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情念情》南北繁星

69、第六十九章 只是还没有接受

　　玄风去世以后，念情第一次踏出寝宫，是被外面叮叮叮的吵杂声吸引的。

　　开门一看，外门的空中都亮了起来，空中云朵在“叮叮叮”的乐声之下，一朵朵地亮出七彩光来。

　　原来是天界的新年到了，七彩云已经点亮，接下来该是星河里花灯被点亮了吧？念情这样想着。

　　那么再接下来玄风应该一如既往地在新年花灯点亮之后，送他一套新衣裙。

　　他说，祖母是凡人，凡间过新年会给小辈压岁钱，在新年的时候还会有新衣服。多少要有点凡间的仪式，压岁钱在天界也用不到，那就每年送她一套新衣裙。

　　外面的人欢笑热闹，没人记得威风凛凛的玄风尊神，他也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送她新衣裙了。

　　“叮叮叮~”

　　星河中的花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映衬着天空越加璀璨夺目，余光照在念情泛着泪光的脸上，却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她紧紧地抿住双唇，睫毛还是在不停的颤抖，眼泪如大浪般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全脸。

　　外面月是热闹，她越是难过。

　　对玄风的不舍与想念，毫无征兆地袭来，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压得她好痛好痛好痛啊。不得不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肩，企图这样能减缓一下痛苦，然而却不起任何作用，还是那么的痛，从心坎里蔓延至骨髓里的痛。

　　她不是无情到至亲去世，毫不悲痛。她是知道了玄风的离世，可是她的心里还没有接受、相信啊！

　　从一开始的轻微地抽泣，到后来地如孩童般肆无忌惮的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声声悲呛。

　　奈何外面欢闹声太大，淹没了她的哭声，没有任何人发觉黑暗中哭泣的她。像极了遇到危险时，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知道。

　　眼看着新年时天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天君亲自敲响三族吉祥物三清钟，就要到了。

　　念情拖着软弱无力的身子，回到寝宫里，换上新年时该穿的华服，将脸上的泪水、泪痕抹得一干二净，再用水粉盖住哭红了一圈的眼睛。

　　奈何盖得住眼周大片通红，也盖不住眼眶边沿的一圈红线和血丝布满的眼珠。

　　抹上自己最爱的唇脂，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艳地笑笑。

　　拖着长长的华丽的长裙，抬着头，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一步步向新年庆典的举办地点——星河的方向去。

　　千百年来，新年的庆典，玄风尊神未到，便不开席。

　　甚至有过在新年这天，玄风因军中事务一时脱不开身，天君与众仙家一齐等他到来才开的宴席。

　　如今他不在了，这还没几天，全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曾是天界叱咤风云的头号人物，但是他的离去并不能影响到他们把酒言欢的心情，更不能影响到天界的歌舞升平。

　　念情要到星河边上高高的宫宇上，那个仅是低于天君的，历年来玄风的位置上去。

　　就算她不能做什么，她也要到那个位置上，坐在那个位置上，让下面的人最起码有一点点的惭愧、内疚。

　　她不甘心他离世后，就这么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不甘心他消失在众人的眼里、心里，如风过云散，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她也只能做这些幼稚、自以为是的事了。

　　未到星河，念情远远地望着光辉灿烂的宫宇，她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滑落下的一颗泪里是璀璨的灯光。

　　那里哪里还有她小风的位置？还是她太天真了，以为他们至少会念在玄风尽心尽职为天界做了那么多贡献的份上，至少在今年还为他保留属于他的位置。

　　念情闪着泪光的眼中，满眼是那热闹非凡的画面，那个玄风曾经坐的位置上坐的是新上任的天界统领，玄风的义子，她的舅舅空炙，不是她的小风。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还在的时候，你们当他是可以遮阴庇护的大树：如今他去世了，你们当他是不自量力的、微不足道的蚍蜉。人走如茶凉也不过如此。

　　念情没有再往前，上前去。尽管她知道她的出现，天君碍于面子会给她加一个位子，其他人或多或少，会想起玄风那曾经辉煌的，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不适。

　　可是他们的心里的不适不是他们对玄风的愧疚，只是因为念情的突然出现，扫了他们的兴。

　　回叶璇宫的路上，来到了分岔路口，左右两条都可以回到叶璇宫。

　　右边那条路回叶璇宫远了一半不止，左边那条较近，但是会路过百花园，现在恰逢新年时节，百花园里点满了五彩斑斓的彩灯了，方才从那边来，念情看得极度不适。

　　不想见到花花绿绿扰人心烦的彩灯，回来的路上，毫不犹豫选择路远的那条路。

　　当念情想起四季宫在这条路上，想要回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四季宫的门前。

　　她站在门前，抬头看着暗红的门、暗红的墙壁，好似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也就是天黑了，门和墙壁的颜色不如白天的鲜艳。

　　不知不觉念情走入路边的小径，到四季宫的门前，双手放在门上，一股彻骨的寒意侵入她的手心，冷得念情的身子微微发抖。

　　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寒风从门缝里狂暴地吹来，吹得念情的额头的碎发随风凌乱。

　　只看了一眼，只有一眼，念情便松开了推着的门，门没有了支撑，一下子又关了起来。

　　念情握着已经冰冷的双手，神情恍惚随即转身加快脚步回叶璇宫。

　　透过门缝，念情看到四季宫里是雪白一片的，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现在是四季宫的冬季才这样的，尽管她看到原本栽种有青松的地方也只剩下白雪覆盖，尽管她猜到了很有可能是因为玄风的离世，四季宫没了灵气的源来，但是她还是强迫着自己相信只是因为现在是四季宫的冬季才荒芜白雪一片的。

　　四季宫是以玄风的命脉形成的，现在玄风人不在了，她不敢确定四季宫还在不在。不去揭晓那个答案，就当四季宫一直都还在，没有离开。

　　凡人历经生死轮回，受尽了亲人离别不舍、阴阳两隔相思不想见的痛苦。

　　求仙问道的哪个又不是想脱离着“苦海”，成仙成神，寿命上千上万年，遥看好似没有止境，不再受轮回之苦。

　　可那些一心求仙问道的凡人又何曾知道，神仙寿命千万年，但终有幻灭的那一天。

　　如果陪伴了不过百年的人离开了你，你尚且觉得悲痛不已，那陪伴了你千百年的人，他（她）的离去你有接受得了吗？

　　成仙成神不受多次的生死轮回分别之苦，只是将多次轮回的痛苦都加在了一起，一次性让你受个够。

　　玄风的离去已经使念情悲观悲情至此，又有谁能从这冰冷的洞窟中把她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