烟楼在蒙蒙的雨雾之中竟带着一丝凄凉。
　　“姑娘，瞧，人就在那儿。”钱掌柜说着用手指了指三楼的东阁雅间，“说来这人还真是好派头啊，一来就包下了我们储烟楼的整整一层三楼，并吩咐说若是他们不叫就不准任何上去……”
　　薛籽言顺着钱掌柜手指的方向望去，遥遥的只看到一个粉衣身影靠在围栏上坐着。她眼睛望着无银山的方向，眼神迷茫，仿佛其中积淀了太多的过往。薛籽言怔怔的望着她，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恐惧，那会是她吗？
　　她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那里，无银山的主峰玉箫峰耸立在云雾之中，虽看不真切，却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的辨认出雨雾勾勒而出的影子。如同一片悲哀，轰然坐落，沉沉重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心中隐藏很久的悲痛忽然如同湖水般涌出，那座山峰曾经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那里有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如今，却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化成了一抔黄土。
　　离开之后，她已经五年没有再回去过了。每年的那一天，也都是姑姑回去祭拜，而她从来没有再踏上过那座山。
　　那里，已经成为她生命中被尘封的一段过往。随着他的得胜而归，她便已经死在了花隐宫。如今的薛籽言，仅仅只是花隐谷的一个女医，也仅仅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的母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