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情念情》南北繁星

61、第六十一章 早已存在的嫌隙

　　罗来宫的月至小院中的书房，凌甄将一本书卷成圆筒握在手里，一下又一下轻缓无声地打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里，眼中倒影出面前粉嫩脱俗的碗莲，但是心思却好像完全不在碗莲身上。

　　门外出现一个人影，凌甄的视线立即转到了书房门口。

　　凌甄怔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玄风，双鬓泛白，面容憔悴苍老。

　　按以前来说，因为玄风一直用修为维持着年轻时的容貌，所以他的容貌是他年轻最风华正茂的样子，而现在出现在门口的玄风比没有用修为维护的容貌的凌甄苍老了十倍。

　　凌甄扔下手中的书，快步走到他面前，“我这两日在月盘里调整确认月出日期，一出来就听说了妩忆的事，你怎么把你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玄风扯着嘴笑着说：“我先坐下吧，站久了怪累的。”

　　玄风在最近自己的椅子坐下，用平日里跟凌甄闲聊无事的语气说：“你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我时日不多，有些事想要拜托你。”

　　“今日又是发什么癫？”拾起刚刚被胡乱扔在桌上的书，说话的腔调与平常说笑一样，“连你的折扇都没带？”完全不当玄风说的话是真的，只想着他是像以前一样开玩笑罢了。

　　妩忆中了恶灵液，居然被玄风从鬼门关救回来了，凌甄虽然不知道玄风用了办法，但是也能十七八九猜到一些。

　　恶灵液是死毒，要救她只有用上古秘术，以修为作为引诱，吸出体内全部毒液，体内恶灵液每少一点，修为就会消耗大部分，毒液清，修为尽，从此是凡体。

　　此秘术是明月族的族内的一本藏书中有记载，由于此类秘术施法人和被施法人两者都极有可能丧命，用过此秘术的人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就荒芜无人知晓了。

　　早年与玄风聊到解毒一说，无意中提到了此秘术，想不到时隔多年以后，竟被玄风用上了。

　　玄风干皱的脸含着笑，“我很庆幸自己有办法救活她，不过是不日将逝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必替我惋惜。”

　　凌甄背过身去，闭上眼睛，仰头深呼一口气，使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兄弟多年，多血腥悲惨的场面都见过了，多少艰难险阻都一起过来了，想不到最不能接受的还是兄弟某天不在了。

　　唉，煽情、哭哭啼啼显得多矫情，玄风见了少不了要嘲笑一番。凌甄这样劝自己，伤情的面容强忍着藏了起来。

　　再回过身来，凌甄依旧是那个冷静处事的凌甄，“暗杀祈城的凶手，你可曾细细想过是何许人？”

　　天界与万灵界交战，对外祈城的暗杀是万灵界所为，但是凌甄有不同的看法，才又向玄风提起。

　　玄风不语，双手握着椅子的扶手，看向窗前那一株碗莲。

　　同样的碗莲一共有三株，天君、玄风、凌甄各有一株，是当年出征天魔大战之前，为了增大军队的士气和信心，他们三人滴血入碗莲中养育而成的，寓意着不胜不罢休。

　　“在祈城出事的当夜，小北带的天兵恰好赶到大关山，次日便发动战事，虽然此前天君提过要增兵大关山，但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再者说，在没有兵力足够的情况下，这时候暗杀祈城，对万灵界没有任何好处，实在没有必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凌甄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说得平淡无奇，和以往分析事情的时候没有差异，一点也不像是在分析自己的兄弟——天君，怀疑他是暗杀祈城的背后指使者。

　　“一切都只是猜测，这些话会上了兄弟之间的和气，你以后就不要说了。”

　　玄风未曾没想过这件事与天君有着一定的关联，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祈城还是天君钦定的大关山统领，他实在不愿相信这些没有证据的猜测，更不想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愈加单薄寡淡。

　　“我又何曾不是敬他是我的兄长，可是我们与他早已经有了嫌隙，我们拿他当兄长，但是他眼里只有他的天下和权力，而我们只是觊觎他的权力的无赖小人罢了。”凌甄终是把心里藏了多年的该说又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凌甄你不该如此想他，兄弟之间最忌讳的便是相互怀疑猜忌。”

　　“可他有何时有过真正信任过我们？”

　　第一次感觉与天君这位兄长生了嫌隙还是三万多年前，那个眼神凌甄一生都难以忘记，从那一刻起，凌甄就知道他们的兄弟情终有一天会终结。

　　那时候清凡才刚被玄风接到了天界，天界为了防止凡人依靠与已经位列仙班的仙家成婚，便列入天界三大族的族谱中，明面上身份不在是凡人，而是仙家。

　　所以天界条例规定位列仙班的仙家，不可与凡人婚嫁。凡人必须依靠自己的能力飞升才能成为众仙家中的一员，凡人在未飞升之前，也是没有机会居住在天界的。

　　当时玄风与还是凡人的清凡成婚，还把她接到了他在天界的府邸——叶璇宫，无疑是公开触犯天规。

　　“玄风、凌甄？”

　　闻声，躺在两颗果树中间的吊椅上正咬着一颗果子的玄风，和在果树下正在与自己对弈的凌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来的人正是许久没有来过小憩果林的天君泽林。

　　宝灵大殿的后方有一汪清泉，玄风在那里栽种了几棵果树，取名为小憩果林。

　　他们兄弟三人闲来无事都会到小憩果林消耗无聊光阴，在小憩果林入口左侧，玄风在其中的两棵果树之间设一张吊椅，在这两棵树的身旁还设了棋盘。

　　泽林当上天君以后，一天比一天忙碌，到小憩果林的次数越来越少，平日里会在小憩果林的只有玄风和凌甄。

　　躺在吊椅上的玄风咬了口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调侃道：“你可好久没到小憩果林了。”

　　那时候他们之间的尊卑还没有那么在意，在玄风和凌甄心里认为，泽林不仅是天君，还是他们的兄长，在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拘谨。

　　“你这就过分了，要接清凡上天界也不告知我一声，话说她现在还是个凡人的身躯，你这让我这天君面子往哪里摆？别人还不得说我包庇你，你这可是损害我这个天君的威严啊。”泽林半开玩笑地说道，坐在了凌甄对面。

　　“清凡怀了身孕，我又怎可丢她一个人在凡间。就算清凡愿意留在凡间，我也万万不会留她一人在那里，我和她的第一个孩子，我当然要陪在她身边。”

　　下着棋的凌甄对着玄风笑着说：“以前还说我说到落霜时，甜腻到听不下去，你现下也不是如此。”

　　玄风撇了撇嘴，只是笑笑。

　　泽林又说：“不如这样，你在天界的事务先都交给凌甄，你到凡间陪清凡，待孩子出生，清凡飞升以后再把孩子和清凡都接回天界也不迟。”

　　泽林认为这是能做到的最大退让，不追究玄风违反天规一事。

　　玄风沉吟后说：“泽林你不必为难，尽管按照条例罚我便是。但是我不会再将清凡送回凡间的，她已经怀了身孕，作为夫君我是时候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不是让她藏匿在凡间。”

　　泽林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化，眼神中透着说不清的怨念、恨意。看到这一切的凌甄，夹在手上的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一个女子死心塌地地跟了你，的确不应该还让她受这样躲躲藏藏见不得人的委屈。”凌甄附和着说，“我赞成玄风的说法。泽林你秉公办事，是你的职责，玄风是不会怪你的。”

　　泽林眼珠里的怨念更深了，如黑墨深不见底。

　　转瞬泽林换上笑容，“这是说什么话，既然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罪孽深重之事。说什么罚不罚的伤了和气。此事我自会解决。”

　　起身向玄风、凌甄告辞，“殿中还有不少事务处理，我先回去了。”

　　那一次以后，泽林再也没有到过小憩果林，再后来小憩果林也荒废了。

　　也是从那一次，他们之间有了不言明的隔阂。